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毒粥惊魂

东厂狱的清晨,是被冻硬的寒雾裹着来的。

天还没亮透,东方天际只泛着一丝极淡的青灰,像被墨染过的宣纸边缘,勉强透出点光。狱道里的火把还没熄,橙红色的火舌在寒风里抖得厉害,把青石板上的霜气烤出一层薄薄的水汽,又很快被风卷走,只留下一圈圈潮湿的印子,冷得刺骨。

沈清辞是被冻醒的。

他靠在石壁上蜷了一夜,身上那件青衫早就被寒气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冰壳子。稻草堆里的霉味混着石壁渗出来的潮气,往鼻子里钻,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还在,玉面冰凉,却被他捂得带了点体温,上面的“萧”字在昏暗里,隐约能看出刻痕的深浅。

昨晚萧彻走后,他几乎没合眼。

密道合拢时的轻响、巡夜狱卒的梆子声、远处牢房里囚犯偶尔的呻吟,每一点动静都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国舅爷连刘编修都敢在自家府上动手,没理由放过牢里的他——尤其是昨晚那场刺杀,刀疤脸带着人闯进来时,那股子狠劲,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现在想来,后背还隐隐发紧。

他挪了挪身子,凑到牢门边,透过铁栏的缝隙往外看。狱道尽头的拐角处,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慢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木盘,脚步压得很轻,却还是能听到木盘碰撞的“叮叮”声——是送饭的狱卒。

这两个狱卒,沈清辞认得。一个姓李,脸上有颗黑痣;一个姓王,左手缺了半截小指。平时送饭时,要么是李狱卒阴阳怪气地嘲讽,要么是王狱卒故意把粥碗往地上摔,从没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透着点不对劲。

沈清辞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他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攥紧了怀里的残玉,指腹抵着玉上的裂痕,硌得掌心发疼。

“沈大人,该吃饭了。”

李狱卒的声音传过来,比平时平了太多,没有嘲讽,也没有刁难,反而带着点刻意的平静,像蒙了层布的锣,敲不出实在的响。

沈清辞没应声,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两个狱卒。李狱卒端着木盘走在前面,脸上的黑痣在火把光下泛着油光,眼神却不敢往牢门这边看,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王狱卒跟在后面,左手藏在袖子里,指尖偶尔露出来,能看到他在不自觉地掐自己的掌心。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把饭放那儿吧。”沈清辞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没喝水,有些沙哑,却故意放得冷硬,“我现在不饿。”

李狱卒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拒绝。他抬起头,飞快地扫了沈清辞一眼,又立刻低下头,笑道:“沈大人,这可不行啊。早饭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咽了。再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是太后的旨意,让您好好吃饭,养足精神,等着三日后的处斩呢。您若是不吃,就是抗旨,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太后的旨意?

沈清辞心里的疑云更重了。昨天萧彻去见太后,才勉强争来三天宽限,太后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饭食?还特意下旨让他“养精神”?这根本不是太后的作风——她要是想让他死,只会让他死得更难看,绝不会给“养精神”的机会。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太后的旨意?”沈清辞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铁栏,目光落在木盘里的粥碗上。碗里的粥是灰白色的,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油花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圈,看着就腻得慌。他记得平时的牢饭,要么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要么是带着沙子的糙米饭,从没见过这么“厚实”的粥,还飘着油花。

“是啊,”王狱卒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发颤,“昨儿太后特意吩咐了,说您是状元郎,就算是待斩的囚犯,也不能亏待了,让厨房多放了点米,还加了点油。”

加了点油?

沈清辞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想起萧彻昨晚临走时说的话——“国舅爷肯定会急着动手,你千万别碰牢房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食物和水”。难道这粥里……

“我再说一遍,我不饿。”沈清辞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了点警告,“你们把饭拿回去。别忘了,这是东厂狱,萧督主的人还在外面盯着。若是这饭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国舅爷未必担待得起。”

他特意提了“萧督主”和“国舅爷”。

果然,李狱卒和王狱卒的脸色瞬间变了。李狱卒手里的木盘晃了一下,粥碗差点掉下来,他连忙扶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王狱卒更是往后缩了缩,左手死死攥着袖子,指节都露了出来。

“沈大人,您这是……”李狱卒还想辩解,却被王狱卒拉了一把。王狱卒对着他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沈清辞,声音里满是慌乱:“好,好,我们拿回去,拿回去。沈大人您别生气,小的们这就走。”

