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后,太阳光透过层层绿色,斑驳的照在地上……
七个如同游魂一样的人走出了树林,他们均是脸色蜡黄,步履蹒跚,蓬头垢面如同野人,他人穿过人群,走在大街上,疯狂的抓起食物塞进嘴里。
有人认出他们:“哎!这不是两位去捉妖的道长吗?”
“嗬!还真是,怎么搞成这样了?”
“碰到妖精了?”
“啧啧,一定是一场大战。”
众说纷纭,但几人听不进去了,只顾着吃喝,任谁活活饿上那么多天都会如他们一般。起初老道士还有些饭团,主持等弟子不到,实在是饿,老道士趁火打劫把一个饭团子卖到了一百两,身上扯下一块布让主持蹭出点血,很是粗糙的写下了欠条。
再后来,众人都发觉迷了路,焦急的寻找出路也消耗体力,老道士的饭团子很快吃光,饿了一天一夜后,两个老的把目标对准了初尘,因他包中有干粮,那是刘寡妇做的,撞上树干都要弹出去的干粮……
再之后迷路的徒弟们和两老一小相遇,为数不多的干粮被分抢一空。在无水无干粮的情况下众人又坚持了两天,那时候老道士看着主持流口水,手里的菜刀举起来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吓的主持不敢和他待在一起。
徒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有欺师灭祖的想法,只有初尘有时抓一把树叶子塞进嘴里使劲嚼几口,众人也学他一般,差点被那剧烈的苦送走。
这场开始的热闹的大戏最终以平局收场,在层层人群包围中,两家给出的正面说法是,两位道长带着徒弟捉妖,奈何那妖实在太厉害,施展法术格外的凶,两位道长拼着老命与那妖精打了个平手,不小心叫那妖精跑了。
村民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人群中有人议论,声音随风入耳。
“张家的大小姐死在了一口枯井里了,她脖子摔断了,整个头转了一大圈,肚子被掏了个洞,内脏器官流的到处都是。”
这诡异的模样,这熟悉的手法,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妖精!又来了。”
“这妖精没打死,如今是来寻仇,若是夜里再进了谁家门户,岂不是又要填上一笔人命?”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定这妖精伤了元气,要再吃几个精壮的来补身体,这可怎么办?”
一村民拽住主持裤腿:“道长,你快想想办法,你可不能不管啊。若是谁家少了一儿半女可真是让人活不下去啊!”
主持混沌的脑袋在进食后已经恢复了不少,思绪仅仅一过就有了打算。
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模样再次高深莫测起来:“取朱砂与黄纸来。”
人群一阵喧闹,没一会就将东西递了过来,主持提笔画符,其动作之流畅行云流水。
没一会一张符就新鲜出炉。
主持拎起符纸:“此符贴在门上可保家宅平安。”
众人目光灼灼,一哄而上围住了主持,隐约间看见有人掏出银两交换黄符。
眼看着青梧镇家家户户黄符飘飘,老道士的胡子都吹不起来了。
明明是同去同归,明明结局以平手告终,但两家的待遇差距实在太大,同流合污的两个人,一人摔了破锅,另一个还不得不接着,老道士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节奏了。
当天下午众人集资给主持送了个大牌子,其夸张程度有刺瞎人眼的威力。
而玉清观渐渐退出众人视线,每逢初一,十五,只有一个刘寡妇前来,并时常带来她口中孩子的近况。
老道士那时随便拉住一个路人:“知道吗!我二十岁,就在这镇上了!卜卦算命已经有四十多年了!看过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路人懵懂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
拽着路人衣袖的手慢慢松开,老道士有些颓然的往后一退,是啊,那又怎么了呢……
那天初尘发现,一语不仅可以将人惊醒还能送人入梦。神像上的灰越来越厚,老道士懒得去打理,任凭它们与蜘蛛为伍……
老道士一坐就是一天,像木头一般,他坐在院中不看,不听,不说,不问,一日三餐摆在他面前,他也很少动,倒是初尘三餐依旧,顿顿不缺,几日来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看起来有了点精神。
偶尔有也人来找老道士卜卦,每次留下几文钱,也有人抱着孩子来,等着老道士给画一张符。
但后来陆生来了一次,站在玉清观门口给主持宣传,更是带了个昏睡不醒的小孩给老道士看,老道士仔细看了,见这孩子却有离魂之相,开来符纸给孩子服用却不成想这孩子非但没醒,反而吐了起来,吓的众人都脸色惨白。
但事情都是那样,总会有一些疑问“不对啊,我家孩子之前喝了那符水明明就好了啊。”
“对啊,是啊,我家孩子也是好了。”
陆生把老道士画符的纸拎了起来:“凡人愚昧,之所以好用那是因为这符借了我们文昌星君的法力,”
“要知道此地原是没有文昌星君的观,可他老人家是心肠慈悲,不忍心见黎民百姓受苦,就想在这青梧镇上找一位继承人好救济大家,奈何这镇上仅一家观,又不曾供奉他老人家,这神通虽大却无可施展啊。”陆生叹了口气,一脸的可惜。
有人道:“那后来呢?”
