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乐影轰轰烈烈地上架了一个新账号。
账号性别为女,主页只发布了一条动态。在有心人的助推下,这条动态被推送给了绝大多数成年用户。
因为该条动态太过猎奇恐怖,观看前还必须阅读观看声明,再自行选择是否播放。
有好奇的用户点击播放,身边的家具陈设立刻被黑漆漆的投影所覆盖,幻化成冰冷幽深的长廊,对面还挂着一个绿莹莹的F5。
伴随着灵敏的手势,主视角缓缓往前推动,又自动停驻在第一扇铁门前。
透过玻璃窗窥探到那堆上下浮动的眼球,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更有人失声惊叫,触发了公寓里的自动报警系统。根
据后台数据,有百分之九的用户直接退出了动态,有百分之十五的用户直接跳过了F5的投影演示……最终,只有百分之二十三的用户完整观看了投影。
穿越挑战人性底线的走廊,一个蓝发蓝眼的女孩蜷缩在恶臭扑鼻的牢房里。她肤色暗黄,四肢干瘦如芦柴棒,眼神却坚定又清亮。
她望着屏幕,口齿清晰地说:“我叫赛尔斯,毕业于首都传媒学院,被自己的上司贩卖给了里尔生物科技公司,成为了一名B级奴隶……”
这条动态爆了,当晚便爬上了热度榜。
它夹杂在众多热闹绮丽的大型娱乐活动、明星八卦之间,像一条蜿蜒直上的黑蛇,迅速盘踞在榜首。
许多营销号闻风而动紧赶热度,将名不见经传的里尔科技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企业。一些敏锐的好事者更是爆出里尔科技的实际掌权者,不仅将大公子牵扯了进来,更是将康德集团拽进了舆论的漩涡。
事件发展到白热化阶段,一张截图悄然出现在相关动态的评论区,里头挂着寥寥几个名字。
评论删了又删,发帖人禁了又禁,但还是会有账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将名单重新张贴出来。
名单里既有家喻户晓的明星,也有位高权重的政客——其中最骇人的、最为引人眼球的,莫过于行事低调的、声名良好的舒攸言。
舆论事件引发的信任危机、选举动荡暂且不提,康德老爷子的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
有人落井下石看笑话,有人怒斥他教子无方,也有人迫不及待地赶来给大公子开脱……除此之外,里尔科技的一部分忠实贵宾直接把消息发到了他面前,要求他捍卫顾客权益,撤下主榜热搜,并为信息泄露事件道歉补偿。
名单中的一位候选议员更是声泪俱下,直言自己的仕途就此中断,要向康德集团讨个说法。
在多方势力的连番轰炸下,老爷子很快卧床不起。
他瘫在病榻上,连夜将两个儿子叫回家宅。
大公子离得远一些,却是最先抵达的。他这几日心力交瘁,下巴上挂着胡茬,前天穿上的衬衣今天还没换。他灰溜溜地走进老爹的卧室,果然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老头子恨铁不成钢地哆嗦着手指:“这事儿也得怪我,当初怎么就对你那堆烂摊子不管不问呢……”
里尔科技绝对不是一天建成的。
在出事之前,对于遍及联盟、远销海外的非法业务,康德老爷子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眼中,业务是由市场需求带来的。英雄莫问出处,能挣来钱的生意就是好生意。
大公子的问题不在于坏,而在于蠢。
“有多大金刚钻就揽多大瓷器活,一个下贱勾当还敢做得如此张扬。要不是有你老子在这儿撑腰,你起码得被判六百年!”
“被老百姓骂上两句也就罢了,你手里的人脉可算是全完了。”
“你知道吗,你引以为傲的那些老客户可都在找我投诉——连最机密的客户信息都保不住,我怎么敢把集团交给你?”
老头子骂累了,气喘吁吁地攥着床单,一脸后怕地嘟囔着:“你可把老子坑惨了……舒家主至今都没回复我,我该怎么给她交代……”
他疲惫地合上双眼,对着大公子摆摆手,“把你那劳什子公司扔了吧,老老实实呆在宅子里,把你那道歉稿好好写一写——不许用AI。”
“等风波过去了,我就带你上门,给舒家主赔罪。”
……
“有不明飞船在半径500KM范围内搜查巡逻,要启用地面探测拦截系统吗?”