说完,王狱卒拉着李狱卒,几乎是逃一样地转身就走。木盘里的粥碗晃得更厉害,几滴粥洒在青石板上,很快就凝住了,像一小块灰白色的冰。

沈清辞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能肯定,那碗粥里一定加了东西——要么是软筋散,要么是更毒的药。国舅爷这是急了,连“太后旨意”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就想趁他没防备,悄无声息地弄死他,再嫁祸给“畏罪自杀”。

可他没敢立刻放松。

谁知道这两个狱卒会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国舅爷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手?他走到稻草堆旁,捡起昨晚掉在里面的发簪——木簪尖被他磨得很锋利,此刻握在手里,能稍微安心点。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狱道尽头传来。

不是狱卒的拖沓步,也不是护卫的沉重步,而是萧彻特有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即使在空旷的狱道里,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沈清辞心里一紧,又立刻松了下来。他走到牢门边,刚想喊“萧彻”,就见萧彻已经转过拐角,快步走了过来。

萧彻穿着一身玄色宦官袍,袍角绣着的云纹在火把光下泛着暗金的光,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外面裹着一层棉絮,显然是怕里面的东西凉了。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晚更重,显然是又没休息好,却还是快步走到牢门前,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怎么站在门边?冻着了?”萧彻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冷暖。他伸手摸了摸沈清辞的肩膀,摸到那层冰凉的青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不裹点稻草?昨晚不是让张千户给你留了床旧棉袍吗?”

“棉袍在稻草堆里,”沈清辞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你怎么来了?现在还早,国舅爷的人可能还在附近盯着。”

“再盯着也得过来。”萧彻把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里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粥里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一碟凉拌青菜,绿油油的,看着就新鲜。食盒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桂花糕,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点温热。

“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萧彻把小米粥端出来,递到沈清辞手里,“这是静尘轩小厨房刚做的,我看着他们煮的,干净。”

沈清辞接过粥碗,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他心里都泛起了热意。小米粥熬得很稠,米粒都煮开花了,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米油,荷包蛋的蛋黄是半流心的,散着淡淡的香气。这和刚才狱卒送来的那碗灰白色的粥,简直是天差地别。

“刚才……”沈清辞喝了一口粥,才想起刚才的事,连忙说,“刚才送饭的狱卒来了,说奉了太后的旨意,给我送了碗粥,还说加了油。我觉得不对劲,就没敢喝,把他们打发走了。”

萧彻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沈清辞,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幸好你没喝。我刚收到消息,国舅爷让人在你的牢饭里下了软筋散,还让那两个狱卒编了‘太后旨意’的谎话,想让你放松警惕。若是你喝了,现在恐怕已经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清辞手里的粥碗晃了一下,热粥差点洒出来。他看着碗里的小米粥,心里一阵后怕——刚才若是他稍微放松一点,或者没想起萧彻的叮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国舅爷竟然这么狠毒,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国舅爷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东厂狱里下毒?”沈清辞皱着眉问,又喝了一口粥。小米粥的香甜在舌尖散开,带着温热的温度,驱散了刚才的寒意和后怕。

“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了。”萧彻坐在稻草堆上,看着沈清辞喝粥,眼神里满是担忧,“昨天刺杀失败,他知道我会加强戒备,肯定会盯着狱里的动静。软筋散药性慢,喝了之后只会浑身无力,不会立刻死人,到时候他只要再派个人进来,就能轻易杀了你,还能嫁祸给‘畏罪自杀’——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把脏水泼到你身上,一举两得。”

沈清辞放下粥碗,看着萧彻:“那你查到是谁给国舅爷通风报信的吗?昨晚你从密道进来,还有今天要在牢饭里下毒,国舅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萧彻的眼神沉了沉,从怀里掏出一块东厂小旗的腰牌,腰牌上还沾着点血迹。“查到了。是东厂狱里的一个小旗,姓赵,负责看守西狱道的岗哨。国舅爷抓了他的母亲和妻儿,威胁他若是不配合,就杀了他全家。他没办法,才把你在狱里的动静、还有我昨晚去见你的事,都告诉了国舅爷。”

“那现在呢?”沈清辞问,声音里带着点愤怒。这种为了家人背叛同僚的人,虽然可怜,却也可恨——他的一时妥协,差点害了两条人命。

“已经让人把他抓起来了,关在东厂的刑房里。”萧彻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让人审了他,他招了,除了下毒和刺杀,国舅爷还让他盯着张千户的动静,若是张千户从边境回来,就立刻报信,想在半路上截杀张千户,抢回李老将军的证词。”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那张千户会不会有危险?”

