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一楼的服务生将几份早饭送了上来,民宿是燕醒的资产,不是磨镜人的资产,他们还要隐藏异常的行为。

陈碗刚转手要扔掉多余的,就被裴化云接了过来,“给我吧,我吃得完。”

陈碗刚想骂他是猪,却忽然想起来两人昨天下午到的民宿,裴化云只在开车途中吃了两块饼干,她一下就把骂声憋了回去,难怪他昨晚忽然发脾气,原来是没吃饱情绪上涌。

他吃相一般,没当对面两人是人,陈碗坐在他身边的时候给他递了几张纸巾。

冯漆嫌弃地捂住鼻子,他常年离群索居,连食物的味道都接受不了。

裴化云用筷子夹起一块有点发黄的叶片,“这是什么,古哀山的特产吗?”

陈碗仔细看了看,“昨天我们出去的时候,我看见过。”

“叫残符。”朱如若抬了抬下巴,“只有这一片有,能炒菜也能入药,我们来的正好,当地人这个季节会用残符炒菜。”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天真的笑容,“怎么样?好不好吃?我活着的时候来过这里,好像吃过那么一两次。但我们那会儿没什么调料,吃什么都像在生啃。”

裴化云细细品味之后给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像腌制过的豆制品,十分我给八分。”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残符是哪两个字?”冯漆问。

朱如若眼神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裴化云直视她,怎么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灰败之色,“残缺的符文,这花并不是一直就有的品种。或者说,不仅古哀山,古哀山附近的古哀镇历史都有一定的空白,大概是四百来年前,这附近发生了一起几乎断绝所有生机的瘟疫。即使瘟疫过去,也没有几个人能活得下来,现在的当地人大部分也都是从外地迁徙过来的。没人知道瘟疫是怎么解决的,但是有人发现,残符出现在了古哀山山顶上,这花长得乱七八糟,人们没见过,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觉得这花长得像残缺的符文,认为古哀镇得到了神的眷顾,就给取了个这么幸运又不幸的名字。”

“只是前几年也有专家特意来古哀镇探访,说残符只是其他花种的变种,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撑死了长得格外丑。当地人没当回事,每年还是照样祭拜花神,你们过来的路上,应该也能看见大部分人家门口都摆放了干花编制成的花环。”

冯漆一愣,“我怎么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查到的这些?”

朱如若笑着用胳膊挤了他一下,没有回话。

裴化云已经吃完了一人份的早餐,已经开始吃第二份了。

陈碗沉思一会才说,“今天我想去山顶庙里和‘她’谈谈,不过她知道我和沈石并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不一定能套出什么话。”

她看向裴化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裴化云咽下面条,“什么意思?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陈碗耸耸肩膀,“原本你去不去都无所谓,但是你被沈石附身过,那女孩很敏锐,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会产生什么影响我也不知道。”

“我和你一起去。”裴化云已经开始吃第三碗面了,腌制烹炒过的“残符”在面里非常入味下饭。

陈碗撑着下巴看他,“难道我不给你饭吃吗?不怕撑死啊?”

裴化云从饭碗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怕我饿死就多给我点饭吃。”

冯漆作干呕状。

朱如若在两人吵起来之前连忙道,“那今天我俩去山上找线索,看看沈家会不会和‘残符’有关系。”

陈晚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你现在能看见鬼怪了,但是还没有和鬼怪沟通过吧,今天是你的第一次,可以和好好体会一下。”陈碗揶揄。

“已经体会过了。”裴化云生无可恋,“前两天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我向一个货架边的路人问路,没能看出来他是鬼,人家骂了我神经病,但是还是给我指了路。”

“那这鬼还怪好的咧,要是我,就吓唬吓唬你。”陈碗笑道。

“你不是天天都在吓唬我?”裴化云放下了第三碗面,“吃不下了,能边走边吃吗?”

裴化云端着第四碗面,一边吃一边走在山道上,陈碗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等等我呗。”他动作都不显得慌乱,甚至还能讲话。

陈碗恨不得现在就拔出后腰的利刃了结了他,真的太丢人了,她几百年以来维持的人设彻底崩塌,听朱如若说,最近磨镜人的谈资都是陈碗那点子破事。

裴化云擦了嘴,将碗并筷子放在了山道旁边的树桩上,准备下山时带下去。他快走两步跟上了陈碗,“我们中午吃什么?”

陈碗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回答也不和他对视。

裴化云拉住她的胳膊肘,“那丑花还挺好看的,你让民宿中午炒个辣椒什么的给我吃呗。”

“你自己没张嘴啊。”陈碗小步跑,裴化云快步追。

两人在路上赛跑,还和冯漆朱如若两人碰上,那两人也是小跑着忽然从丛林中撞出来的。

陈碗及时拉了裴化云一把,他跑得更快,险些和那慌慌张张的两人撞上,她退后两步,“你们背后有鬼在追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青面獠牙,将近三米高,披头散发的恶鬼就从丛林中钻出直冲几人而来,四人拔腿就跑,陈碗原本就因为裴化云被烦得小跑了好一段山路,没有多少力气,大声对其他人喊,“我们为什么要跑?鬼怪又伤害不了我们!”

