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逼宫

长安重归太平,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过也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沈溪渔不在身边,沈溪知思念少年的时候便会翻看少年留下来的旧物:小时候练字的字帖、写下的文章、从小到大的衣裳……

还有少年那杂乱无序的书架,沈溪知从中翻出来一本关于自己的“野史”,看过这本书上的内容后忽然觉得林怀璧除了会描写些过于香艳的内容以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因为这本书带给沈溪知的震撼更大,其作者定然不是官场中人,否则断然不会这般没有常识。

开篇就说他沈溪知手握二十万精兵云云,看得沈溪知瞠目结舌,若他有沈家作为靠山、又手握二十万精兵、还在民间颇有名望的话,又何至于蝇营狗苟十余年?

他就是想换一个皇帝或者自己做皇帝也是轻而易举的。

朝野上下又何以因为忌惮那根本不存在的“第三支影卫”中与之相应的上万精兵而猜忌来算计去。

几个藩王联合也不过十万大军,而且并非所谓的精兵。

周谦手中的兵权甚至还不过数万就足矣令人忌惮。

有史以来的那些动辄数十万上百万大军的战役都是将辎重将士这些也算进去的,而一场战役后勤的人数占大半,能上战场的将士中训练有素的带甲精兵又占其中的少数。

二十万?沈溪知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乱世暂且不论,国家太平的时候举国上下满打满算恐怕也没这个人数。

别说二十万了,哪怕只有七八万,沈溪知都有信心能够谋夺天下。

可这本书里说他手握二十万精兵,竟还要和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百般虚与委蛇,时刻提防着手中的兵权被夺走。

半晌过去,沈溪知仍停留在书册的第一页,此时的他心情也颇为凌乱,突然觉得林怀璧写的虽然艳俗,但至少有基本的逻辑常识。

出于一种想了解小孩的心理,沈溪知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看到书中自己的十几个妾室为了争宠大打出手的时候。

沈溪知觉得有些诡异,但又忍不住坐到了书桌前继续看下去:

“是我不小心摔的,不是关姐姐的事。”

“姐姐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夫君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姐姐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你们因为我闹矛盾。都怪我,惹姐姐生气了,我这就去给她道歉。”

“妾身只是太关心夫君了。”

……

沈溪知暂且忽略文中失去脑子的“沈溪知”,总觉得文中有几个妾室的做派还真的有点像自家小孩。

沈溪知不由得想象若真的有十几只小渔的场景。

好怪,再看一眼。

春雨迷濛,昨夜响起了今岁的第一声春雷,许是这段时日仍是格外的冷的缘故,桃李的枝桠少了绿意仍是光秃秃的,只是偶尔瞧得见零星的燕子在雨幕中来往筑巢。

春天到底是来了。

沈溪知看得入神便有些不知时辰,直到敲门声响起这才回过神来朗声说了句:“进。”

进来的是沈兰,只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些人:林琋,以及当年的姑苏知府张偃张大人、不过他如今也是个三品大员了,还有则是叶裳……

于沈溪知而言,惊喜有之,谨慎亦有之:“阿裳,你怎么来了?”

叶裳着一身便服,许久未见整个人多了些凌厉,在沈溪知面前却又是恢复了原先的姿态,她情不自禁地上前去给了沈溪知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哥,我好想你。”

沈溪知欣慰地拍了拍叶裳地肩头,即便当下的环境再不安全,也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让开了一条路,他引着众人去到了这间卧房中的暗室议事。

无奈又乐观地想到,若是白疏垣得到风声今儿这一番可真是一网打尽了。

沈家的暗卫和府兵也从未如此戒严过,不过这几个月的时局自然也不敢松懈。

沈兰自觉给客人们烹茶上点心,而几人则行至桌前坐下议事。

沈溪知先说了他想做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陛下才算是真正亲政,而朝堂也该重新洗牌了。

若只是普通旧臣向陛下效忠即可,可我们不是,至少我不是。

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权力过甚陛下容不下,若自愿放权则是自己将屠刀递了上去。

如今叛乱已定,姜辰的‘三万’大军已返回雍州,这只是表象。

近万精锐埋伏在长安城外蓄势待发,我想和白疏垣进行一场谈判。”

叶裳难掩忧虑:“为何不取而代之?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今日这一番即便陛下妥协了,来日依旧会发难于你我。

天子之尊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白疏垣多疑,但这也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若非如此早就被驾崩了。”林琋答曰,“但他仍不失为一位合格的皇帝,无论是从心计还是秉性来说都是如此。

天下时局乱成这样了,却仍在平衡之下,百姓也勉强算是‘安居乐业’。

最主要的是我们的沈相说有把握真正说服陛下。”

张偃松了口气,食君之禄数十载,若非无可奈何他自然不想做出谋逆的事来:“沈相,可这近万精锐怎么进入长安潜入皇城?”

