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枕在脑后,颜砂额头和脖颈仍然残留着汗,他小声喘着气,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
而旁边的魏铭臣也克制的没有再动作,他起身去冲了个澡。
大概是凉水澡——颜砂并没有看见玻璃上有升腾的雾气。
等到对方回来,他立刻伸手捞住对方脖颈,嗅着对方身上清冷的水珠。
“都快早上了,干脆别睡了吧,”瞄着窗外微弱的光芒,颜砂突然翻了个身,他撑在魏铭臣身上,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但是你要先跟我说你刚才说的那句‘杀人了’是什么意思?”
“你杀了谁?”颜砂笑道。
坏心眼让他用手指拨动着少年薄薄的耳垂,顺着完美而流畅的侧颈向下,在对方胸膛菲薄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直到手指被攥住,颜砂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只好挠了挠对方手心。
“你说话啊,”他话还没完,只听魏铭臣突然道:“就在楼下庭院……要去看么?”
颜砂手指跳动了一下,忍不住眯起眼睛,但是看到咫尺间魏铭臣表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真杀人了?”
“如果我说‘是’呢。”
“真的?骗我是小狗。”颜砂忍不住皱眉,他想抽手起身,但魏铭臣此时却死死攥紧了他的手,甚至还把他往身边带了一下。
颜砂一个不稳只得跌在对方怀里,但此刻对方温暖的臂弯却让他有一丝发冷。
“想去看么,”耳侧声音平静,“……还是害怕了?”
颜砂咬着嘴唇没说话,魏铭臣却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把他用力推到一边后,对方转了个方向还不忘盖上被子,遮住头,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害怕也无所谓了,反正明天起来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魏铭臣在被子里的声音很闷,“不想跟杀人犯睡一张床的话,就去另一边睡。”
颜砂忍不住挑眉。
他盯着魏铭臣缩在被子里的身影,直到发现对方缩在被子里的身影在微微颤抖,颜砂把手从缝隙里伸进去,用力捏了捏对方胳膊,然后顺着滑进对方攥紧的拳头。
“我才不要去另一边睡,”颜砂嘀咕一句,“我就要在这睡,你想去一边睡的话你去咯。”
“……你的重点是这个?”对方顿了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不然呢,在哪睡可是很重要的,”颜砂气鼓鼓道,“你见过有未婚夫妻分床睡的吗?我们又不是感情不和,凭什么分开睡,我就要待在你身边。”
他用力捏开对方的拳头,伸展开五指,直到完全陷入对方指缝之间,然后扣住对方的手。
“你出来嘛……”他轻声道。
但下一秒却有人猛地掀开被子,把颜砂也罩进被子里,视野霎时一黑,周围仿佛透不过气,但一指的距离外却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唇间。
颜砂下意识凑过去,碰到的东西柔软异常——但耳边的抽气声却如同惊雷,猛地变沉,却又像在克制着什么。
“魏铭臣,你今晚难得这么主动,我,我其实很高兴的……”被子像温柔的天幕般压下,填满了他们之间仅存的空隙,而颜砂的呼吸比天幕还要轻柔。
“但如果你真的做了不好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说的话,其实没人知道啊。”
“你是希望我来责备你,对么?”
对面静悄悄的。
黑暗的被窝里,颜砂用手摸索着魏铭臣的五官,他感受着对方微颤的睫毛,然后滑到对方右手臂上,“……是用这只手?”
那只手立刻错开他的手,但颜砂却不依不饶的追上,直到扣紧对方的手腕。
“走吧,”颜砂缩在被窝里小声道,“不是说那人在庭院里吗,带我去看看,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是在庭院里,颜砂却有点发愣。
只见除了一夜之间衰败的花朵,松软的泥土,安静垂下的秋千,偌大的庭院内干净的可怕,和白天一点区别的都没有。
“那东西……”他没说完。
因为有辛勤工作的无人机已经来到了院外,在奶箱放置好牛奶之后还热情的朝他们打招呼,而穿着睡衣用毛巾裹着头发的段母正哼着歌出来,看见院子里凋零的花朵时候啊了一声。
“难道我又把杀虫剂当营养液放了?”她有些心疼的摸摸脸,上面贴着的面膜已经走形了。
待从奶箱里取完奶,段母才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
“你们也起这么早?”
