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高三的百日宣誓如火如荼开展。

在一模之后,同时进行一模考试的表彰大会,教导主任跟老梁商量,分出他班上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领奖。

老梁班上争强好胜的孩子不少,老梁跟同学们说这个不代表什么,这次失利还有下次机会。

他发现他以前给这帮小孩输出的功利心太强,他第一次当班主任也太要强了,于是他紧急补救,心态给他们掰正,他可怜的发际线又往后移。

但小孩终究是小孩,比他恢复得快,高三最后一次大型活动,有重要任务的积极点,没重要任务的一切如常。

初春的暖阳暖暖的晒着大地,迎春花又开的茂盛。

班上陈瑜的任务多,老梁要他买个西装,代表全体师生发言,准备一个演讲稿,态度好点。那天是艳阳天。他现在脾气好多了,但那天太晒了,在室外,老梁还是嘱咐他不要不耐烦,不要蹙眉,姿态挺拔,像他平时那样。

这是荣誉。你这么优秀,让那些看不起你的都后悔。

陈瑜:“……”

他作为班主任,慧眼如炬看出这小子最近颓了。

老梁在厕所里逮过他抽烟。

还是个烟瘾佬,抽着一根烟,姿态熟练异常。

他脸上还不耐烦,给小姑娘看去了一定没底线的迷上。

老梁也是从这个青春时期度过来的……

——当然知道这个时期各种各样的迷茫。

老梁抓住他说:这是第一次看他抽烟,也是高三压力大,他不抓他去办公室批评罚抄,他心里有点数。

“……”

沉淀几秒。

鸦雀无声。

老梁:“……”

老梁发现陈瑜他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

老梁牙齿咬的错响。

百日宣誓,父母也会来。

陈瑜焦头烂额的分心写稿的时候,江樟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在学校租的一个大堂里领个学习之星。

在其他星之后排第三。

她母亲高兴她能拿奖之余又觉得她这奖项不够高。

她说:“你去年期末不知怎么了,估计就是那次出了问题,不然你这次还能进步前十名。”

江樟:“……”

进步前十名就比陈瑜还厉害,冲出宇宙。

江樟发现她母亲对她上心后,总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对你不够好,你还能更好的期待。

江樟挺喜欢自己能上台的瞬间,但幻想这瞬间过去挺久了,江樟在这天到来前,平平淡淡。

一大早,她光鲜亮丽,旗袍裙的她妈给她梳高马尾。

告诉她梳子是外公外婆亲手做的,还在老祖宗的烟灰里滚了滚,老古家的期待在你和江淘身上。

到了誓师大会现场,清风不燥,人声鼎沸,大人带着孩子。全体同学除了学生代表,着统一干净整洁的校服。一车的向日葵在外等待,一举夺魁。

声势恢弘又杂乱。

没有中华人不爱凑热闹,往前摩肩接踵找班主任时,打照面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的,新奇的。

混乱一阵找位置坐下,室内领奖到室外,江樟没想到陈瑜做到全程都是优秀学生代表的程度。

室内的一个老师的发言稿也由他读。

他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稍微做了一点发型,开始跟着一排其他的学生代表坐在台下的一个长凳上。

坐的笔直。

像青翠的劲竹,姿态端正又不显得僵硬,手里拿着远看一片白的稿子,他专注地望着台上。

江樟被她雷厉风行的妈拉的位置较前,听到周围女生夸他好帅,是谁?

已经有人拿手机偷拍。

高三十六个班,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年级第一的陈瑜,这或许就是现实第一次见。

江樟也是,第一次因为不排位置而坐落在十六个班的学生堆里,听她们夸陈瑜。

她妈感慨,“这开米粉家的儿子真不错,他妈夭寿了对他不好。”

等陈瑜上台。

台下一片哗然。

少年眉目端正俊逸照在屏幕上,面中白晃晃的不真切。

声音沉着,陈瑜式的平淡版抑扬顿挫。

他总结陈词:“平凡岁月亦有峥嵘光辉,望我辈砥砺,一往无前。”