尚柳:“开。”
舒攸行应声点头,三下两下开启了由他亲手设计出的防护系统。他手下按个不停,嘴里还在不耐烦地抱怨着:“这可是本月第十六起了——这些保镖和雇佣兵就像苍蝇一样,成天都在头顶嗡嗡乱叫。”
这些苍蝇都是冲着赛尔斯来的。
赛尔斯一炮而红后,虽然拿到了巨额分红,却也遭受了许多死亡威胁。
各种贵族名流都在98区开展地毯式搜索,准备把她找出来做掉。失去生计的土匪和器官贩子更是在黑市上开出天价,想雇佣杀手取她性命。
赛尔斯不怕死,却害怕给人添麻烦。
听到舒攸行的抱怨,她无所适从地僵在原地,像一段飘忽不定的游魂。
经过一周多调养,她的身板比先前健康很多,神情却更加忧郁深沉。金钱与名声无法使她展露笑容,夜里也时常会被噩梦惊醒。
乐影流量很大,用户素质本就参差不齐,奇葩也更多。
赛尔斯本就敏感又聪慧,还有定期阅读评论和私信的习惯。总有不怀好意的人讽刺她作秀,羞辱她的容貌,质疑她的学历和经历……更有甚者,直接向她发送血淋淋的图片,诅咒她如照片一样惨死。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镜头曝光,坦然接受这层出不穷的咒骂与威胁。
尚柳曾建议赛尔斯关闭私信。
可赛尔斯坚定又死板地拒绝了——在她看来,新闻工作者绝对不能闭目塞听,必须听取不同的声音。
尚柳没见过这么教条的人,只好由她去。
赛尔斯仍旧保持着每天阅读评论的习惯,精神却被乌烟瘴气的网络世界一点一点吸干,只剩下一具虚弱笨重的躯壳。
舒攸行的无心之语又给赛尔斯的心脏来了一刀。
她苍白着嘴唇,拖着迟滞的脚步走到尚柳面前:“胡姐,最近借居在您这儿,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明天就可以动身离开了……”
赛尔斯正在绞尽脑汁地编纂措辞,不远处的麦恩已经大呼小叫起来:“不是吧赛尔斯——你提的什么鬼主意,生死关头就别惦记你那温良恭俭让了,我现在还不想死呢!”
比起忧心忡忡的赛尔斯,麦恩最近过得潇洒极了。
她在后续更新的动态中主动出镜了两三次,也分到了一笔客观的收入。她脸皮很厚,从不把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有人夸她长得好看,她就美滋滋地用小号点个赞;有人对她发表负面评论,她随口骂上几句也就忘掉了。
她出不去仓库,成天就知道给主播打赏,给游戏氪金,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日子久了,尚柳对麦恩的看法改观了。
诚然,这姑娘虚荣爱美,至今还藏着些许阴暗的小心思。
但她本性并不坏,对赛尔斯也十分在乎。她毫无怨言地照顾赛尔斯的饮食起居,为她哭为她笑,帮她回击那些别有用心的坏评论……赛尔斯从噩梦中惊醒,她会默默握住她汗津津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麦恩也并非一无是处。
她比赛尔斯务实,比赛尔斯乐观——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能飞快适应环境,总能让自己活得幸福快乐。
尚柳接过麦恩的话茬,驳回了赛尔斯的意见。
她倚在操作台上,扶着赛尔斯的肩膀:“不用向我道歉,你帮助了我,我有义务保障你的安全。”
“麦恩说得对,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机,你们一出去就是送死。你的行踪万一暴·露,我的据点也会被仇人盯上。”
赛尔斯立刻不安起来:“对、对不起,多亏有麦恩提醒,我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我实在太任性了,竟然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不要再道歉了,”
尚柳十分头疼地打断了赛尔斯,“等到大飞船改造完成,我会带你们离开98区。如果死亡威胁还没解除,你们可以一直跟着我。”
说到此处,她拍拍舒攸行的后背:“勘探船还要多久能改造好?”
舒攸行:“大概还需要十天。
动力引擎已经安装完毕,主要零件也都修得差不多了,可隐形涂装项目还没开始动工——人手实在太少了,我这边还要负责机甲改造,项目推进肯定会缓慢一些。”
“没事,你慢慢弄,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与自己的首席工程师(这是给舒攸行画的饼)交谈过工作进度,尚柳重新看向赛尔斯:“你刚才也听到了,勘探船的工期至少需要十天。”
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这儿,平时多跟着麦恩打打游戏。想吃什么好吃的,我可以替你俩去买……”
她话还没说完,麦恩已经高高举起右手:“我要吃臻爱甜品屋的草莓舒芙蕾!”
尚柳白了她一眼:“98区没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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