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未落地,一把扇子截了去,随着玉扇一分为二,一只猫被抱了出来。
“柳大人真是好眼力,原本我便发现这里有只猫儿躲着在,本想等大人走了逗弄一二的,却不曾想被大人发现了,”关攸之将猫抱在怀中,顺着怀中小家伙的毛,埋怨道:“你看这猫儿吓得不轻。”
柳清狐疑地看了关攸之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又看巷中空荡,也便作罢。重新将刀入鞘后,又行一礼:“世子仁慈,属下多有得罪。”
“无碍,”关攸之举着猫,嘴边含笑,“好歹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不知柳大人觉得这猫取名‘安然’如何?”
“亏得世子出手相救这猫才安然无恙,这名字定是极好。”柳清应和。
关攸之逗弄着猫,笑道:“小安然,你可得赔我一把好扇子。”
“夜深了,属下派人送世子回府”柳清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人立在了关攸之身后,伸手道:“世子请”
关攸之又朝巷中瞥了一眼,正对上安然双眸,嘴边浮现一抹笑容,便点点头道:“劳烦柳大人了”
目送关攸之离开,柳清身后的人上前,低声道:“大人,世子这么晚出现,怕是有蹊跷。”
柳清目光幽深,摇摇头:“这世子最不屑参与纷争,先前有人暗中拉拢均被婉拒,再者,以他的韬略怎会这般轻易就被我们发现。”柳清抬起头,看着一片星空,“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行刺之人,莫有妄为。”
“是”那人又一顿,“方才似乎听到南面有声响,派人去寻也未见人回来......”,话还未说完便见柳清朝南边去,便也跟了上去。
待得两人走远,安然探出头来,望着关攸之离开的地方,眼神幽深,这个世子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安然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出城。
稍稍调整了下思路,安然纵身一跃,从巷中翻了过去。
城中的确没有捷道,但是,有一户人家的院子直通城外。
凭借记忆,安然轻车熟路地便摸索了过去,轻盈地一跃便上了墙头,顺着围墙翻到了城外。
不过这里下墙后是粪池,遍地粪便,且距离庙中甚远,这也是为何她一开始不从这里走的原因。好在墙外有些许石头,落地也不算狼狈。
她一路谨慎来到溪水旁,这一次,她倒是赌对了。
在溪水旁的草丛里有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人,身上满是血垢,伤口处被简单包扎过。
安然娴熟的将他扛在身上,往庙中走去,待她移到庙里残破的菩萨像前,将人放下,朝菩萨拜了一拜。随后,她将菩萨像旁的石头移开,将上面的草皮一拽,竟一整块提了起来,下面深灰色地上有个凸起,移开,一条秘道出现。
安然将人拖了进去,那密道深处竟是一个小房间,床榻桌子皆有,甚至还有两副碗筷。安然将人放在床榻上,把准备好的膏药从包裹中取出,小心地为他包扎,所幸没伤及脾脏,再加上处理及时,性命倒是无碍。安然又强行喂了些补血的药丸,将包裹放下,里面的食物和药膏够他撑几天了。
做好这一切,安然深深的看了四周一眼,温柔地将那两副碗筷擦拭干净,转身离去,刚行几步,又返回来,将食指咬破,在纱布上写下几字放在了食物的包裹里。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安然上来后看着菩萨像,郑重地磕头三拜:“这一次,也请一定保佑我......”
秋夜寒冷,安然彻夜劳累,等回到不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堵住了七巧刚要发出惊叹的嘴,安然只道一句:“自行营业罢”,便倒在床榻上睡得不省人事。
待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残阳殷红,半边天色半云霞,院里的桂树染上红妆,格外动人。安然长长地伸个懒腰,从屋里走出,不知是自己太过劳累还是方姐姐给的枕头的原因,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安然先是拨弄了一下通风处的桂花,寻思着过些时日便可酿酒,这才突然想起昨日里答应了徐娘的事情,便急忙从偏院出来,进了酒肆里。
“小姐醒了,”七巧瞅见了安然,踱了过去。
“七巧,快去备些葡萄酒给琉璃坊送去,然后......把咱店里面的竹叶青也备出来”安然思索开口。
七巧愣了一下,疑惑道:“小姐不是派人告知我了吗?”见安然疑惑表情,又指了指楼上“有位公子早便告诉我了,酒已经派人送去了琉璃坊,那公子还说小姐今日定会睡很久。”
安然皱眉,望向二楼,好几个偷看她的汉子急忙埋下了头。扫视一圈,可见范围内并无可疑之人,安然脑海中无端想起昨日那个世子,便对七巧说道:“我上去看看。”
盈盈迈上二楼,安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角落的公子。
昨日阴暗,安然只知世子身高八尺左右,容貌看的不太真切。如今那人就这么坐在窗户旁,身穿花青色缎子衣袍,袖口是黛蓝色镶边,青白色的鹤与闲云点缀其中,头顶的羊脂玉发簪与其交相辉映,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窗外晚云渐收,琉璃天色,让那公子渡上柔光,宛若画中人。
安然一身素白,顺了顺衣褶,偏偏然朝他走去。
“醒了,”那人将目光收回,落在她身上,嘴角含笑,“睡得可好?”
听到声音,安然又多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便不紧不慢地坐在他对面,用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依旧是慢悠悠地语调:“倒也不错,只是让公子等我久了,或者说......姑娘?”