萧彻的指尖顿了顿,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声音尽量放得平静:“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沿着边境到京城的路线去找,每个驿站和关卡都安排了人接应,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先把粥喝完,再吃块桂花糕,垫垫肚子。”

沈清辞接过桂花糕,却没立刻吃。他看着萧彻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疲惫,还有一丝他刻意掩饰的焦虑。从京城到边境,最快也要五天,现在才过去两天,张千户就算骑快马,也到不了边境,更别说赶回来了。可太后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若是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就算他们找出再多通敌信的破绽,太后也可能会偏袒国舅爷,判他死罪。

“萧彻,”沈清辞放下桂花糕,握住萧彻的手,他的手很凉,萧彻的手却很暖,掌心的薄茧磨得他指尖发痒,“若是……若是三天后张千户还没回来,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一阵发酸。他反手握住沈清辞的手,力道大得让沈清辞微微皱眉,却又带着足够的安心:“有。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我们也能找到其他证据。你之前说的,通敌信上的笔迹破绽、宣纸和徽墨的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翰林院的几个老编修,都愿意为你作证,证明那封信上的字不是你的;负责翰林院宣纸和徽墨的官员,也愿意出面,证明那封信用的纸是前年的旧纸,墨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桐油烟墨,不是你平时用的江南新贡徽墨。”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他们愿意为我作证?”

“嗯,”萧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在翰林院的口碑很好,那些老编修都很喜欢你的正直,也看不惯国舅爷的所作所为。而且,我也跟他们说了,若是你被冤杀,下一个被国舅爷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些清流官员。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清辞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比昨晚吃的那几块更甜,也更暖——那是萧彻特意让小厨房热过的,还加了点蜂蜜,正好合他的口味。

“对了,”沈清辞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通敌信,递给萧彻,“你看这信纸的边缘,我昨天仔细看了,发现上面有个很小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的。你看,就在这里。”

萧彻接过信纸,凑到火把光下仔细看。果然,在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印记,像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压过的痕迹,只是印记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萧彻的眼神沉了沉,“像是翰林院档案室的印章印记。翰林院的每一张宣纸,在入库的时候,都会在右下角盖一个小小的‘文渊阁藏’的印章,只是印章很小,又在角落,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张纸的印记这么淡,应该是有人故意用湿抹布擦过,想把印记擦掉,却没擦干净。”

沈清辞眼前一亮:“这么说,这张纸确实是从翰林院档案室里拿出来的?那国舅爷的人,肯定是先偷了档案室的宣纸,再伪造了这封通敌信!”

“嗯,”萧彻点点头,把信纸叠好,还给沈清辞,“这又是一个破绽。只要我们能找到翰林院档案室的管理人员,让他证明这张纸确实是从档案室里丢失的,就能进一步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

沈清辞握紧了信纸,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只要他们把这些破绽一个个找出来,摆到太后和皇帝面前,就算太后想偏袒国舅爷,也找不到借口。

就在这时,狱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千户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乱:“督主!不好了!督主!出事了!”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脸色瞬间变了。

萧彻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牢门口,刚打开门,就见张千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像纸,身上的铠甲沾满了灰尘,左臂上还渗着血,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

“张千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彻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张千户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里满是颤抖:“督主……我们派去边境的人……在半路上被国舅爷的人截杀了!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还受了重伤,现在在东厂的医房里,快不行了!他说……他说张千户他们……他们在快到边境的时候,也遇到了国舅爷的人,恐怕……恐怕已经出事了!”

“什么?!”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凉透了。派去边境的人被截杀了?张千户也出事了?那李老将军的证词呢?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破绽,也很难彻底洗清沈清辞的冤屈!