冯漆没说话,只朝她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断了一半,能清晰地看见雪白的骨头,和同样苍白的肉,他破碎的骨肉中没有滴出一滴血液。

裴化云刚好也扭头看见了,他一把将陈碗背了起来,“我们该怎么做?总不能一直这样跑吧!”

“到山顶庙里去!”陈碗拍拍裴化云的肩膀,“我能自己跑,你能不能背小朱?她快跟不上了!”

朱如若死的时候和陈碗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她大概是病死的,生前就体弱多病,人也是瘦瘦小小的一只,虽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容易疲惫,但是体力还是远远不如其他人,冯漆惯用的右手断了,左胳膊也只能勉强搀扶朱如若。

裴化云闻言也没说话,立刻将陈碗放下,一把背起了朱如若。

陈碗扯过冯漆的胳膊,追上了体力最好的裴化云。

后面的恶鬼依然穷追不舍,陈碗只能在地段比较平稳的时候才敢回头看,就这么一会儿,恶鬼的身量已经涨到了一栋二层小洋楼那么高,也因为恶鬼拔高了一大截,胸前复杂的符文也显现了出来。

陈碗扭过头,胳膊勒紧了冯漆的腰,奋力往山顶上跑,“那鬼东西身上有符文,我有应对的办法,先躲到庙里去!”

裴化云扭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吗?如果神庙不能庇护我们,该不会还要跑下山吧。”

陈碗没来得及回话,裴化云一转身,她心都凉了半截,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胸膛处已经渗出了一片血迹。

“我确定!”陈碗拉住身边的冯漆,他大概不止手腕上的伤口,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陈碗身上,摇摇欲坠。

神庙近在眼前,那恶鬼也不知背后有人操控,还是依然有神智,速度明显拔高了一截,但毕竟是个即将腐烂的恶鬼,再聪明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它身量太高,速度一快就维持不了前行的路线,几次差点从山道中掉入丛林。

裴化云也加快了速度,甚至抽空拉了陈碗两人一把。

他最先抵达,将朱如若放下之后就转身去接几乎晕死过去的冯漆,陈碗也快速地扑进了庙里,正如她预想的,恶鬼果真进不了庙,但它眼见进不来,也没有离开,围着庙里转起圈来。

冯漆彻底晕死了过去,陈碗拉住慌张检查冯漆伤势的朱如若,“别慌,问题不大,你去找人安排一间空房间给我们。”

这会儿庙门口刚好一个人都没有,裴化云和陈碗合力将冯漆抬到了角落里,裴化云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他的伤口缝线裂开了,甚至能感受到血花从身体里冒出去。

陈碗伸出手指沾了他胸口还热乎的血液,蹲在门口画起了符文,那鬼怪正好转了一圈飘到了她面前,矮了身子歪头看她画符文。

这样近的距离,陈碗终于能仔细地观察鬼怪身上复杂的符文,他的面部血肉模糊,五官都难以分辨,别说认出长相,胸口的符文大概率是死后画在尸身上的,符文的力量很强大,以至于死后的灵魂也没有摆脱。

浣沙几百年前想过教陈碗符文术法,不过陈碗那会儿心思不在这上面,后来浣沙也逐渐意识到了使用符文的弊端,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了,陈碗只旁观着学了点皮毛,几百年以来她也几乎全还给了浣沙,现在她认知里所有关于符文的知识,几乎都是从磨镜人送来的那些古书上学习的。

面前鬼怪身上的符文太过复杂精密了,陈碗一时间都看不明白,只好默默记下。

她画好符文,朱如若也找来了一个小和尚,冯漆受伤的手已经被裴化云用外套裹住了,几人借口上山路上太累,想借间房间休息一会,冯漆原本就瘦削,说是累晕过去了也没人怀疑,裴化云说自己刚刚流了鼻血,从自己口袋里抽了张纸巾塞住了鼻孔,算是浑水摸鱼过去了。

陈碗上山的时候带了现金,当即就将大部分都塞进了功德箱里,虔诚地拜过,最后进了房间。

朱如若和裴化云已经将冯漆安置在了床榻上,她对于符文只是刚入门的程度,十几年来学习的都是最简单的符文,这会儿也只能用最简单的符文为冯漆疗伤,那符文的作用在活人身上的作用尚且不大,何况是冯漆,顶多让冯漆少点痛苦。

陈碗不知道冯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已经很难触摸到痛苦的边缘,他这会儿应该能好受一点。

