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人小步进来,对赵建德耳语几句,赵建德听罢抽了口冷气:“殿下,刚刚来的消息,说卢达在宫里有个义子,从卢达的遗物中发现了一本记录内务府出入库的账本,现已交给李安了。”
“账本?”周岩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三十万根本不存在,从宫里运出去的就是空箱子,哪来的账本?”
赵建德低头不说话。
周岩立马明白过来了,气得面部抽搐,怒极反笑:“好啊,看来这是要咬死本宫监守自盗了……”他磨着后槽牙思索片刻,沉声道:“黄继明,去请太尉过来。”
黄继明点头哈腰,挺着胸前硕大一个脚印退出去了。
赵建德又说:“还有一事。御史台那边说,户部侍郎楚墨贪财受贿,目前人已停职待审,禁足家中。”
周岩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了:“先禁着吧,现在谁还有空管他?”
“太尉之前的事处理好了?”赵建德试探着问。
前几天太尉说他私卖军械的事可能被发现了,还求太子保他来着,可是这些天过去也没人提及此事。
赵建德一直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他一定就是京中的第三股势力,可是每到关键时候这股势力就会凭空消失,让人总也抓不到线索。
周岩兴致缺缺:“可能是他想多了,就是个巧合。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骗子,做他那行的遇上一两个也很正常。”
周岩不当回事,赵建德也没法多打听。
总不能说那家被查封的古董店就是我用来买军械打掩护的吧?
他这几日因为这件事夜不能寐,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有人别有用心,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人出来揭发他买卖军械,连太尉都安然无恙,他又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出事了那就永绝后患,索性都赖到太子头上好了,虱子多了不怕痒嘛。
“殿下,可是臣最近关注了一下,发现黑市上来了几个眼生的买家,打听唐刀的事,臣以为此事还是应该慎重。”
唐刀是大齐用途广泛的一种兵器,也是黑市上最受欢迎的一种,而黑市中打唐刀最出名的几家店都是从兵器监拿的货。
周岩听到这终于多了几分重视。
“太尉私卖军械的事被发现了?”
赵建德:“臣后来去找了张安胜和王坤,询问过当时的细节经过,据王坤所言,臣觉得这不太像是偶然,更像是引蛇出洞,先以书信激怒王坤见面,再以验刀为借口动手,揭发王坤身份,最后还有人接应,完全就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臣倾向于这是个圈套。”
周岩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理:“若是圈套,必然就是端王所为了。”想到这,他突然恍然大悟:“难怪父皇突然要拿我顶罪!肯定是端王将我与太尉勾结买卖军械的事报给父皇了,父皇以为我豢养私兵意图不轨才要除我!”
他顿觉自己想通了所有关节,气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赵建德继续循循善诱:“殿下,咱们买卖军械犯错在先,就算是端王揭发,现在也不占理了。”
“嗯……”周岩沉吟片刻,眯了眯眼:“太尉还没到吗?”
黄继明小跑过来:“禀殿下,太尉大人到了。”
林哲远躬身行礼:“殿下唤臣前来所为何事?”
周岩挥手让黄继明出去,关上门,将自己刚刚的猜测说了。
林哲远震惊:“端王发现了?此事属实?”
周岩:“除了他,本宫想不到别人。”
林哲远压下震惊仔细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若真是如此,那殿下的情况岂不是很糟糕?万不能让端王此计得逞啊!”
周岩:“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
林哲远和赵建德看着他。
周岩走到椅子上坐下,手指搭在四爪蟒蛇的头上:“父皇年事已高,不宜操劳,是时候退居后宫,颐养天年了。”
“什么?!”林哲远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声惊呼没忍住,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难掩震惊地小声问:“殿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这是杀头之罪!”
周岩横眉立目:“他都要拿我顶罪博自己名声了,还不许我先发制人踩他上位?”他冷哼一声:“我敬他这么多年,为他当牛做马,说一不二,什么肮脏事都替他做了,最后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被他弃如敝履!既如此,还不如直接逼宫篡位,演什么父慈子孝?”