陆生:“后来啊,这小儿离魂,或昏睡不醒,或哭闹不止,让他老人家瞧了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把神通借给了这符,可如今主持来了,观里供奉的那是文昌星君真身,主持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了主持,自然不用再把法力外借,这符自然失效了。”
人群中有人声起,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
老道士一张脸气的通红,人前的涵养被怒火冲的一干二净:“放你的狗屁!什么文昌星君,哪来的野神,不干不净嘴里喷粪,借你姥姥的法,借你娘的法,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那妻子尸骨未寒,你不知伤心悲痛却来这讲什么大怪神通,不怪当初看你二人无缘,此时可见我所言非虚!无缘强结只会害人害己,祸及全家!”
陆生脸色青青白白显然也是被骂的不好受,但年轻人心眼多,当即脚下虚浮,一下往前倒去,身边的家丁很是与他心灵相通,当即哭了起来:“东家,你都这样了,为何还要在这听这江湖骗子胡说八道。”
陆生摆摆手:“别说了。”
家丁不肯罢休:“小姐去了,你在她棺材旁守了三天,后又去文昌星君观里祈福,如今散布文昌星君的旨意既是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小姐能投个好胎,毕竟小姐是被妖精害死的。”
话未完,语凝噎,陆生双眼通红,摆摆手:“罢了,罢了,且先回去吧。”
“出家人不积口德?”
“真是看不出来,平时看着还挺有高人风范却原是这样的。”
“自己没本事还妒忌别人家的观,不是好东西。”
“呸呸呸,我家孩子还喝了他的符水,你且等着,我家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弄死你!”
陆生走了,谩骂声也淹没了整个玉清观
门锁了,夜里刘寡妇来敲门,呜呜哇哇的喊,老道士心烦:“滚滚滚!不接香客!”
老道士举着灯往回走,一物件从天而降砸在他头顶,他更加气急败坏:“你这个不要脸的!非要我扯烂你的脸皮吗!”
他抬栓拉门的动作太快,刘寡妇敲门的手都来不及收回。
刘寡妇还抱着孩子,她神情焦急,指着老道士身后。
老道士皱眉头:“滚远点,去文昌星君的观,再来我这,我打死你!”
他挥了挥门栓,本是要吓唬人,哪知刘寡妇并不躲,门栓一头蹭到刘寡妇手背,本就粗糙的手,红了一大片……
“妈的!滚!”
刘寡妇眼泪直流:“孩子,救救孩子。”
老道士深呼吸,那点脾气全都喷发:“人家孩子都好好的,只有你家这个隔三差五离魂!真当我是救苦救难?现在镇上有高人了,找他去啊!不许再来了,滚!”
刘寡妇抱着孩子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玉清观的大门关上。
老道士关门回屋,踩中一物,用灯去照发现是一枚铜钱,他哼笑一声:“我料什么,大概是觉得那观太贵,来我这便宜用一文钱就像打发我!去他妈的!”
他一扬手那枚铜钱扔出门外,消失在夜幕里。
从那天起刘寡妇再也没来过……
一日,嚎啕声起,纸钱雪白纷飞,穿墙入栅而来,初尘看着手心的钱歪歪脑袋。
身后屋门打开,那扇陈旧的破门发出了嘎吱的一声。
“又有人死了。”老道士久不见太阳的脸有些苍白。
初尘把纸钱放在桌子上:“嗯,听说是张家的。”
老道士眉毛一立:“又是张家!”
“对了!”他一拍手,嘴里嘀嘀咕咕起来:“早就说那是个没有夫妻相的,这才多久,已经出了两条人命!快,找那陆生去,叫他瞧瞧我说的准是不准。”
他提着破袍子一边往门口跑,手已搭上门栓,才听身后缓缓传来一句:“是四条。”
“什么四条?”
“头七,今天是张家老爷的头七,也是,刘寡妇,和,她的孩子。”
第七章,嗷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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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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