说着,段母已经热情的塞给他们两瓶牛奶,“我们家来这之后就一直订,刚送来的特新鲜,你们快尝尝。”
颜砂立刻很给面子的拧开盖喝了一口,转而大力竖起拇指赞叹道,好喝诶!
是吧。段母笑着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先玩着,我先去忙了,记得半小时以后回来吃早饭。
“好啦现在可以说了,”颜砂已经大口喝光了牛奶,他边看着蹲在旁边垂眸摸索着泥土的魏铭臣,边不舍的舔着瓶盖,“你昨晚就是在这干的坏事?”
“这一片。”魏铭臣用手指了指松软的泥土。
但是泥土分明异常干净,上面的小石块也被雨水冲刷的闪亮,昨晚下了雨,现在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水汽。
“魏铭臣,你不会是梦游了吧?”颜砂也蹲下来,用手指戳着泥土。
“昨晚我确实杀了人,”魏铭臣抬眸看他一眼,“就在睡觉之前。”
“我说你可真老实啊,”颜砂忍不住拍了拍魏铭臣的肩膀,“如果是我干坏事的话,就藏着掖着了,哪会向你一样恨不得搞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猜也是。”
“嗯?你什么意思,”颜砂笑着收回手,他捻了捻手上的土沫,“亏得我还做好心理准备了呢。”
“看见尸体的准备?”
“不,是成为你共犯的准备。”
“共犯?”
“帮你处理一切啊,笨蛋,”颜砂撑着下巴,嘴唇微翘,“不然你到时候进军事法庭,或者被塞进收容所,我就在外面浪荡来浪荡去,一年也不去看你一次。等你好不容易改造出来,我搞不好已经嫁给别人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假设嘛。”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颜砂用肩膀用力撞了撞对方胳膊。
但魏铭臣硬是没动,他挽起袖子,默不作声的用手指阻止了一只蚂蚁的去路。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怎么不让那样的事发生啊,”颜砂忍不住想乐,“你都进去了亲,难不成你要跑出来然后让罪行罪加一等啊?”
“你是我的,”魏铭臣低声道,声音却冷硬的像是石头,“敢去找别人,我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哭的很惨。”
“诶诶诶,魏铭臣你这话说的不对,”颜砂立刻转身戳了戳少年淡漠的脸,“那我那次明明没去找别人,你却还当着桥桥小朋友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颜砂笑的天真烂漫。
但后来你不是去找段司景了么。魏铭臣没说出口,但下意识心口一紧,那只晕头转向的蚂蚁险些被他碾死。
魏铭臣连忙收回手,凝视着那只蚂蚁摇摇晃晃的,直到平安回到蚁群。
他这才不动声色转移了视线。
“或许,我没有杀人,”魏铭臣突然启唇道,“因为昨天被我杀死的人,是段司景的同住人……他昨天晚上来找我,他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但按理来想,人类拥有那样的眼睛根本不合逻辑。”
“什么?金色的眼睛?”那个臭神明!但颜砂心里却蓦地一松。
原来如此,他太了解自己能力了——游戏里神明的浅金色眼眸可以命令所有人,自然可以让别人产生各种幻觉。
“我就知道你不会随便杀人的,”颜砂如释重负的嘟囔着,“毕竟你就算失控也挺乖的,生气也哄一哄就好,说给我捏脚就给我……”
差点说漏嘴,但颜砂突然意识到更重要的问题:“对了,你是不是被他亲了!”