裴化云费力地脱下了外层的卫衣,这会儿天气炎热,山中较之寒冷许多,他的卫衣很薄,就那么一会血液几乎打湿了整件衣服。

朱如若也暂时放弃了冯漆这边,转过头来为裴化云画符文。

她和陈碗一边商量,一边将复杂的符文修缮完毕,裴化云赤着上身躺了在符文上。

陈碗用纸巾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没事的,等一会就不疼了。”

裴化云缓慢地眨眨眼睛,汗水打湿了他的眼睫,“我已经不疼了。”

他伤口的缝线几乎全部崩开,自从沈石来过之后,裴化云身体的恢复能力似乎慢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石在他的灵魂上没有完成的符文的原因。

“你是太疼了,大脑在保护你呢。你就庆幸你这个脑子还能发挥一点作用吧。”陈碗摸了摸他的头,将自己外面穿着的针织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睡一会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裴化云疼得冷汗层层,再次回想起了自己被一柄尖刀贯倒在地的场景,这一次,陈碗还是在他的身边。管他什么添头边角料,管陈碗到底要做什么呢,反正两人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朱如若对陈碗摇摇头,“怎么办,他一直没醒,手上的伤口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要是普通的符文能修复已死之人残缺的身体,陈碗也不用带着空荡荡的胸腔流浪几百年了。

她看着朱如若,“只能强行缝起来了,找个手快的医生能痛快很多,可惜浣沙不在了,他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

朱如若一直拉着冯漆的垂着的手,心疼几乎要掉眼泪,只是她没有眼泪能落下来。

“没事的,他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像我们这种人,这种伤口虽然不能说是家常便饭,但也几乎避免不了。”陈碗说,“那恶鬼的煞气很重,他应该是让恶鬼拍到了,普通的符文不起作用,多等一段时间,煞气也自然会消散,我们毕竟不是普通人,这点煞气对我们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别担心,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裴化云还没有睡着,听她这一段安慰人的车轱辘话倒是听得昏昏欲睡,“你怎么安慰谁都是一套说辞?”

“不然说让你安静等死吗?”陈碗瞪他一眼,“你们的伤都不是大事,现在最要紧的是,那恶鬼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才能驱赶它离开。”

裴化云问,“你刚刚在外面画的那个是什么?”

“普通的驱魔符文,因为有了你的血,所以暂时有效。”陈碗将恶鬼胸口的符文翻转画在了地上,以免起效,她对朱如若抬了抬下巴,“那个恶鬼来头不小,只是我实在学艺不精,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符文,只能看出年头应该不小了,少说也有一两百年,你们比我们来古哀镇来的早,这附近看见过几百年的亡魂吗?”

朱如若摇摇头,“古哀镇挨着一条大河,本身受忘川的影响就很深,即使没有鬼差和沈家的牵引,大部分的魂魄也会自行离开,不会长久逗留。这符文我也看不太懂,但应该是好几种符文的结合体,冯漆说过,这种结合过的符文很危险,画这个人应该当时就暴毙了,具体的还是要等冯漆醒过来再看。”

陈碗举了举手机,“我联系了老宝和燕醒,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办法,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那个恶鬼不是因为神庙本身而不能进来,我们可能待不了太久。”

朱如若有点惆怅,“老实说,我都不明白它究竟是跟着谁,可能是我们其中的某个人,也可能是我们所有人,但为什么呢?几百年的恶鬼忽然攻击我们,它自己难道就能讨到什么好处吗?魂魄都要散架了吧?我一开始以为又是沈家的把戏,后面又反应过来沈家再怎么恶劣也不会做这种事,尤其是我们还攥着沈石把柄的情况下,况且这种力量的符文,即使是沈石也搞不到吧,我看这恶鬼的年纪,说不定比沈石还要大。”

“沈石手段的确下贱,但不至于此。”陈碗说,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你说会不会和几百年前的瘟疫有关?你看那恶鬼皮肤溃烂,身上满是脓疮脓包,衣服上还有血迹,像不像被传染了瘟疫的病人。”

朱如若耸耸肩膀,“混得格外惨的,不都是那副模样吗?”

“说来几百年的恶鬼,这山头上可不止一只。”陈碗挑眉,“你说有没有办法让她俩窝里斗,我们美美坐享其成?”

朱如若坏笑起来,“能成吗?那小鬼精得和什么似的,我们这些碍事的人死光才好。”

“试试看吧,总不能坐等老宝他们到,我手机信号不好,一时半会也看不到他们的回信。”陈碗从通铺上下来,松开了裴化云拉着她的手,也不知道这位是痛晕过去了还是怎么样,睡得很安详。

朱如若替冯漆整理了一下额发,也跟着下了床,“真要命,这么关键的时候,这俩人都歇菜,只能靠我俩。”

陈碗整理一路奔跑过后凌乱的着装,“什么话,你不行吗?”

朱如若长裙都撕裂了,裴化云背她的时候没管那么多,这会儿只能将长裙转个圈,转到身后去,掩耳盗铃了,她坦然承认,“对啊,我不行。”

陈碗闻言一笑,“刚好,我也是。”

啊,小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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