安然记性极好,这声音一出她便觉得耳熟,再多看两眼,便认出了这人是昨日的姑娘。
“天光甚好,倒也无妨,”关攸之还是看着她,“毕竟毁人所爱之物理应赔偿不是吗?昨日便和姑娘说了。”
安然转过头,含笑望着她:“公子想要何物?小女子倒是知道几家上好的香粉店,倒能带你去瞧瞧。”
关攸之闻言也不恼:“女儿家的东西用在我身上糟践了。”
“不知公子想要何物?”安然正色道。
“安姑娘大可放心,我最不喜欠人情,昨日之举不过是一事抵一事罢了,不过这玉扇可是我费尽周章才得来的宝贝,安大当家理应作赔,”关攸之倒了一杯酒,“你这酒肆着实寒酸,又碰上你这般的当家,料是关了这店也赔不起。”
有些人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想让人掐死他的话,安然挑眉:“所以?”
“都说不停当家酿酒非常,若姑娘能拿出我中意的酒便罢休。”关攸之晃着手上的酒杯,又开口:“今日这葡萄酒着实一般。”
安然食指轻敲桌面,“公子对我了解甚多呢”
“倒也不多,昨日去琉璃坊打听了下,只知你是不停的当家罢,昨晚碰到属实意外,还扰了我观星的兴致,不过......”关攸之将脸凑过去,鼻尖快要贴着鼻尖,见面前人神色如常,未见丝毫躲闪冒犯的意味,笑意更浓了,“京城女子大多拘谨保守,难得有你这般大胆妄为的人,实在有趣的紧。”
“公子癖好真是特别,”安然垂下眼眸,错开视线,“我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总之,我不会害你,”关攸之端正坐好,叹息一声,“这皇城,着实无趣啊。”
世人都道公子博,无人知晓心事愁。君子攸之,三岁识得字,四岁诵经书,五岁泼墨笔,六岁解君忧,七岁八岁天子叹,九岁便得候位封。先前心气傲,满腔才华只为赏识,不顾父亲的反对,一腔孤勇地为帝出谋划策,解了天子对匈奴的愁,立下大功,封为侯爵,名扬天下,世人叹服。
当时还不理解父亲对他叹息摇头是何意,仍旧一意孤行,拒绝了许许多多拉拢的人,直到锋芒过盛,歹人暗中陷害,甚至逼死了他可怜书童。他不甘,上报天子,却不曾想触了逆鳞,大雪中跪了三日,这才惊觉权位之争有多残酷,宫墙里的人冷酷无情,不择手段,视生命如草芥,彼时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对这皇城寒了心。
而后他大病一场,醒来时已无心邀功。天子知晓此举伤人,金银珠宝如数送来,却不知他最厌财气,王权贵族依旧私下拉拢,均被他婉拒,就这样度过了两三年。
后某一日,闻言亲王谋反,天子却召将军入宫,心料不妥。
前往皇宫后便见了甬道里躺着浑身是箭的人。他浑身发冷,曾经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万众敬仰的护国英雄,天子夸赞的爱卿良臣,父亲教导的铮铮铁骨,他所敬佩的伟人,就这般凄惨地死在了腊月的冷风里。
可真是应了那句:“敌国破,谋臣亡。”啊,他心寒至极,蹲下身将箭一一拔下,又脱下披风盖在了将军身上。
后面见圣上,毅然决然辞去侯爵之封。待他在宫中跪了一夜,天子终得应允。可当他出宫想要去拜访将军府时才得知,那里已被屠杀干净,罪名竟是“谋反”。
上无知己,下无红颜,他心也寒了,皇城日子无趣的紧。
这些安然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心中有了定数。
世子昨日打扮女子并非意愿,看情形,怕是和他一道的公子拉去的,而他昨日莫名抱住她,不过是想确定自己是女子罢,难怪昨日徐娘说话含糊。
昨晚之事的确巧合,但这世子一语便道明圣上心思,若想救下刺杀皇帝的人可谓轻而易举,可他并没,还暴露位置提醒自己要小心。若他是天子亲信,昨日那护卫不可能对他还提防着,更不可能用这种他一眼便看出的伎俩抓刺客。
左右都矛盾,唯一解释通的便是他口中荒唐的看星星。安然不动声色揣摩着,如若真是觉得夜色美妙,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自己,甚至还看到了连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猫,这种人当真可怕,果然传闻不假。
“酒馆打烊了,”安然起身,“公子改日再来罢。”
见她应允,关攸之看向窗外,笑道:“恐怕你今日得晚些关门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面两家商铺的道子里,有一人站在背光的角落里,盯着不停,踌躇不前。
包裹的严严实实,是昨日琉璃坊里的怪异男子。
安然皱起了眉,望向面前的男子。
某人耸耸肩,理所当然道:“反正你现下无事,去看看又有何妨?”
安然冷哼一声,将他面前的酒杯拿起,顺带着酒壶一并拿走,挑眉道:“反正你现下不喝,干坐着也无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吃酒的人头一次看不停的当家这般恼火,望向角落处,却见被撤酒的人面容含笑,饶有兴趣的样子。
怕不是个傻子,吃酒人摇摇头,可惜了这副好容貌。
柳清说:取名字太难了,作者在线征集你们惊艳的宝藏名字和人设,后续人物出场作者就用你们起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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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互相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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