“没有,”魏铭臣皱眉看他,“你怎么会问这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记仇我自己还不知道,”颜砂气的握拳,“你绝对被亲了,而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昨天碰了段司景,所以那小子才睚眦必报的来找你……”
他左看右看魏铭臣,却觉得哪都不对劲。
嘴唇肿着就不用说了,颈侧和脸上还有暧昧的红痕。此刻魏铭臣表情淡漠,却肯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无情辣手摧残过了!
顾不得在院子里,颜砂拽着魏铭臣的领口,率先吻了个七荤八素。但他眼角却有气愤的红意,手指在对方身上乱摸,“诶,那家伙还可能在这做什么手脚……”
“颜砂……很痒。”有人立刻握住他作弄的手指,声音却泛着点哑意。
颜砂又飞快跟上另一只手,却又被握住。
这下力量差距让颜砂动弹不得了,他恨不得用牙齿咬一咬魏铭臣,“痒哪有这个重要……你快让我确认一遍。”
“乖,晚上再说。”
魏铭臣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伸手拉起了他,很自然的替他拍打着衣摆上沾着的土,颜砂抬起手转了个圈,任由对方弯腰替他拍着土,这才后知后觉道:“魏铭臣……你刚才说什么?”
“晚上再说。”
“前一句呢?”
“乖,”魏铭臣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晚上再说。”
“呜呜,你知不知道你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种话让人脸红心跳啊……”颜砂捂着有些发烫的脸小声抱怨,他踢了踢腿,忍不住撒娇道:“裤腿上也有嘛。”
但在看清院外悬浮房车旁边男人的刹那,颜砂立刻立正了,罕见的有些结巴:“段熠……上将?”
这男人默不作声的,到底在外面看了多久啊。
而颜砂也没注意到,正在低头给他拍裤脚的魏铭臣死死凝视着他脚边的泥土。
那里有一处新鲜的红点……是腥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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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要让我魏铭臣去上学?”
客房内,颜砂双膝并拢,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
而桌后的段熠正低头用钢笔写着什么,写完之后他把清透的纸张拿起,对着太阳映照了一下,似乎颇为满意的笑了一下。
他又探究的看向颜砂,像是意外对方坐的那么远。
但靠门沙发上的颜砂立刻摆摆手表示自己坐在这就好。
“您虽然是帝国上将,但是让我们用您的关系入学,会不会不太好?”颜砂在这个时代其实只想玩,他不太想上学,“……如果我们表现不好,可能会丢您的脸。”
“你们还年轻,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段熠笑容温和,似乎又透着豪迈和潇洒,“有什么丢不丢脸的,去军校生活,尽情体验学习,本来就是尽情丢脸的过程,你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用整天乖巧懂事的像个成年人。”
“小孩子本来就是尽情犯错的时候,就像是你的朋友司景,他现在还小,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家人也爱他。”
“您其实都识破了吧,其实我们来历不明,”颜砂试探道,“而且和您弟弟段司景也不是什么朋友。”
段熠似乎在憋笑,半晌他才用拳头抵住嘴唇,唇角却仍然弯起,“不是朋友啊,但我可没见过司景那小子对谁那么脸红过。”
“您都看见了?”虽然事出有因,但颜砂的脸还是忍不住发红。
他正被人家哥哥“秋后算账”,但偏偏这个关键时刻,魏铭臣突然说要帮段母去院子里种花,很不讲义气的逃掉了。
颜砂气鼓鼓的看向窗外。
透过玻璃,外面是个艳阳天。而段母围着围裙正在重新从木桶里拿出空运过来的花,旁边还有帮忙在院子里松土的魏铭臣。
他有板有眼的拿着木耙,每刨一个坑就往里面放下一粒种子,然后很小心的蹲下用双手捧土盖上。
而段母似乎越看魏铭臣越满意,不光给他递刚洗好的新鲜水果和水,居然还回屋拿了把伞给他遮阳。
但魏铭臣只摇摇头婉言谢绝,他抹了把汗,薄唇无声启启合合,然后段母居然就放下手中工作全权交给了他,拖鞋啪嗒啪嗒的进了屋。
妈。段熠站起身从段母手中接过茶,颜砂也弯腰道谢。但段母却擦着手有些感动道:“你朋友说全交给他来就行,我说这哪行啊会累着你的。他偏说没事,最后还劝我回屋休息,我就回来了……”
段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段熠,“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说事情了?”
