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苑路的独栋别墅，虽然比不上林闻竹西云路的庄园，环境也相当不错。

江晏和林闻竹被核查了信息后，推开院子的木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边放置着各式花花草草的盆景，往里走，通过回廊就到了别墅大厅。

树影在地毯上挪动，袅袅咖啡香弥漫，神父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柜台后，俊美的脸孔紧紧崩着，低头打着奶泡。

他穿着亚麻材质的长袍，金色的长发沐浴在阳光里，比起神职人员的法衣，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神父见到江晏和林闻竹，短暂地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放下卷起的袖子，温声道：“你们来的正好，咖啡还差一杯，马上就好。”

这个叫埃文的神父，出身于一个极有名望的神职家庭，其父是圣光教会的大主教。他本人更是五岁开始接触宗教，但令人惊奇的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竟然转投了天.主.教会。

不过，不论是什么教，埃文能有住花园别墅的特别礼遇，都说明这是一位在宗教方面，有极大能量的人。

以现在社会的宗教狂热氛围来说，江晏要是敢暴力审讯他，估计自己先去蹲监狱了。

于是，她笑着商务捧场道：“谢谢。这个香味很迷人，您的手艺闻起来很棒。”

然而，江晏话音刚落。

啪嚓！

陶瓷杯子带着高温的咖啡，砸在地板上，清脆刺耳。

埃文目光涣散，手臂烫得红肿，亚麻的长袍上溅满了咖啡渍。下一秒，他就像一只笔挺的木偶，滑了下，直直地向后倒去。

眼看着他的后脑勺，就要磕在大理石台面的边缘。江晏单手一撑，飞身越过料理台面，伸手一把拉住埃文，避免了他被摔死的命运。

她转头看向林闻竹漆黑的眼眸，恼火地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是磕在台子上，搞不好得当场死亡。”

江晏把埃文往客厅沙发上拎，就听到身后的林闻竹不咸不淡地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以她的反应速度，肯定来得及，但这还是令人无比烦躁的行为。

这人真的不愧是大小姐，十分之我行我素。

江晏刚学会的好声好气式敷衍应付林闻竹的方式，直接破功，忍不住阴阳道：“别嘴上说得这么好听。要不是我的异能特殊，你肯定也得这么对我。”

“当然。”林闻竹轻笑了一声：“不过，如果是江队，我可以选择更温柔的方式。”

江晏翻了个白眼，“大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林闻竹没在正事上多为难她，“很干净的记忆，和之前的审讯内容一致。”

在她们来之前，叶局早先带的人，审过神父，因为精神系异能者的稀有，他们上了最先进的测谎仪。

审讯报告里，埃文神父算是一个相当无辜的受害者了。两个月前，他才调到这片教区，对教堂底下竟然有一个实验室，表示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而且因为时间短，他和附近的教徒们也没有建立什么深刻的联系。

但江晏还想再审审埃文，此举有一部分出于对林闻竹的信任度不够高，另一方面，则是一个普通人，竟然没有受到变异体的精神污染，这很奇怪。

江晏本以为按照林闻竹这毫无耐心的做法，势必不会同意。于是，她丝毫不露前一个想法，着重阐述了后面这个理由。

但林闻竹竟然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到客厅一角的茶室里，行云流水般开始沏茶。

江晏等待神父清醒的过程中，倚靠着茶室边的推拉门，看着林闻竹拿起红木制成的勺子舀上茶叶放进盖碗，拎起烧开的水淋下去，蒸汽带着袅袅茶香缓缓上升。

夏日的红枫落在后面的庭院，有一些晃晃悠悠地顺着廊檐飘进茶桌上，伴随着林闻竹舒展自然的动作，凭添了一抹独特的美。

她的搭档是真好看啊！

“喝吗？”林闻竹展颜一笑，盈白的手臂，泛着细腻的光泽。

江晏本能地就接了过来，虽然她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判断不了茶的好坏，可以就当喝水嘛。

