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王五那边悠悠转醒,刚睁开眼,头皮不动而疼,脸门上还湿乎乎的。

疑惑地从瓦缝里抽出手,一模,红的!黏的!

是血!

“他xx的。”一声中气十足的嚎叫。

只当自己是被打了,一股怒气窜上脑门,那血又滴下来糊了他的眼睛,更是血气充了头。

他一下蹦起来,不管不顾的高声啐了一句,“这人下手还是一点不手软啊。”

身上左右上下蠕动,把掉下来的石灰和砖块弄掉。

灰进了他的鼻子里,痒得直打喷嚏。

这不打还好,一打惊了旁边冒着浓浓热气的马匹。

它们呼哧呼哧,鼻孔里喘着粗气,嘴巴一嚼一嚼就往头顶上蹭过来了。

一抬头,王五和那马几乎眼睛贴眼睛。

头发已经被前面进来的几匹吃进去一点,这玩意在它们看来长得像草,可又嚼半天嚼不动,于是更加用力地往里吸嗦。

这下拽的他生疼。

王五拉着发根死命往前拽,马口夺食。

边夺边叫,其实心里没底。

“好哇,好哇,你这小子心狠手辣,认识这么多年一句话不对付就给你一下子放倒还不算,现在就派这些畜生来毁尸灭迹是吧。”

乡间传闻,总有人掉进猪圈里被当作食物给吃了,连尸骨都无存。

恐怕这脑仁还没自己小拇指大的马匹也是一样,吃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嚼吧嚼吧就把自己咽下去了。

他身上一抖,要不怎么解释现在这种局面。

王五高呼着站起来,反手对着马嘴周围的空气猛扇,吓得它们离自己远点。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醒躺在他旁边的老板,刚才拉头发的时候就踹着他了,现在也不在乎再踹几脚。

不过在这厮睁眼前,他还是又溜上几步,离远点儿,好假装刚刚不是自己。

接着不管不顾地骂街,唯恐自己声音小了别人听不见,“今天我们谁也别好过,我和掌柜的死了也没你好果子吃!”

“我早把这些年的账本埋在老家地里,我要是今年过年回不去,你就等着我家亲戚拿着那些账本去告官吧!”

一通咒骂加发泄下来,他终于扒拉出后厨找了块平地站稳,此时心中惧怕消了半分,又生出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情壮义。

不过,下一秒他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他扒拉着砖头块子走出转角,看到了大堂里所有人的样子。

虽然每一个都惊讶地盯着他,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些脸面什么的劳什子。

王五视若无睹地挤开那几个手下,一个灵巧地滑铲。

他大声呼喊着“老太太,我的老祖宗——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掌柜的也在后面,一边捂着脑袋紧紧跟随他的轨迹,一边频频回头唯恐自己落了单又被抓了去。

黑图一行人这时倒是十分冷静,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

掌柜的心里觉得隐隐不安,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只好低头快走。

滑到了目标任务面前,鬼哭狼嚎地喊道:

“这帮龟孙子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被我们知道要杀人灭口呢!刚刚就把我们打晕了扔到厨房,还让马来吃我们。”

连说带比划。

“我们乡下就有小孩掉到什么猪圈马圈里,不是被吃的骨肉都不剩就是被乱蹄踩死,可谓是杀人于无形啊!”

“我们后面还有两个逃难来的小孩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说着担忧惊惧之色外似有泪花在眼眶里闪烁。

说起这两个无辜被牵连的小孩他们心里还隐约泛起一丝愧疚,看来并没有完全坏了良心。

“你刚才说的什么账本?”

姜还是老的辣,在王五的一通叫骂声,老太太提取出了最关键的那个词,刚刚他们骂街的时候提到的——“账本”。

“啊?”

王五冷静了点,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到一半,忙着观察形势,一时甚至记不起自己刚才骂了什么,直接被当头问蒙了。

想着,临了别人问起来这时候又咕涌咕涌泛起了嘀咕。

这恶人还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看着呢。

要把他卖了吗?