“没事的阿姨,”颜砂甜甜的笑了,“我们刚好说完。”
最后他还是同意去上学了。
而段熠像是早有预料般拿出两套干净的制服,甚至上面还整齐的叠着软白色的帽子。
“早知道你会答应,这应该很合你们的尺码,”段熠却没有第一时间把衣服递给颜砂,而是有些意味深长的拉长了音,“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更喜欢我弟弟,还是更喜欢跟在你旁边的魏同学?”
但不等颜砂回答,对方已经拍拍他肩膀,笑着把制服塞他怀里。
“随便问问,别放在心上。不过无论你到底喜欢谁,都不要被学校抓到啊,我听说学校新来的蒋助教,好像很在意学生这件事的。”
不用说,肯定是蒋奇石那个大怨种。
压根没放在心上,颜砂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制服。
不得不说,还是合身的旧式制服好看,他忍不住对着穿衣镜转了个圈,又摆了一个敬礼的姿势。
“颜砂你真的帅爆啦!”颜砂笑嘻嘻的在镜子前各种比划。
殊不知窗外有人正遥遥看向这边。
却恰好看见镜中的颜砂纯白色制服整齐,稍一伸手,短袖下的胳膊细嫩清透。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颜砂胸前的水手领结也跟着微微摆动,颜砂逆着让风更加肆意的撩动领结,他双手背在身后,挺起了腰,然后微微拉起制服下摆。
窗外的魏铭臣视线微顿,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
而他脚下踩着的泥土,那些可怖的猩红血点已经干涸。
魏铭臣垂下眼眸,用新鲜软泥一层层铺在上面,做完这一切他才又抬起头。
只见镜中颜砂腰间缓缓露出刺眼的白,弯折的腰肢像是柳条般柔软,随着制服缓缓被拉向上,最后颜砂用下巴压住制服,镜子前平摊的小腹一览无余,他的手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小腹。
“我饿了。”他小声嘟囔道。
“苹果吃不吃?削好的。”
颜砂吓了一跳,他哇了一声背脊差点压在窗台的横沿上,但朝后倒去之前已经有一双手稳稳的托住了他。
而魏铭臣另一双手则拿着个削好皮的苹果放在他眼前。
“魏铭臣你别吓我嘛……”
颜砂嘟囔着下意识咬了一口,还挺甜。
他想伸手去接,对方灵巧的手指却已经把苹果转了个方向,朝向颜砂那面的又是完好无损的果肉。
颜砂转过身,趴在床沿上,单腿脚趾搔着另一只小腿,就这魏铭臣的手吃干净了整个苹果。
盯着对方指尖的苹果核,颜砂正舔着最后一点果肉,却后知后觉道:“魏铭臣……你是不是耕完地没洗手啊!”
他追了出去,笑着便锤了一下魏铭臣肩膀。
但对方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脚下生了根,又像粘了胶水。
“……难道我打疼你了?”颜砂忍不住凑到对方面前,歪头。
沉默着,魏铭臣居然伸出食指,上面还残留着果肉沫,是刚才颜砂边嚼苹果边说话时喷出来的。
左右看看没有别人,颜砂的脸又有些红了。他低头,悄悄伸出舌头舔干净对方干净的指尖,这才没好气的抬起头,“这下该开心了吧……”
如果说这时候颜砂还是开心的,那么到了军校之后,他就不太开心了。
因为魏铭臣从出门那一刻,就明显藏着心事。且就连记笔记也那么心不在焉。
但转学生无疑是引人注目的,至少听见他们是段熠上将推荐而来的,旁边的罗盐薇就已经频频朝这边回头。
而此时的罗盐薇还没有以后的游刃有余,少女制服裙下的双腿局促的并拢,厚而亮的黑发束成垂腰的辫子。像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一览无余。
“你们还没有教材……”罗盐薇小声道,“要不要和我看一本?”
