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得的是慢性病，平时除了心脏偶尔不适外，并没太明显的病症。

如今得知辛苦攒下的全部家当打了水漂，仿佛被当头一击，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艾萨克慌乱地背着奶奶去了医院。

负责轮班的刚好是之前那个一板一眼的眼镜男医生，他摇了摇头，慢性病拖久了也无药可救，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手术上，或许还能留条命。

可是他们没有钱。

眼镜男叹了口气，还是让护士给他们安排了一间病房，还开了一些止痛药。

护士小声说，“医生，他们带的钱完全不够，这病房还有药物的钱从哪来呀？”

眼镜男低声说，“我等下把钱交上去，你先安排吧。”

他们被安排在了储物间内临时搭建的病房内，虽然条件不好，但是他们已经知足了。

艾萨克紧紧握着奶奶的手，眼泪滴在她苍老的手上，从医生的表情他已经明白，奶奶也要离他而去了。

“我一定会抓住犯人为你报仇。”艾萨克咬着牙恨恨地说着。

奶奶的呼吸非常微弱，她蠕动着嘴唇，艰难地说：“复仇什么的并不重要，你要牢记我平日对你的教诲，成为一名守礼知节的绅士。”

艾萨克拼命点头，泪珠跟着滚落。

“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不要再哭啦。”可是她自己却控制不住眼泪，“我已经活得够久啦，我只是可怜我的孙儿以后孤身一人肯定会很孤独，比起报仇我更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

艾萨克将眼泪咽下，向她承诺，“我不会再哭的，就算一个人我也能过上好日子。”

奶奶欣慰地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她剧烈地咳了几声。

“别说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怨你的。”

“这件事……关乎你的母亲……我也对不起她，因为太恨了，所以一直瞒着你，她……”奶奶一心想要说出口，越是激动越是喘不上气，她重重地喘息了几下，还没等话说话便垂下了手。

艾萨克紧紧握住她，拼命忍住眼泪，他刚才答应过奶奶了，以后再也不要哭泣。

但是他依旧颓废了很久，辞掉了工厂的工作，整天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晃，寻找那个叫爱德华的骗子。

大概一个月后，警察联系到他，通知他参加一次公开的法庭审判。

【爱德华，又名斯蒂芬、金恩、吉姆等，是个诈骗惯犯，专门以介绍工人家庭的小孩入学为由敲诈学费，本月已经累积骗了六十余人，金额高达三千英镑……】

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唏嘘声，有人朝着犯人扔鞋子，有人大声咒骂他，有人吵闹着让他还钱。

爱德华激动地叫着自己无罪，他也是被冤枉陷害的，可是警察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被动承受旁听席的谩骂。

艾萨克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个曾经西装革履的爱德华，此刻他只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渣，快要分辨不出长相。

他捏紧自己的拳头，也许并不是自己亲手抓到的犯人，因此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法官重重地敲了几下法槌，“肃静！肃静！肃静！”

整个法庭慢慢安静下来，法官宣布将犯人关押入大牢，庭审结束。

旁听席的人们骂骂咧咧地缓缓起身离开，大家还忿忿不平地咒骂着，觉得法官判地太轻了。

艾萨克是最后一个从旁听席离开的人，他感到背后有个视线一直在盯着他。

转过头，法庭门口有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绅士轻轻抬起高帽的帽檐，冲他挑衅地眨眼，那张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正是爱德华。

艾萨克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他追了上去，可是那个绅士已经淹没在人海中。

他又折回来，翻过了审判席和旁听席间的隔档栏，冲到犯人面前扳过他的身子。

犯人虽然与爱德华长得很像，但是艾萨克可以确定，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警察立刻将他按在地上，“居然敢在神圣的法庭偷袭？你到底有何目的！”

艾萨克激动地大叫着，“警官先生，你们抓错人了，这个人不是爱德华！”

犯人也受他影响，拼命挣扎起来，“我早就说了我不叫爱德华，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从来没有骗过别人的钱，你们抓错人了！”

最后警察将艾萨克当成了帮忙犯人越狱的共犯带到了警察局，他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只有几个警察相信他，并愿意帮忙去抓捕真正的爱德华。

可是他们花了近一年时间，也没有抓到真正的爱德华。

并不是没有抓到犯人，只是每次庭审结束后，艾萨克又反悔，指认入狱的并不是真的爱德华。

渐渐没有警察再愿意相信他，他们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遭受了重大的打击精神产生了问题，还好心送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后来艾萨克在港口搬运货物时，从水手那里听到了一个千面魔人的传说。