可说起来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这家伙要是放自己一马,他不如就借坡下驴,说不定还能敲一笔医药费。

于是他怂了,决定闭着嘴不说话。

“老太太给你主持正义来了,你自己倒是哑炮了?”翡翠看着他们也觉得疑惑,替老太太问起来。

王五依然闭嘴。

别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向他身后的掌柜的身上转移。

掌柜的说起来比王五心地善良一些也果断一些,但遇到大事也是色厉内荏。

更何况这事他也有点不想让人知道的小九九,只好状若无事般的左看看右看看。

假装不小心喵一眼到老太太那,看老太太目光如鹰,身上一颤,似要瞒不过去,张张嘴没出声,但感觉下一秒就扛不住全招了。

这时候又听身后和王五同时一声咳嗽。

掌柜的又奇迹般的抗住了,做贼似的一脸心虚,站在地方上不挪步不吭声,心里不知道想啥,但感觉想气急败坏地踹王五一脚。

史老太太看着他俩这支支吾吾胆小怕事的劲头,自己倒是犯了糊涂,边行边坐,问道:“你们莫不是一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自己闹火打将起来正好被我撞见。“

掌柜、王五被猜中,脸色惨白,张嘴正要辩解。

史老太太不个机会接着说:“不然一伙鬼鬼祟走偏门稍有不对就要杀人,一伙事到临头敢怒不敢言。

她威逼利诱吓唬起来:“本想着还要去施粥没时间管你们这事,不如就让府兵和衙门的一起来,该抓的抓,要是之后查出什么罪名,该杀的就杀。”

果真如她所料,说完正打算坐下,身前这两拨人皆呼饶命唯恐她报官。

做贼的不愿意就算了,这看店的都成这样了还一脸惊恐就差过来抱着她的大腿阻拦。

老太太清楚了大半,面色铁青,知道他们一起准没干好事。

这进退维谷之际,王五瞅见了刚刚被众丫鬟扶起来的富柜和力由的身影,以及站在她们旁边像只鬣狗一样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俩的刀疤脸。

还有那个被胡乱包扎起来的胳膊。

王五是知道这位刀疤脸的,在整个“生意”中,他是从底层地痞无赖混上来的,也最善于和他们打交道。

在这种人的生存法则中争强斗狠是第一名,遇事第一选择就是凶狠当道毫不留情,因为底层无赖嘛,下一秒通常不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你。

当着老太太和所有随从的面都敢把人砍伤,王五开始为了自己刚才的炸毛害怕起来,哆嗦着不敢回头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他明白了。

这俩小孩估计是想跑没跑了。

下一秒他就改了要如实交代的主意。

眼珠子立刻转动想出一策——化敌为友,而且柿子要挑软的捏。

“你知道的之前京城就涌入大批难民偷抢拐骗无一不做,朝廷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们安顿下来,这俩小的估计和那些人是同一批的,但年纪轻轻腿脚不快昨日才到,于是!”

他想好了说辞,轻轻干涸的喉咙,没回头但感觉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

“于是!这两个小孩饿极了,连夜闯进客栈,趁着夜色熟练地抹黑把我俩绑起来的,想抢劫我们,啊~!!”

他刻意地加了个尾音,演上一演。

为力求周全,王五又自己在脑子里先演习了一遍,演到细微处再心虚用余光一看诺大的客栈其实除了墙皮桌子腿昨晚也没什么好抢的。

咳咳。

不想不要紧,越想越觉得不可信。

一看眼前人也是面无表情的板着脸,看上去也不信。

人一陷入危机,就会容易开始慌不择路,

黑图站在对立面,对着王五的背影小小挑眉,佩服这浑小子编瞎话的本事和勇气。

他因为年后的事不愿意给老太太的印象太差,于是站在原地并不吭声。

可他知道刚刚力由救了她的小孙女,这谎话恐怕很难成功。

事情要是闹到大了,自己要怎么收场?

王五见后面没什么动静,只当是黑图赞许了自己这行为。

这“单”要是干成了他和掌柜的一定能和这位“合作伙伴”和好如初,再不济也是不计前嫌。

王五状若无意地擦去额角的汗。

前有狼后有虎,他太难了。

眼前这位别人不知道,他是见识过的,不是个好糊弄的,那剽悍作风说不顺心了说不定还得被打一顿。

浑身一抖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老太太一脸“救世主幸亏你来了”的奉承表情。

给对方情绪误导也是编瞎话骗人的一大方法之一。

接着王五故意把脸扭成苦瓜状,如诉如泣:“可他哪里知道这块地是老太太的地,我们是老太太家里的,地是老太太心善赏我们的,这就踩了铁板了不是。”

无声无息之间,向黑图释放出冰释前嫌的“大哥我尽量在圆了,可别刀我”的友好气息。

力由和富贵边看边叹,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在这些人眼里,她们两个看着骨瘦如柴无依无靠的小难民,就是谁都可以来咬一口的最小的小虾米。

两人苦笑,但这次他明显打错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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