我第二天过来,进了租房没看见人影,心里下意识开始发慌,以为他又躲着我搬家了。
但是我冷静下来看看屋里的陈设不像被搬空的样子,才松口气到处找人。
我打开了厕所,看见聿明坐在黑色的厕所辅助椅上面方便。
他被我突然开门惊了一下,整张煞气满满的面孔如同他此刻的便秘,他脸色很差劲,不管是气色还是情绪,冷瞥一眼过来,直骂我有毛病。
“你上完不方便的话叫我。”我讪笑道歉退了出去。
我出来后先把自己的行李暂时推放到了角落里,撩起袖子准备先帮他做一顿有营养的早餐。
中途我听见厕所里传来咚咚的沉闷声,心里一跳,拿着翻食物的木勺便冲进了厕所里去看情况。聿明应该是从辅助椅上转移到轮椅上时,打滑摔到了地上。我急忙忙过去扶他,他用从未如此对待过我的暴躁语气低吼道:“滚!别动我!我自己来!”
他艰难爬上轮椅后,双臂支撑两边扶手,扭动着下半身调整位置,光这点儿动作,人已累得气喘不止。
我想推他出去,他仍警告我别动他,他要适应一个人独立生活,让我最好快点滚。
不动就不动!我用一样差的口气说着怂了的话。
空气里传来焦味儿,我煎的食物被那场小意外耽搁报废了,我只好倒掉准备重新做一份,然而又被打断了。
聿明发现了我的行李后,他打开门把我的行李扔了出去,还做出示意我出去的手势,态度强硬地命令:“陈更夕,你马上给我走人!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耐心了!我对我自己都没有耐心更别说是你!别赖在这儿惹毛了我,我不想撕破脸,你我都保持自己最后的颜面好聚好散!”
我走到了门口去,不过不是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反抗起来将行李箱拖了回来。他毫不犹豫抢过我行李又重重丢了出去,还恼火地使劲儿推了我一下,再嘭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我拿钥匙重新开门,再次把行李箱推了进去。聿明听到响动后顿然转过头来,便加快动作调整轮椅的方向试图驶来,我立即关上门抵在了门口,避免他故技重施推我出去。
轮椅缓缓停在了我面前,他抬眼不喜不怒地盯着我,伸出手又威胁道:“钥匙交出来,如果你不想阿豪死的话。”
“阿豪怕你骂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现在每天能来的,只有我。”我露齿标准微笑。
聿明按耐住脾气盯我半晌,突然伸长手出其不意想抢钥匙,我眼尖手快地将钥匙举到最高,他便马上扯住我衣服,顺着将我往下拽。
我躲躲闪闪始终高举钥匙,等他抓住我肩膀和手臂强行下扯的时候,我应变换了一只手。他简直快气得冒烟了,于是我衣服都快被他扯坏了,他不管不顾拖住人蛮力地强抢,我只好试图挣脱他的双手,彼此寸步不让。
我们拉拉扯扯之间,他身体稳不住后从轮椅上扑倒过来,连带我一起仰倒。他两只腿废了整个人压上来怪沉的,我们两个已互相折腾得粗重喘气了,默契停歇了一下,近距离间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们默然注视于对方,这个时刻仿佛都在解着过去几年疯狂的思念,而几乎要把对方看到心里去,不动声色渴望着什么。
他微微俯脸又离我近些,那抖动的呼吸让我皮肤和嘴巴有些发痒。他用这种假象骗了我一下后,仍然不消停,继续精力充沛地抢钥匙。
我才没有放松警惕,瞬间把钥匙急急放进内衣里藏起来,不过也是走投无路的手法。他懒得理我,面不改色地伸手进去拿,我死死按住他的手调侃,啊……你又想看我为你意乱情迷的样子了。
他没什么好脸色啐我,疯疯癫癫。
我们两个不管是身体还是双手持续发热出汗,他在我身上摸索一会儿忽然停止了,不仅不抢钥匙了,还爬回轮椅上,转入厕所里去关上门离我远远的。
我终于能顺利做早饭了,可是我做好了叫他出来吃,他不曾回应我,门也反锁上了。
我假装退一步说:“那好吧,我今天先回去了,就不耽搁你吃饭了,不吃早饭可不行,我走了你快出来吃。行李我今天也先拿回去,以后我就每天跑来跑去好了。”
说完不久,我故意发出推行李的声音,再开一下门关上,最后守株待兔。
过几分钟,聿明从厕所里出来,他一看见我,那张脸上晃过惊愕之色,又想退回厕所的时候被我捷足先登挡住了。他便瞋目切齿地骂道:“陈更夕,你他妈的跟老子耍这种伎俩,简直有病!”