“我可以确信，奶奶遇到的那个诈骗犯就是千面魔人。”艾萨克坚定地说，“我的人生被恶魔毁了三次，第一次我的父亲被魅魔吸尽精血而亡，母亲受到刺激生下我便去世了；第二次奶奶被千面魔人所骗；第三次，我被各种各样黑心恶魔老板压榨。”

他捏紧拳头，眼神无比坚毅，“所以，我一定要抓到恶魔，找到恶魔产生的原因，彻底消除他们！”

桑妮想起自己变成魅魔的那个晚上，艾萨克举起驱魔短刀对着自己时的表情也是这样的，那时自己还不知道他和恶魔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现在不由得为他感到难过，心中默默下决心要帮他实现梦想。

杰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拍了拍艾萨克的肩膀，“你不会孤孤独的，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艾萨克环顾整张桌子：法蒂玛用力吸了下鼻涕，默默将自己刚点的小蛋糕推给他；桑妮自然早就哭了，拿着手帕擦眼泪，连斯托克的眼角好像都有点红。

心中有雀跃，也有少年人的别扭，“我现在已经长大，不需要别人陪伴了。”

过了会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

才从旅馆离开，半天后又搬了回来，旅馆老板好奇地看着这群人。

艾萨克将行李箱都搬上屋，弯腰整理床铺时听到背后的敲门声。

“请进。”能感觉到有个人影进来了，却一声不吭。

回头看，桑妮站在门口，低垂着头绞着手指。

艾萨克坐在柔软的弹簧床上，笑着问她，“怎么了？”

桑妮并不回答他，可是能感觉到她在难过，应该是为自己难过吧。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这么沉重。”艾萨克冲她招招手，“过来。好几天没见了，肚子会饿吗？”

要知道在人鱼岛时，他们测算过桑妮体内的魅魔平均每天会产生一次饥饿感，频率高的时候一天会有三四次。

桑妮依旧低垂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并没像以前那样钻进他的怀抱，而是抬手一推，分开 腿面对面地坐在艾萨克的腿上。

他们拥抱过那么多次，但是这样的姿势未免让人浮想联翩，艾萨克满脸通红，双手撑在床上，上身往后缩，不敢触碰对方。

桑妮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有什么不妥，手勾着艾萨克的脖子，声音柔软还带着刚才的哭腔，“明明我们是搭档，可是我今天才发现，你对我那么了解，而我却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

艾萨克别过头不看她，“这有什么，你太好懂了。”

“可是这样一点都不公平。”桑妮嘟起嘴。

“好。”艾萨克无奈，明明是她对搭档关注不够，还要怨他，“那我重新自我介绍总行了吧？”

他转回头，盯着少女灰蓝色的眼睛，“艾萨克·沙克，19岁，左撇子，住在贫民窟8街25号，家里只有我一个，目标是成为正式的驱魔侦探。喜欢收集各种玻璃瓶，没有特别喜欢的美食，能填饱肚子就行，喜欢的人……”

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桑妮，他有种当场被抓包的错觉，心脏直跳感觉脸上热浪滚滚，手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嗓音干涩，“没有喜欢的人。”

桑妮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手从脖子上滑下来，按在他的心口处，“心脏跳得好快。”

她一脸单纯地望着他，像是一只迷茫的小鹿，“你在紧张，是不是有隐瞒？”

艾萨克不住告诉自己不要再盯着桑妮看，可是仿佛被蛊惑一般，快要溺亡在她如深海般灰蓝色的眼中，手搭上了少女的腰，将她朝自己压下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艾萨克连忙握着桑妮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到一边。

斯托克出现在门口，“杰德先生说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让我们赶紧去警察局看看。”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慌张，桑妮红着脸率先跑了出去。

艾萨克松了口气，好险，要不是被打断，刚才说不定要被魅魔吃掉了。

走出房门时，斯托克居然还在，他靠在墙边幽幽地问，“你们俩刚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艾萨克做贼心虚，脚步越来越快。

“为什么桑妮脸那么红？”斯托克警惕地看着他，“你该不是对她抱有别样的心思吧？”

回忆完悲惨的过去，喂一口很甜的糖，就不苦啦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apter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