但，颜狗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江晏往后若干年无数次回忆，都想掐死今日的自己。

埃文醒来后，江晏很惊讶地给他表演了一出友爱的公职人员，“神父您要注意身体啊，突然晕倒让我们吓了一跳，医生马上就来给您看看。”

“您没事吧？”

林闻竹挑挑眉，没想到她这么能演。

神父冷硬的唇线轻抿着，揉着脑袋困惑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头痛。”

接着，江晏发挥了她众多审讯技巧之一，真诚。

显然有了这一出晕倒，江晏的真诚比内审委员会蔡珍的真诚，要可信的多。

但即便如此，得到的消息，也确实只能说明埃文一无所知。至于精神污染，江晏发现神父的信仰非常之坚定，不知道这是不是抗污染的一种方式。

她倒是想审前一任神父，可人家并不在联邦，要求配合调查的函发出去了，也需要时间回复。

江晏在埃文这里无功而返，但是出门就收到司想发来的消息。

【我去海关调了份禾沙样本回来，卓晓梦确认与能量聚合物一致，正是融合实验的关键物质！】

她精神一震，没等孟江那边的消息回来，就准备去把吴荆发提溜出来了。

江晏正要跟林闻竹说明一下现在的进度，那知林闻竹先开口了，“江队，想了解自己过敏导致异能发生了那些变化吗？”

“怎么？”

江晏单手开车，习惯性往手套箱找零食，一下子摸到了一把胡萝卜，才想起自己和徐栢换了车在开。毕竟，小兔子的车比她的破车看起来像样多了。

“我对此很好奇，相信江队也很想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林闻竹淡淡说道，“最主要的是，作为了解情况的当事人之一，对你而言，应该是比较安全的选择。”

林闻竹声音好听，清冽如泉，音调冷质，又刻意压低后，给人一种非常权威可信的感觉。

但这人单单是知道过敏，就是个相当不稳定的因素了。

她怎么会把更具体的弱点，往林闻竹手上送？

江晏微笑着拒绝：“谢谢我亲爱的搭档，不过，我其实不是很好奇，就不必了。”

她刚说完，突然间，头痛欲裂。

脑子里像有无数根细密的针，在戳着她的神经，一下又一下。她的大脑仿佛在被凌迟处刑一般，抽皮拨筋般的疼痛，让她全身发抖般打起寒颤，背后瞬间濡湿了。

“艹…”江晏无意识骂了出来，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内唇因疼痛咬破了，铁锈味的鲜血溢出。

江晏迅速一脚刹车停下的同时，侧头看向林闻竹。

这人的侧脸，看起来和之前在商业区花坛处向自己说瑞安生命时的状态一样。

一种冷淡的诚挚。

但很快林闻竹偏头，江晏看到她眸子里诡奇的冰寒。

“下车。”

江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下一秒，脑后有什么可怕的重击砸了下来，她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林闻竹呼了口气，冷冷地瞥了一眼试图把江晏拖下车的男人。

“小心点。她要是有一点划痕，你自己把脑袋切了吧。”

黑西装的瘦弱男人，瞬间颔首，改为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出来。

江晏一直处在想醒却醒不过来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模糊地感知到，刀刃冰凉的触感在划开她的皮肉，她的胸骨柄像是被坚硬的钳子剪开了。

血肉拉扯间，她猛地睁开了眼，强烈的银色白炽光源闪得她头昏目眩。

江晏费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起身，然而她全身格外沉重。

她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很轻地转动了一下脑袋，又慢慢睁开眼皮，滚动眼珠。

刺目的灯光里，江晏看到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黑沉的专注里带着很明显的不可置信。

江晏迟钝地想，她好像认识这个人。

戴着口罩，蓝色的洗手服外是细腻白皙到极点的肌肤，特别是那双眼睛，她执行禾沙医院绑架案时好像见过，记忆里是冰冷而嫌弃的目光。

嫌弃？冰冷？

她的意识瞬间回笼。

林闻竹！她的好搭档！

她似乎被打晕了，晕之前好像还受到了攻击。

江晏察觉手指似乎能活动了。

她从头顶的无影灯外壳的反射里，看到自己破开的胸腔，被钳子两边夹住，血红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一只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握着锋利的手术刀正顿在她的胸腔边。