“你说清楚!派去边境的人,具体在什么地方被截杀的?活着回来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张千户他们遇到了多少人?”萧彻抓住张千户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急切,力道大得让张千户疼得皱起了眉。

“是……是在离边境还有一百多里的黑风口,”张千户忍着疼,连忙说,“活着回来的那个人叫阿六,是您的旧部,跟着您十几年了。他被国舅爷的人砍了三刀,还中了一箭,现在还在流血,医官说……说他可能撑不过今天了。他说,张千户他们遇到的人,至少有五十多个,都是国舅爷府上的护卫,还有几个是蛮族的武士,手里拿着弯刀,下手特别狠……”

蛮族武士?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国舅爷竟然已经和蛮族勾结到这种地步,连蛮族的武士都敢带到大靖的境内,截杀他的人!看来,他之前查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的证据,还只是冰山一角。

“走,带我去见阿六!”萧彻松开张千户,转身就往狱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却满是焦虑。他知道,张千户出事,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若是张千户真的出事了,李老将军的证词也拿不到,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你小心点。”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轻声说。

萧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足够的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跟着张千户,朝着东厂的医房走去。

东厂的医房在东厂后院的角落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摆满了药柜和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阿六躺在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布单,布单下面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却很微弱。医官正跪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为他缝合胸口的伤口,伤口很深,能看到里面的骨头,鲜血不断地渗出来,把白色的布单染成了暗红色。

“督主!”医官看到萧彻进来,连忙站起身,脸色凝重,“阿六的伤势太重了,胸口的伤口伤到了肺腑,左臂和右腿的刀伤也很深,还中了一箭,箭上可能有毒……小的已经尽力了,可他失血太多,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萧彻走到病床边,俯身看着阿六。阿六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是疼得厉害。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阿六,”萧彻轻声喊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萧彻,你醒醒,告诉我,张千户他们怎么样了?”

阿六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浑浊,看了萧彻很久,才认出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费力地抬起左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萧彻——是一块染血的腰牌,上面刻着“东厂千户张”五个字,是张千户的腰牌!

“督主……张千户……让我……把这个给您……”阿六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他……他让我们先跑……他自己……留下来断后……我们跑了没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打斗声……还有张千户的喊杀声……后来……后来就没声音了……”

阿六的眼泪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显得格外凄惨:“督主……是小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张千户……也没能拿到……李老将军的证词……”

萧彻接过腰牌,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还带着点温热。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张千户跟着他十几年了,从他刚入宫,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张千户就跟着他,陪他一起忍辱负重,一起爬上来,一起查萧凛案的真相。他早就把张千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张千户却为了保护李老将军的证词,为了救沈清辞,陷在了边境的危险里,生死未卜。

“不怪你,”萧彻的声音很沉,却带着足够的坚定,“是国舅爷太狠,也是我安排得不够周全。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亲自带你去边境,找张千户。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阿六看着萧彻,眼里满是感激,却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阿六!”萧彻连忙扶住他,却被医官拦住了。

“督主,别碰他!”医官说,“他现在太虚弱了,需要静养。小的会好好照顾他,尽量让他撑下去。”

萧彻点点头,松开手,看着医官继续为阿六处理伤口。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满是愤怒和焦虑。国舅爷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截杀他的人,还想对张千户下手!看来,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按照原计划,一点点收集国舅爷的证据了。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哪怕是赌上他筹谋了十年的复仇计划,也要救沈清辞。

萧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全是这半年来,东厂收集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克扣军饷的证据。原本,他是想把这些证据留到皇帝生日宴上,给国舅爷致命一击,顺便为萧凛翻案。可现在,为了沈清辞,他只能提前用了。

“张千户,”萧彻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千户,眼神里满是决绝,“你立刻去东厂的档案室,把这些证据再抄录一份,妥善保管。另外,让东厂的所有旧部,都做好准备,若是太后和国舅爷敢对沈清辞动手,就算是闯宫,我们也要把沈清辞救出来。”

张千户点点头:“是,督主!”

“还有,”萧彻补充道,“派人去翰林院,告诉那些愿意为沈清辞作证的老编修,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太后不肯松口,就联名上奏,逼太后重审沈清辞的案子。”

“是!”

张千户领命而去,医房里只剩下萧彻和昏迷的阿六。萧彻走到病床边,看着阿六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证据,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要去见太后,用这些证据,逼太后给沈清辞宽限时间。就算太后不同意,他也要让太后知道,若是沈清辞出事,他萧彻,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彻把证据重新放回锦盒,贴身藏好,又看了阿六一眼,才转身走出医房。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院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无数人的呐喊。他抬头看向长乐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狠戾。

国舅爷,太后,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欠萧氏满门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他迈开脚步,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这个四字标题好难取呀,改了又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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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毒粥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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