我无视聿明的辱骂,把现在容易奓毛的他推到饭桌前去,亲亲热热为他布菜。
“我不吃你做的东西!我不需要你伺候!听清楚了!马上给我走!”聿明伸长整条手臂愤然一扫,将桌上的餐盘食物都扫到了地上去,噼里啪啦直响,全摔得七零八碎。
我耐心地找来扫把处理地上的碎物,聿明气势汹汹抢过扫把扔到了一边去,我便蹲下去用手去收拾那片狼藉。他没辙儿了,索性转移到窗边上看外面其他地方,冷硬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柴米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也没办法了,同样呆坐在屋子里很久,但我的目光只放在他单薄的身影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静呆了可能有一个小时,我才挪动脚步走到聿明身后去,从后面慢慢环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缓缓低声说:“聿明,你别赶我走,我没有家,只有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爹妈。”他僵持着抵抗我的环抱。
“但是你是我的未婚夫,我的新家,我们订婚了的。”我说着把订婚戒指放到他面前晃了晃。
他仍然背对于我,神色自若道:“还好以前没跟你结婚,跟你这种牛皮糖一样的人离婚比登天还难。当初要不是你提,我连跟你订婚的想法都没有,敷衍你一下这么当真了,成年人玩玩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
我充耳未闻,转身去重新做了一顿饭后,最后看一看他不舍地关门走了。但是我没有带走行李,第二天来的话还能当个耍赖的借口。
次日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行李箱的影子,他毫不在意地告诉我,行李箱被他扔到外面的垃圾收集区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的火,我被气得直跺脚,冲他大发雷霆喊叫,“里面有我小时候一家人的合照!不管去哪里我随时都带着!你看着碍眼就不能丢到门口吗?!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急慌慌跑出去翻那堆臭气熏天的垃圾,什么脏的臭的都摸到了,还摸到了各种黏糊糊的不明物。我愈发被气哭了,一时伤心而哭,一时心痛而生气,但一直拼命而疯狂地刨,从未停过。
很快,我浑身脏得要命,想擦眼泪又四处都脏,不知如何擦拭,但是眼泪充满了眼睛,哪儿也看不清。我崩溃得爬在垃圾堆里遍处找,身后忽然响起那个人平淡的声音:“你在这儿怎么可能找得到。”
“……是不是已经拿去处理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杀千刀的声音想起:“你的行李不在这儿,我藏床底下了。”
我凝顿止住了哭声,但是我继续在垃圾堆里一阵一阵地找着什么。
他加重声音重申:“我说了你行李箱没丢,别找了!”
我找不到什么能顺手打人的东西,索性随便抓起那些垃圾往他身上疯了一样砸。我气急败坏地骂他王八蛋,不断捡垃圾倾倒在他身上说,我才是你爹妈,成天惯你!
他不躲闪,稳稳捏住我手腕制止下来,让我回去洗干净拿起行李就滚,别成天在他这儿发疯。
但是回去以后我把聿明也一起强推进了厕所里,打开浴头后一起淋浴。我尤其把浴头往他身上淋,先冲掉了黏附在我们身上的垃圾碎渣。我先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再伸手去脱他的。他想离开被我用浴头淋着逼停了,他一双眼睛被水浸得发红,有些睁不开的时候,我利索地帮他脱掉上衣和裤子,只剩一条四角内裤。
他的身材存有以前健过身的形态,腹肌快消失了,隐隐约约的。最显眼的是那场车祸后留下的各处伤痕,它们狰狞突出,像他平时暴躁起来的一种形象。
我蹲下来看着那些疤,不知不觉轻缓抚摸了上去,指尖来回流连一会儿,渐渐地,我俯过身去,小心翼翼亲吻他的那些疤痕。他此时此刻面对我的接触,不抵抗不回应,只是一副颓废麻木的神情摊坐,很平静地低眼凝视我,腹上因为呼吸微微起伏而动。
“聿明,我什么都可以丢,命也可以丢,唯独那张照片不可以,我害怕有一天忘记爸爸、妈妈年轻时候和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我抬头注视着他,“但是比起照片的话,你更重要,对不起。”
他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微微侧开了,泪从他眼角一点点滑落,我确定,那不是淋浴里的水,而是泪珠。
彼此穿戴整齐,我们来到窗户前宁静坐在一起看黄昏,我伏到他腿上去温存一会儿,但心里并不踏实。直到我头上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抚摸起来,他的手来回摩挲着,也以指梳理我的发丝,我紧张抓起了那个男人的裤子,心脏怦怦直跳。
他叹息低念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我告诉他说,夕阳西下,沉入黑暗,是为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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