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酒肆近日异常稀奇,那酒肆连开几日不说,日日居然都有新酒品尝。这让京都汉子感动不已,只当是老板娘突然转了性,纷纷前来吃酒。
京人大多豪爽,熟人吃酒只让阿绿告知下新品种便自行舀酒,偶尔几个新来的客客气气要了酒,很快也被一同饮酒人带熟了,基本上不用太费心。
二楼靠近扶手处,一五大三粗的男子带了个美娇娘,一边饮酒一边谈情,引得邻桌纷纷侧目。
七巧小抿酒杯里的酒,眼神一亮:“这酒好生甘甜。”
“这是取自城口汪泉里的水,清晨打取,又把院里的桂花兑了点,自是甘甜。”安然也倒了一杯,轻抿一口,齿颊留芳,甚是满意,“浓度不大,取名‘甘露’”
“甘露?真是好听”七巧平日里总穿淡绿色长裙,不施粉黛,如今或许是带上了那发簪的缘故,嘴上涂了些胭脂红,本身底子便不差,如今笑起来更是明艳。
安然对此很满意,心下寻思着得多买些首饰给备着。
今日天气尚好,阳光打落下来,让安然格外心安。望向窗外,对铺的生意稍许有些冷清,门口铺了灰布,上头晒了些萝卜条,幼童手捧糖人,不慎被灰布绊倒,眼看就要落地,却又被人及时拉回,惊魂未定的瞅了手上的糖人一眼,欢欢喜喜地望向环着自己的人,那小脸突然皱在一起。
那人全身上下被粗布包裹,急忙松开手,小孩立刻逃跑。那人没多大反应,抬起头望向不停二楼,刚好与安然的视线相撞,安然这才看清此人脸也被白布包裹起来,只露出了带有伤疤的双眼,煞是骇人。
昨日安然下楼想去见见这人时,人已不见了踪迹,没曾想今日又来了。
安然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朝他扬了扬,那人愣了一下,转身离去。
“昨晚我也见他来过了,”七巧发觉那人,皱了皱眉头,“我当是哪里来的乞丐便不太在意。”
“无碍,”安然望着消失的人影顿了顿,“很快便知他想干嘛。”
是的,很快。
关攸之刚踏进酒肆,还没来得及坐下,便看见某当家满面春风的走到他面前,还笑得人畜无害:“公子想做些有趣的事情吗?”
“不愿。”
安然愣了一下,笑容不减,只让七巧把甘露拿来:“那便来尝尝今日新酿的酒罢。”
见面前人真的便止了嘴,关攸之也不多言,拿起酒杯极优雅的喝了一口,放下:“还不如昨日葡萄酒。”
“公子嘴真毒,”安然虽面不改色,心里却将他咒骂一番,将酒壶收走,“那公子便自行作乐吧,恕不作陪。”
关攸之摇摇头:“从没见过哪家女子有你这般嚣张,我还是你债主。”
语罢,安然盈盈一拜,和七巧下了楼。
“就此作罢?”七巧端着酒壶不解开口。
安然扬起嘴角:“那公子不是答应和我一道了吗?”,见七巧依旧是满脸疑惑,便又解释道:“他刚说了,他为我债主,那定然要将债讨回来才罢休,我若就此跑掉,他便亏大发了。”其实还有一点,这世子既说皇城无趣,且这几日天天来酒肆招惹她,想必是不会错过他觉得有趣之人口中有趣事的。
果不其然,下楼刚把东西准备好,便看到站在门口的翩翩公子。
安然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这人着实有些招眼。
“有何有趣之事?”关攸之朝她走来,靠近才看清她手上还提了个麻袋。
面前人朝他狡黠地眨眨眼:“绑架!”
关攸之还在思量这两字是何意,便见安然皱起了眉,手上的麻袋松落下来,竟是麻绳和布条等物品,准备的倒是周全。
“你想作甚?”关攸之警惕。
“绑我,”安然望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罢了罢了,调戏也成,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上钩。”
“我调戏你?引何人上钩?”