结束表彰会下了台。

眼看着段资扑上去抱住了陈瑜。

他周围围着段大飞、季鹏、盛正正,还有苏喃。

江樟:“……”

之后江樟被古妈拉着,休息休息去室外。

古妈要去找水,让江樟在原地坐着等着,她去去就回来。

台上布置话筒音响要一阵,一身黑色西装下场,变得像新郎迎宾客的陈瑜找段资。

江樟正好起身,跟着大家往前挪板凳。

他迎着逆流过来。江樟和陈瑜对视上,他单眼皮白净的弯弯,大方的朝她脑袋上拍了拍。

江樟这一瞬想哭。

结束时,学生人手一朵向日葵合照。

无数人冲上去和幕板前的陈瑜合照。

江樟发懵。

她妈推的。

还是她自己过去的。

她不记得了。

她这天手挽上挂着热得脱下来的外套,穿着里面的黑白插肩袖的短袖,在他目光注视下懵懂的走近他。

耳朵红透了。

他则在原地极淡地笑了下。

声音懒懒的带着辛苦的疲倦,别过脸喊声段资:“段子过去拍照。”

段资:“?……”

江樟:“……”

“拍,我和我前同桌。”他坦然的笑着揶揄。

江樟:“……”

她不知道他比了个在这天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比的“耶”的手势,和她的“耶”对称,一左一右。

她跟别人不一样。

江樟和陈瑜的合照也至此唯两张。

另一张在老梁手里。

无心人老梁忘了没拿出来,此生没亲眼见。

百日誓师后。

在某天灿烂霞光的黄昏,在化学老师讲卷讲的好好的时,老梁过来喊陈瑜出去接电话。

那个学校供家长打电话找孩子的统一电话响了起来。

——那个电话一般没家长打。

除非事情来不及。

于是这个黄昏过后。

陈瑜没回来。

放学,火烧云弥漫了天际。江樟苍白着脸,浑浑噩噩地参与其中,跟大家一块讨论陈瑜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大飞说:“我马上就给他发两条消息了,他没回,我怕他正在忙,就没敢再打扰他。”

“……”

江樟,苏喃,段资,张大飞,季鹏,盛正正,六个人围在一块沉默好会,段资给大家看手机时间:六点半了。

“现在找他打个电话没问题吧?”段资说:“他要出什么事了我们还能帮衬帮衬,他说不定现在就在等我们电话。”

但电话响了几十声。

没人接。

机械的女音让他们稍后再试。

在校外光秃秃又等了一会,段资遣散大家:“我晚点回去再给他打一个,你们,你们就别打了,爸那性格肯定觉得人打多了烦,有什么情况我明天告诉你们。”

“你们现在回去爱干嘛干嘛,别想多。”

这晚空气里都弥漫着强烈的闷热窒息和不安感,江樟抬头望时,晚霞是血红色的。

如果人在危难分离到来前都有那么点预兆,他们六个人都预兆到了点。

——这不是好兆头。

大家都希望其他人能没心没肺点,别想太多。

江樟路过青花街的菜市场,菜市场还是那样,较白天声音放大几倍,寻寻常常的热闹。

江樟狐狸眼干净,捏捏拳头,没进去,回去后,该干嘛干嘛,吃饭……写作业。

到了凌晨两点,她困意还没有的打开窗。

她窥窥外面墨蓝色的夜色,看到小区后面这点钟还有“跑步”的夜车,看到这点钟有大人亮起的灯火。

突然想哭。

理解很多人都不易。

她不能抑制的多想多脆弱。

江樟其实在他离开一小时后就忍不住掏手机偷偷发了消息。

这人虽不爱回信息,但如果知道你有点担忧不会,恶作剧搞你心态的故意不回。

而且陈瑜要是回找段资了,段资那性格,一定会在群里面发。

但都没有。

她盯着空洞的漆黑的室内睡觉。

睡了二十分钟,闹钟响。

江樟起床。

第二天,陈瑜“消失”

老梁显然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一节早自习盯了门外和陈瑜的座位十几次。

下课就火速夹着书本走。

季鹏跟脸色不好的江樟说:“段资昨天打电话了,打了不止一个,后来爸爸说有事,烦得很,暂且让别找了。听起来是真的烦,段资就没敢说话了,也没敢说你烦啥,在哪?学还回来练吗?”