但魏铭臣却只是平淡的朝她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在罗盐薇转身之后,他立刻用胳膊把课桌圈起来,把和颜砂的角落与外面隔绝开,缩着的颜砂本来在打瞌睡,立刻清醒不少。
“你没认出她是谁?”颜砂有些意外。
“认出来了,”魏铭臣低声道,“但没必要接触。”
“难得啊,之前你们明明还挺亲密的……”颜砂突然想到什么,“诶,你在遇到我之前,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在对方久久的沉默中,颜砂忍不住憋笑。魏铭臣这家伙完全不会骗人嘛。
他有些开心的提高音量,“原来如此,我是你的初恋啊……”
颜砂桌下的手冒上来,准备光明正大握住魏铭臣撑在桌上的右手,对方却猛地抽回手。
像是顾忌着什么,魏铭臣紧抓着右手,嘴唇抿得很紧。
但察觉到自己的过度反应,他瞥了颜砂一眼,又慢吞吞的把手伸到桌下面,有力的握住了对方柔软的手。
却顺着慢慢向上,停在了颜砂制服下微胀的小腹。
“怎么这么鼓?”有人低声转移话题。
“吃了个苹果又吃了早饭,撑死了。”颜砂懒洋洋的趴在桌上,细密的眨着眼睛,纤细的长腿往前伸出,声音如同撒娇。
“我要你帮我揉揉。”
“不行,还在上课。”说完,魏铭臣已经撤回了手。
在颜砂注意不到的时候,魏铭臣用那双带着余温的掌心撑着侧脸,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手心逐渐消失的温度,在嘈杂的课堂中仿佛被治愈。
也仿佛洗刷掉了……在庭院里沾染的血腥。
“哼,魏铭臣你就装吧,”颜砂小声嘀咕,“明明都摸过不少遍了……好,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你不碰我我也不碰你,就这么保持一天怎么样?看谁会先坚持不住。”
说着,颜砂已经故意侧过身,他使劲缩在墙角,甚至连双腿都卖力缩在椅子底下。
等下课铃一响,他立刻飞也似的冲出了教室,连衣角都没碰到魏铭臣一下。
“来啊来啊!”从门口探出脑袋,他还不忘招呼魏铭臣一声。但在对方起身走到门口的刹那,颜砂又蹦跶着跳了出去。
直到看见外面下起了雨,他才抱着手臂缩在屋檐下。
而旁边的魏铭臣已经镇定自若的撑开伞,对方用眼神示意“要一起么?”
“哈哈,你还没坚持到五分钟吧,”于是颜砂欢天喜地的站定在魏铭臣面前,“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刚想伸手挽住魏铭臣的手臂,但对方却往回缩了一下。
撑着伞的指节修长而白皙,却竖在两人中间,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其实我也想知道,”魏铭臣居高临下的撑起伞,声音很淡,“……我能坚持多久。”
哼,颜砂撇撇嘴,于是在游泳课上,他故意找了个不认识的男同学做热身运动。
他身体用力向后仰,两人背靠背做拉伸,但那男生似乎很紧张……甚至连背上都是黏搭搭的汗,颜砂挠了挠后背,嘀咕了一句同学你没事吧。
“没,没事……”那男生声若蚊呐。
颜砂却只觉得这男生眼熟,他下意识去看魏铭臣。
但对方已经跃入了冰冷水中,稍微一摆动手臂,就游的很远。
上岸后,罗盐薇贴心的给他递毛巾,蒋奇石气的在旁边猛吹哨“犯规犯规!”。但魏铭臣抖了抖碎发的水,谁也不看,他静静的用毛巾搭着头发,弓着背脊坐在椅子上。
而感受到若有若无视线的刹那,颜砂已经迅速扭过头。
他假装亲昵的拍着害羞男生的肩膀,实际上暗暗咬牙。
……魏铭臣比他想象的还能坚持啊。
回到段家,盛完饭颜砂坐在椅子扭捏着脚趾,他喜欢的蜜汁烤翅要起身伸筷子才能够到,却离魏铭臣很近。
于是他看了一眼对方,对方回了一个视线,确实也默契的夹起烤翅。
却放进了桥桥面前苹果状的小碗里。
“多吃点肉,”魏铭臣放下公筷,“你还在长身体。”
颜砂眼红的猛嚼嘴里的西蓝花,在米饭上猛戳窟窿。却听见对面的段母捂嘴笑道:“哎哟,你们吵架了吗?”