江晏猛地发力，一把握住了那只手，迅速往外一折。

她的另一只手，捏住了手术刀。

“别动！”

江晏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她好像第一次听见林闻竹如此慌乱又急迫的声音。

冰冷空旷的手术室里一片狼藉，手术器械，各种乱七八糟的贴片仪器，发出噼里啪啦尖锐地砸地声。

林闻竹眼睁睁地看着，江晏顶着破开的胸腔，翻下实验台，一手拿刀抵着她的脖颈，一手扯掉固定胸腔的夹子，胡乱地拿着止血贴和缝合链材，给自己包扎。

“虹膜还是指纹？”江晏挑开林闻竹的口罩，冷静道。

断线的血珠，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啪嗒，啪嗒溅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如火红的山茶花一般，艳丽璀璨。

血腥味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斥着江晏的鼻尖，她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草本的味道。

“停下，你会死的。”

江晏全身赤.裸，失血让她冷得厉害，眼前也是一阵一阵地发黑。

她挑眉一笑，锋利的手术刀没入脖颈脆弱的肌肉，瞬间就划拉出一道血痕，“你肯定死在我前面。”

也许是失血，让她的大脑运转缓慢，江晏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感到害怕，有限的精力里，她思考着怎样逃出去，思考着林闻竹怎么做到的，毕竟，当时她没有过敏，异能对她是无效的。

她拖着林闻竹迫使她看向厚重金属门的门禁。

很快，严实合缝的金属门无声地打开。江晏从林闻竹身后，圈住她的脖颈，刀尖抵着大动脉的位置。

“往前走，带我出去。”

鲜血一路淋漓地滴落在地板上，江晏的声音已是遮不住的气弱，“别耍小心思，我的手容易抖。”

一路通过四道门，坐电梯上楼，拐个弯，江晏看到了那土豪风的停车库，还有徐栢格格不入的配车。

“让你的保镖离远点，他们的异能过来时，你肯定先死了。”

林闻竹一言不发，手术服上溅满了血迹，那张盛极的容颜，看起来像是冰川里封存的花，冰冷又危险。

江晏拉开车门，把她抵在外侧，伸手摸驾驶位底下的备用机和枪。

“你怎么就不检查车呢？不专业啊。”江晏那蜜色的脸，已然惨白如霜，她还有闲心调侃一句。

很快，司想的电话被接通，她这会才绷不住地喊了一句：“想哥，救命。”

刹那间，江晏察觉到蔓藤一样的枝条捆住了她的双腿，她飞速开枪，侧身拖住林闻竹挡在身前。

趁着攻击减缓，一把推开林闻竹。

随即，越野撞开了车库门，像离铉的箭一般离去。

江晏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

江晏晕过去前，听到若有若无地叹息，“江晏，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呢？”

“明明是双赢的事。你痛苦的神色，让我有点不开心。”

接着，嘭地一声巨响，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

江晏并没有在手术台上，也没有捆手束脚，而是在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上还是一件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穿的绸制睡裙。

入眼望去，装修豪华，冷色调的房间里，连水壶和几个杯把的角度都摆放一致。就不难想象这是谁的地盘了。

江晏揉了揉额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光滑细腻，一丝伤口疤痕都没有，仿佛昨天破开的胸膛，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有点想吐，心脏还有种余韵的闷痛。

江晏喘了口气，起身推开房间门。外面是整块黑白拼接的大理石墙面，一路穿过挂着水晶吊灯的回廊，停在旋转楼梯口。

往下看是一楼大厅高悬的水晶吊灯，更远处，林闻竹披散着长发，坐在餐桌边，手臂半搭着扶手，双腿交叠，端着咖啡。

她似乎听到了动静，仰头看了过来。

“醒了？”林闻竹一如既往地淡淡道，“下来吃早饭吧。”

改了改疯批的感觉和氛围……希望更带感。

明天再继续更新章ing，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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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