林哲远还是觉得此计不妥,连连摇头。
周岩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太尉大人不愿意?”他警告道:“大人以职位之便倒卖军械十余年,敛财无数,若不是有本宫给你遮掩,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太尉大人,吃水可不能忘了挖井人啊。”
林哲远心说你那哪是给我遮掩,明明就是买军械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我当时人微言轻刚做这个买卖没几年,小胳膊不敢跟你这个大腿拧罢了,这才被你拿捏,没想到一拿捏就是这么多年。
可不管最初是怎么回事,现在他确实是下不了这艘贼船了。
周岩下令:“回去准备兵马,等本宫消息。”
林哲远领命出门,那表情如丧考批。
东宫密谈刚结束,周庆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他早就因为卢达的死对周岩心生怀疑,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他私会丞相和太尉的事全都被一五一十报给周庆。
周庆脸色阴沉:“他什么时候跟林哲远搞到一起去的?”
林哲远不是一直忠于他吗?什么时候成周岩的心腹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四喜:“奴才已经命人去查了。”
周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全:“四喜,拟旨。”
……
飞虎军衙门里,钟离烬惊讶:“你说什么?陛下要废储?”他咂摸道:“还有这好事?”
风念安揣手靠坐在椅子上:“卢达的尸体一出现,就是逼着陛下找出个替罪羊。赵建德从开春就惦记废储了,要不是太子瞒着他做出造假赈灾银的事重获圣宠,太子之位早已易主。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奉上,赵建德能不出手?”
他走这一路还没缓过冷来,鼻头红红的,缩在毛领里,钟离烬坐在桌沿上给他倒了杯热水,看一眼他揣在袖子里取暖的手,想也没想就把杯子抵到他唇边。
唇珠沾了水,风念安被他怼得一愣。
“水温刚刚好,喝点暖暖身。”
他只能赶紧把手拿出来,接过杯子:“我自己来。”
钟离烬又问:“赵建德这么有把握吗?废储可不是小事,非得罪不容诛才行。”
风念安还没说话,流光在外面敲门:“将军,宫里的德新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旨,人已经进衙门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吆喝声:“圣旨到——”
钟离烬莫名其妙。
陛下这个时候给他发圣旨干什么?
他跟风念安对视一眼:“你待在这别出来。”
然后他整理了下衣服出去,德新正好进来:“左飞虎军将军钟离烬接旨。”
钟离烬跪地接旨,就听德新公公说:“陛下口谕:近日宫中不太平,内务府失窃,恐有贼人欲行不轨。特封钟离烬为卫京大将军,暂领左右飞虎军、左右飞龙军兵权,守护皇宫安危,协同御林军抓贼,即刻入宫。”
钟离烬听完懵了。
“卫京大将军”是个什么玩意?
抓贼?
还带着飞虎、飞龙两大营抓贼?
德新扶他起来:“此为陛下旨意,还请将军随我即刻入宫。”
钟离烬歉意道:“我懂我懂,不敢怠慢。只是我这粗人一个,衣服两天没换了,还请公公容我梳洗更衣,再面圣不迟,以免冲撞陛下。”
“您抓紧。”
钟离烬千恩万谢,让流光带他去偏殿歇息,然后急忙进隔间找风念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进宫抓贼?”
风念安在里屋将圣旨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联系近日发生的事,很快明白过来:“恐怕不是抓贼,是防贼。”
钟离烬瞬间明白:“你是说,太子要逼宫?”
准是赵建德怂恿的。
“现在陛下认为是太子想揭发他作假的事,既然太子心怀不轨,那废之何妨?”
所以陛下才让李安来审此案。
因为李安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他若审理,太子就逃不掉了。只要他再送上几个证据即可。
至于证据,那不多了是吗?
风念安默算了一下:“太尉掌握着京城东西南北四个营的兵力,数以十万计,而你手中的人加上宫中侍卫和御林军,也不过两万人而已,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钟离烬沉吟:“两万打十万,有点吃力,但不是不行……”
“没让你打!”风念安有些许无奈:“天下以和为贵,不要总想着以战止战,况且这仗打也不起来——赵建德此举目的是废储,他不可能没有后手。”
钟离烬顺着话问:“什么后手?端王养的那批私兵?”
风念安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吧,这确实是一个给私兵过明路的好机会,但如果真是这样,那端王在陛下心里的形象也不会太好,并不是个好选择。”
钟离烬:“我大概知道了,我这次就是进宫走个过场,其实就算太子真的逼宫成功也无所谓,他和陛下……”
死一个都是好的,最好趁乱两个一起死了,再栽赃给端王,顺便推周书上位,那才是一劳永逸。但他知道,这基本不可能。
风念安:“该做的准备还得做,别真让陛下崩了,否则端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让你爹进京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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