“没错,魏铭臣他……”然后颜砂碗里也被放了一块蜜汁烤翅。
“我们没有吵架,”魏铭臣收回自己的筷子,他平静道,“只是颜砂提议要玩一个游戏,我在陪他玩。”
颜砂恶狠狠的咬碎鸡翅,选择不理对方。
而当晚,是唯一一次两人分了床睡。
颜砂闭着眼睛听着魏铭臣雷打不动的做体能训练,他替对方数着数,又想给对方送水,最后却在被窝里咬着牙拍了一下自己的手。
今天魏铭臣做了很多组,早就超出了平常的限额,像是要把体力耗尽至最后一刻。
但等灯微熄,颜砂却又悄咪咪睁开眼睛盯着魏铭臣进了浴室,等出来时只能听见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他床前停下。
那一刻,颜砂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想如果魏铭臣克制不住的碰了自己,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睡了吗?”对方声音很轻。
颜砂打定主意装睡,呼吸声也绵延起来。但脸上却开始发痒——像是受不了被对方注视着。
房间里有人声音淡淡的,“明天要交的作业也没写吧。”
“我已经写完了,”旁边传来被褥的窸窣声,有意无意道,“放在桌上了,明天蒋助教应该会查。”
颜砂便彻底睡不着了。
虽然没上几天课,但他已经领教到蒋奇石担任助教的威力。但现在下床未免太丢面子,颜砂故意咂咂嘴,又装模作样的翻了个身。等到魏铭臣那边呼吸变得绵长,他才一溜烟下了床,只穿着短裤蹑手蹑脚的做到桌前开始补作业。
补着补着,不禁恶从心头起。要知道之前几天都是魏铭臣帮他写得呢。
但颜砂没注意到,身后的床上有人保持着呼吸绵长,却缓缓睁开眼睛。淡漠的黑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看到枕着的右手时,那笑意却又微微收敛。
而第二天一早,颜砂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了车,他脑袋很晕,很不清明。直到进教室前却被年轻版蒋奇石拦住了。
“喂,你站住,”蒋奇石眯起眼睛,对照着两本作业,然后猛然哈哈大笑,“……同学你抄串行了。”
“拜托拜托,让我进教室吧,”颜砂困得要命只想进去补觉,他双手合十,“蒋教官你行行好……”
“等等,你叫我什么?”蒋奇石突然一顿,“再叫一遍?”
“蒋教官……”颜砂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蒋助教?”
哼,原本正美的蒋奇石脸上笑容顿时一收,他猛扣上作业本,“在外面罚站!”
“等等啊蒋助教,我帮你追罗盐薇同学还不行么,你只要打败修斯……”门已经在颜砂面前重重关上,差点夹到他的鼻子。
几乎是同时,颜砂就感受到教室角落追过来的目光,只见魏铭臣正拧眉看着他,似乎准备说什么,但颜砂一机灵,立刻俏皮的背手转身。
“我爱罚站罚站好好——”颜砂在外面哼歌,却意外发现旁边站着的是昨天和他游泳课搭档的男生。
“你也没写作业?”