一下年级第一在好好的二班没了,举世哗然,张大飞段资身边围满了人。

还有别班来吃瓜,热热闹闹的像菜市场,没法全部感同身受当事人的心情,有些人正常面貌嗓门问的,却给人以幸灾乐祸。

何况没消息也不能编排出一消息,且为保护陈瑜的尊严和**,张大飞段资发火,把人全赶走了。

班上有些人就难受起来,段资和张大飞的发火像个引火索。

朱思茂偷听办公室墙角回来,跟大家说:

老梁暴跳如雷痛哭流涕跟陈瑜打电话。感觉这学神太任性了,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练,去忙他那个要紧的家事去了,去外省了。

他家里也挺任性哈,小孩不重要吗?小孩这节骨眼的未来不重要吗?是什么天大的事让个小孩,还没成年的未成年回去处理?

说句不好听的:回去看两天就算了。

朱思茂用的是老梁暴跳如雷,痛哭流涕,陈瑜短时间不会回来。

大家因此才感到荒唐以及震惊。

老梁第三节课教大家上课,大家眼巴巴,一起瞅老梁等老梁一个说法。

班上压抑,掉到地上一根针都似乎能听见。

关于,班上一个同学家里有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的说法。

老梁装作神色如常的凶:“你们看啥?!我脸上有字?看书!看卷子!讲对角公式!”

到了晚上。

到了第二天。

第三天。

星期五。

这事仿佛不动声色在过去。

早上江樟放下书包就趴着,没精打采要睡觉,季鹏在张大飞那,哎一声,喊:“樟哥!樟哥!”

喊了几声没听见:“章鱼哥作业!”

“……”江樟一惊。

回头。

江樟:“……”

江樟慢半拍的把作业一个个掏出来,他在后面说:“我们现在可就你一个人了,你可长点心吧。”

“……”

老梁把他在这所有的书本作业和之后要写的卷子全打包寄给他了。

看起来是无期限的不会回来。

但大家缓了没一个星期,都觉得他肯定还会回来,学籍还在这,还要书,还要高考。

他高考那天总得回来吧?

等着。

他这么没义气的。

等着他回来,大家收拾他。

江樟的一天,反复咂摸章鱼哥三个字。

一周熬结束。

在这天晚上,江樟突然放下笔,整个人坐在座位上快瘫软。

别人都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她一点不想动。

她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也不管季鹏多想她这快死了的模样又是怎么了。

江樟不敢想这个班上,后面那个靠墙的位置以后没有陈瑜的模样。

她虽然很早之前就总预测他会消失。

她摸清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去年半年时常珍惜他的一言一行。

那里面有永别感。

他在这快两年里一直对所有人都平平淡淡。

他没特别重的归属感,宛如学习就学习的放了一堆书在这,他的人不在这,情也不在这。

他对江樟也忽远忽近,没有顾忌。

正如他上课想睡觉就睡觉,想听课就听课那样,他那样做了,就那样做了。

江樟退一万步……

她能接受陈瑜在别的班,哪怕不在这个学校,也不愿想像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拖住他的脚步。

他遇到大事了。

她帮不了。

她想到的不敢做,想到的法子都不好。

主要她不够勇敢。

不能像abc那样写在题上就写了。

她一点不敢让她妈打听他妈,他有什么事。

她怕她妈歇斯底里,怕给他添麻烦。

其他人能做的努力都比她多,都比她光说不做周全,老梁肯定找了他妈,这结果像是一切挣扎后的最好结果。

最好结果。

……江樟还不知道他父亲。

他父亲的情况,他们班没同学得知,如果普普通通不会这样,老梁不会瞒。

江樟和大家因为陈瑜走后才分析出他家庭绝不一般。

又没有门路。

她从这晚开始,也开始慢慢等他回来。

他终有一天要出现。

这个周末过后很久。

大家才迟迟的得知。

老梁这个周末跑去了年级第一陈瑜的家乡。

没劝回。

这是压死所有渴盼陈瑜回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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