“昨日巷口的男子。”安然正色道,“待会儿我便进那个巷中,你务必前来轻薄我。”
关攸之不回答,算是默许。请他帮忙的人很多,达官贵族,世家公子,都送珍贵异宝来求他献计,平生第一次有人让他干这般无礼之事,还是个女子。
行至巷口前,安然往后看了一眼,确保关攸之就在附近,便进了去。
两家商铺隔得并不远,中间的缝隙不算大,周围还有堆放的木材,巷口走到尽头便豁然开朗,有几处小户坐落在此。安然走了几步,不小心踢着了木块,顿时发出好大一声响,让她有些心慌,她最不喜这种狭窄的地方。
行至尽头,眼前开阔一片,这才让她稍稍安了心。巷后是清一色的瓦房,与前街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这里过于荒凉,砖还是同样的砖,地方却不是地方。
安然贴着墙,四处打量一番,那人既然盯着不停几天了,想必定在附近转悠,只细细观察,便看到了那人在斜对面的屋舍里给猫顺着毛。
心中念头打好,安然朝关攸之使了个眼色,又弄乱头发和衣裳,从巷子中栽了过去,满脸恐慌,哽咽道:“你别过来。”
听到这声,关攸之慢条斯理走了过来,瞧见安然这般模样,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只见他长臂一伸,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又顺势转了个圈,将怀中人堵在墙上动弹不得,腾出一只手来,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轻轻吐气:“在下冒犯了。”
那边的猫明显叫了一声,貌似被人弄疼了。
安然下意识地将手护在胸前,将两人距离稍稍拉开,不料关攸之将撑在墙上的手移到她腰间,用力一捏,安然吃痛叫出声来,手也松开来,两人距离暧昧。
“小爷我不管你是哪家娘子,被小爷看上是你的福分。”关攸之轻佻开口,好不风流。
安然突然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眼神瞥向房舍里,见有人影闪动,但却不出来,安然一边大叫“救命”,一边凑到关攸之耳旁道:“继续!”
继续?继续不下去了,关攸之这般说辞不过是跟魏谓学的,况且他也从未调戏过哪家女子,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倒是安然急了,心想这人怎么这般墨迹,索性牙一咬,心一横,将自己的衣衫扯开,见面前人眼光避开,便自己动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突然灵光一闪,抽泣开口:“小女已有意中人,你这般他若归来知晓我该如何?我家酒肆便在前头,我给你银子,求你放了我。”
梨花一枝春带雨,安然眼中含泪,抽泣不止,身子都在搐动,格外惹人怜。关攸之一时竟不知她是否真在做戏,但也接道:“你那意中人当是懦弱无比,等这般久都未归,定然是不要你了。”
闻言,安然哭的更厉害了,泪滴落在手上,煞是烫人。
“住手!”有声传来,鱼儿上钩。
安然梨花带雨地望向他:“公子救我!”
关攸之松开手,望向身后,挑眉,不屑开口:“兄台莫要多管闲事。”
那人无言,只是把纱布解开,真容暴露在外,安然和关攸之皆是一怔。
该怎么形容那张脸呢,五官已经不清晰,左半边脸是被什么东西烧伤烙下地猩红疤痕,崎岖不平,密密麻麻覆盖半边脸,右半边脸倒是平滑,但伤疤一道接一道,甚至有一条渗进肉里面的长伤疤穿过了眼睛,落在了歪曲鼻梁上,脸颊处被人烙下的“奴”的标记似乎在诉说着非人的遭遇,只是那眼神却意外的温和。
只是一瞬间的震惊,关攸之和安然交换了眼神,便节节往后退,用手指着那人,大惊失色,落荒而逃,只剩下安然可怜兮兮地立在原地。
那人似是习以为常,见关攸之退出巷外便急忙缠上绷带,又解下包裹在身上的披风,别过头为安然披上:“姑娘没事吧。”
安然这才看清这人裸露着的皮肤处竟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似是怕吓着安然,那人轻声说道:“姑娘莫怕,在下并无恶意。”
安然理了理衣裳,将眼角的泪擦干,劫后重生般开口:“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姓名?日后也好相报。”
那人愣了一下,张了张口,确是没说话,
“小女安然,是对面酒肆的当家,公子既不肯说姓名,那便去我酒馆里坐坐,也好报答今日之恩,”安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落下泪来,弱不经风道:“我只看这里有只猫便想来逗逗,谁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白天也会有这般事发生。”
看见安然这般模样,那人犹豫了几下,还是点了点头。
安然见状将披风还给他,又理了理头发,将泪痕擦干,满是歉意的说:“公子稍等片刻,我那婢女若见到我这般模样,只怕会发了疯找人算账。”
那人便安静地在一旁等候,待得安然整理的差不多了,便随着她进了不停。
七巧一眼便看见了安然,瞅见眼睛不对,身后又是那怪异男子,以为遭了胁迫,刚想上前却见自家小姐开口:“七巧,你和阿绿收拾一下,今日准备关门了,另外,备些糕点过来,好好招待客人。”
七巧作罢,去了柜台准备东西,等一切备好后,客客气气地送到了二楼地房间。
“公子尝尝,这是新酿地酒,浓度不高,不会醉人。”安然落落大方地将酒杯填满,一时间,酒香四溢。
见面前人只端着酒杯,并无饮酒的打算,安然也不急,坐在他对面,笑着开口:“公子有何求?近日看公子在我酒肆踌躇许久,若有我能帮忙的,小女定然出力。”
那人明显一阵,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声音居然在颤抖:“在下......在下想请姑娘帮忙送封信。”
安然说:想不到第一次遭人调戏还是我要求的,并且衣服也是我自己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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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麻烦轻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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