“我写了,”对方似乎不敢看他,而额头流出的汗像是刚淋过雨,他结结巴巴道,“但,但是被别人撕掉了。”
哦,颜砂顿时表露同情,还不如不写呢。
但看着对方身上汗实在太多,搞得颜砂身上也热起来,他摸了摸兜,掏出纸巾递给对方。
对方千恩万谢的接过,手却像是黏在了颜砂的手上,那男生黏糊糊的手汗让颜砂唇角微僵,但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客气的僵笑。
“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用吧……”别老抓他的手啊。
而这时恰好下课,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颜砂抬头,却看见了魏铭臣正收回手,似乎正准备递给颜砂东西却被打断了。
扫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魏铭臣垂下眼眸开始剥手里的巧克力,颜砂早上困的连饭都没吃,看的眼热,他下意识长大了嘴巴,然后就看见魏铭臣轻轻把巧克力一抛,嘴巴一闭。
“我,你……”颜砂吃了一嘴空气。
“伸手。”颜砂立刻从手汗中解脱,他立刻伸手。
魏铭臣摊手,然后把糖纸放到了颜砂的手心。
他走掉了。
而颜砂则狠狠的咧嘴。
可以,很可以……等到时候他一定要狠狠收拾魏铭臣。
于是下一堂解剖课,在魏铭臣主动向他走来时,颜砂已经视而不见的避开对方,他自来熟的走向手汗男。
“你没人搭档对不对,正好我也没有,”颜砂这次学乖了,没有朝对方伸手,而是拍了拍对方肩膀,“我们一组怎么样?”
游戏里提到过以前会有解剖课,但没想到这么血腥。看着冰冷玻璃板上被剖开的青蛙,颜砂的刀忍不住停住。
但却听见那边的教官已经意外道,“第一个完成作业的小组已经产生了!”
他下意识觉得是魏铭臣他们。
果然,那边的魏铭臣已经放下刀,他的手套上还沾染有少量的血污,而青蛙紫红色的肝脏和胃袋已经被放进了小桶。魏铭臣默不作声的丢掉手套,开始擦拭解剖台。
他旁边的搭档已经开始盯着被剖开的青蛙内部开始着手标注解剖图。
而这边,颜砂举起手术刀,却突然被拦了一下。身旁的男生抢过他手里的手术刀,他闻着满屋的生臭味,神情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像是长久的压力得到释放。
“快走……”他有些哀求的看着颜砂,却像是在维持最后的理智。
下一秒,魏铭臣立刻看向这边。他眉头拧的死紧,解剖台被他重重放在桌上,再抬头,他却已经穿过层层试验台来到颜砂这边,直接隔着衣服拽住对方的胳膊,他低声道:“走。”
“哈哈魏铭臣是你输了……”颜砂话音消失在半道,却已经被对方拽走。
这场游戏如同闹剧般落下帷幕。他们这算是翘课回家,幸好段母他们没有问什么。
而颜砂已经一如既往的翘着腿吃苹果,魏铭臣正在低头给他擦手,颜砂手指浸满了冰凉的酒精,他在空中挥挥,只觉得指缝间都是凉风肆意。
“是你输了。”颜砂笑着道,虽然他毫无胜利的喜悦,他眨眨眼,“但我还没玩够呢……游戏继续怎么样?”