谁都知道要进行一场逼宫,只有彻底威胁到白疏垣的生死和地位他才会肯好好地坐下来和你谈谈。

这本来就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沈溪知本来想着的是趁乱借着铲除叛军的名头进入长安,可如今叛军已定,只能另做他法。

金吾卫本该是丞相下辖的势力,是先帝的绸缪到了周谦手中,如今辗转回到了白疏垣的手中。

可京城戍卫也不尽然被白疏垣把握、是铁桶一块。

当年是沈溪知将张偃调入长安的,是为了救他一命,可在白疏垣眼中张偃就成了沈溪知的人,如今也不得不站队。

沈溪知理解张偃的立场和想法,也就有了林琋方才的一番话,而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是不错,但更想换一位君主,毕竟皇室宗亲中那么多人不是吗?自然是能者居之。

只能说张偃的想法太天真,经此一遭,沈溪知同白疏垣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倒不如由自己再重新捧一位君主上去。

沈溪知承认,若先帝离世时白疏垣已然长成,他是一位合格的君主,哪怕如今他的能力亦是不凡,只是他太过猜忌多疑。

哪怕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自己是他的盟友,哪怕自己在他的成长之路上帮了他许多,他也容不下自己。

沈溪知理解所谓的高处不胜寒、所谓的登高跌重、所谓帝王心术。

但沈溪知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人,若家都守不住又何谈天下。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走的就是两条路,又何谈回去一说。

“京城戍卫中也有我们的人,趁着月黑风高潜入不是问题。”沈溪知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是多年来白书毓渗透的势力,还有沈溪知自己的一部分。虽然不多,但足够了。

等白疏垣不再是皇帝,那么所谓的北羌使臣自然要和新帝重新谈判了,白书毓不会去北羌,而届时北羌想打就和他们打,且看看他们能不能从我们手中夺去半寸疆土,还是我们直取北羌的王都。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叶裳的言语有些急切:“我的时间不多,还要回去同姜辰部署,将我们的计划转述一遍。

既然决定了,那再快些商量商量细节问题。

比如说,从哪个门进入,暗号又是什么?”

沈溪知取出城防图,几道城门被重点标注出来:“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你们离哪个城门近?”

叶裳起身在地图上点了点了个位置。

“明德门?”沈溪知诧异,“怎么会在这?”

叶裳讪讪:“作为长安城正门,也是之前两军交战的主战场。之前埋伏在这也是便于隐蔽。

毕竟将士那么多,多出来一些也不会平白令人生疑。

还有一些已经趁乱混进去了。”

姜辰他们肯定不能从正门进来,而明德门位于城南,从南往北走太冒险也来不及了。

沈溪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而迟则生变,事情已经定在了明晚,京城巡防倒是早就布置好了,最主要的是长安城和皇城城门的守城将领:“明日亥时一过,你们从通化门潜入长安。

沿着这条路一路到皇城,届时这条路在我们的把控之下,沿途会有人替你们放哨。

陛下的寝宫在这,我们走这道门……”

这日,他们约定好了一切,包括事成之后如何给天下人的一个交代。

等众人各自离去后,林琋又辗转回来了,刚才张偃在许多事情他不方便问。

而沈溪知见来人,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还亲手给人沏了盏茶:“还有什么问题?”

林琋并未坐下,而是问道:“事成之后,你要怎么处置白疏垣?”

沈溪知若有所思,随意地说了句:“杀了他?”

见林琋因为惊异而放大的瞳孔觉得好笑,其实他也舍不得,毕竟白疏垣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至今的帝王,在其身上花费的精力不如沈溪渔多,但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曾经他也真心希望过白疏垣能真正坐稳那个位置,为百姓谋福祉。

只是白疏垣到底没按着他期望的成长,而如今也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舍不得吗?舍不得。

沈溪知垂眸,心中感慨万千,有时候在想到底是那位置高处不胜寒,还是因为皇帝的吝啬与多疑:“你应该清楚若被人发现他还活着的结果是什么。

到那时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我们做的本来就是逼宫的事,此事只有胜负、不能两全。

林怀璧,不能心软。”

暗室中光线昏沉,蜡烛的灯芯发出噼啪的声响,林琋半晌未语,良久过后才听得低哑的一声:“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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