“随你。”魏铭臣淡淡道,他用酒精湿巾捏起颜砂的手腕,低头嗅了一下。
“怎么样,还有臭青蛙的味道吗?”颜砂随口问,在看见对方摇头之后,颜砂才满意的收回手。
但他没想到,晚上匆匆赶来的段熠脸色却不太好.直到看见他们两个平安无事,才像是松了口气,“你们班上的孩子在下午的解剖课上突然发狂,已经成为污染者……”
男人语气蓦地沉重:“此次事故中,还死了一个孩子。”
当晚的军校里点起了蜡烛,有人放飞了白鸽,而大部分学生更是自发的在军校里最高的那颗榕树上系着白色丝带,更高更远的枝丫上已经是密密麻麻一片,甚至像要被压弯了。
这些全部是在前线对抗污染者中牺牲的军校生。
颜砂仰起头惦着脚,他伸手去够,却总是差一点,只好让魏铭臣帮忙稍微拉弯了枝丫,他也咬着嘴唇绕上一条白丝巾。
而踩在满地昏暗蜡烛的缝隙之间,每个学生脸上都有忧伤。行走在人群之中时颜砂却突然抬头问道:“魏铭臣,你当时是不是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
所以才把他拉走。
“算是直觉,”魏铭臣凝视着脚边的蜡烛,他蹲下,把稍偏移的蜡烛推回正规,“我也是污染者……所以才有感应吧。”
“不怪我没提醒他们么?”魏铭臣站起身,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无所谓啊,只要你不死就好,”颜砂笑了笑,“值得珍惜的,只有自己和重要的人的性命,不是吗?”
良久,魏铭臣才收回视线,他低声说是啊。
“哎,跟我越来越像了,”颜砂忍不住隔空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真棒。”
“但是我不允许你说你是污染者,你跟那个家伙明显不一样,”颜砂又迅速板起脸,“你能控制住你自己,你不会发狂,更不会随便伤人。”
但是罕见的,这次魏铭臣并没有应和他。
他们在学校里逛游,谁也没提出要先回去,直到最后学校里零星的灯都熄灭,蜡烛也烧到尽头,他们走到半道,魏铭臣才冷不丁的回望着那颗最高耸的榕树。
他轻声说,或许有一天那上面也会系上送给我的白丝带。
颜砂皱眉,他这几天来第一次握住了魏铭臣的手。
“也不许这么说。”颜砂低声道。
“不论怎么也好,你变成污染者也罢……”颜砂语气坚定,“我们都会在一起。”
“污染也有办法延缓,而且我不会让你变成污染者的,”颜砂认真道,却又弯了弯唇,“也不会让你被关进军部收容所。”
他没想到魏铭臣却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你输了。对方语气淡然。
“这种时候还在意游戏的输赢啊,”颜砂扬起大大的笑容,“嗯,我输了,所以可以给输家一个安慰奖吗?”
他们都知道这指的是什么。颜砂嚼着嘴里甜腻的巧克力,还不忘亲昵的舔舔对方指尖,但他脸色却忍不住稍冷。
如果魏铭臣真的完全变成污染者……他真的又能那样如初的待他吗?
但颜砂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三个月后……他们迎来了国诞日。但是恰好是这天,颜砂的心绪却一直不宁,他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在餐桌前坐立不安,面前是段母做的丰盛大餐,但颜砂有些紧张的脸和整个节日气氛格格不入。
而魏铭臣已经再三朝他投来视线。
谁也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魏铭臣这几个月毫无污染加深的趋势,他们正常上课下课,一如往常的亲密。
和所有人坐在餐桌上,桥桥正偷偷向颜砂展示一幅画,他说要把这张画送给颜颜哥哥。
而画上画着三个人,颜砂认出了他和魏铭臣,却指着第三个有点好奇,“……这是谁啊?”
“司景哥哥呀!”段桥很欢喜的拍着手,“你们不是好朋友嘛!”
颜砂微愣,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游戏里他和段司景分手那天,也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同时也是国诞日。
突然,有人敲响了门。
颜砂屁股像装了个弹簧一样起身,踩着拖鞋跑去开门,但门打开的瞬间他却被扑了个满怀,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笼罩的气息却分明透着血腥味,有人身上满是雨和血,对方像是刚哭过,但猩红狠戾的眼眸却透出刺骨的恨意。
“我会杀了你,”有人压在他耳侧,明显是意识不清的自言自语,“你这个放荡的神明……”
段司景?颜砂不敢置信。
下一秒,少年却已经昏了过去。
而门外,有人正静静的撑着把伞,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
“……好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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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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