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积雪,俞林道上呼啸着一批马车,叮叮当当地铃铛声,在俞林道上来回作响,惊得行人纷纷退让,马车里面,太监搓着手:
“快一点,快一点,这要耽搁了沈攸大人,皇后娘娘不会饶了洒家的。”
另一位太监也跟着焦急,说道:“快一点,哎哟,这份苦差事,一面是皇后娘娘,一面上是裕王殿下,谁也不敢得罪这不是?一会儿王淑你可得好好说,别把这裕王殿下给惹恼了,要了咱家的脑袋。”
“裕王殿下本来就和陛下不和善,性子又阴晴不定,你说咱俩去……其实按理说照着裕王殿下说好话就成,但是终归咱们在宫里面当差,也是在娘娘底下做事啊,不可能向着裕王殿下。”
李培恩汰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在宫里面有点话语,这日子也算是过得够了,死了就死了吧,只求宫里面我那干孙干儿子,给我争气些。”
哎,俩太监忧心忡忡。
皇帝害怕云镜和沈攸起冲突,特地找了两位太监跟着沈攸一起来到邴州,这俩太监平日里在客栈里面住着,按兵不动,要是听见了有什么消息,就得立马按照皇帝的指示,一面上找人去请李御史大人,一面上搬出皇帝手谕,防止沈攸出事。
这可是个苦差事。
说话的嫌头,马车已经听了下来,车夫勒马停车,收了打马的鞭子,说道:“两位公公,到了到了。”
“哎哟哎哟。”俩人哆嗦搀扶着下马车,还互相整理了衣冠,以求能更加整洁地面见裕王。
“两位有什么事?”侍卫一看马车,不是一般人能坐,只怕与官家有关。
“侍卫大人,我与这位公公,带了皇上的手谕,请求面见裕王。”
“候着。”侍卫拦住两位太监,转身去通传。刺史府兵马森严,侍卫寒刀更显得瘆人。
按理说是手谕亲临,理应全府跪拜迎接,但也许是俩位太监早就习惯了裕王的排场,不敢多做要求,只要云镜愿意出面见一见,那就已经算是完成了大半,还奢求其他的做什么?
风雪之中,王淑和李培恩俩人低头嘀咕,说道:“你说,我俩来得是时候不?”
“谁知道呢?收到消息,就来了。也不知道打不打扰裕王殿下。”
李培恩声音埋得更小,夹杂着风雪的呼声,说道:“宫里面,咱们对殿下也还是熟络,指不定殿下还念个旧情,今儿咱也别乱来,差事办完了就行,也不必求个尽善尽美,说到底回头去要是差事办不好,顶多挨一顿板子,惹恼了裕王,那是人头的事儿。”
正在商量,细碎的脚步声传出,俩人立马做了躬身状,云腾纹路的靴子踏上府门,云镜看着李培恩和王淑,冷冷地:
“进来吧,外面冷。”
*
刺史府很大,当初邴州原刺史修建这刺史府的时候,耗费了近十年,刺史府不仅规模宏大,连内里的摆设园景也都是精心设计,由专门的工匠商讨打造许久,可谓是军事与园林结合得当的一座盛大府宅。
“你们到的还挺早。”
云镜在前面走,俩人身后跟着,听了这话,讪笑:“小的一直住在邴州。”
“你倒也不遮掩。”
走了许久,到达了主殿,云镜走上前,示意俩人坐下,两人畏畏缩缩,推辞了好久,才勉强落座。
“这茶不错,两位公公试一试。”
云镜在宫中行事比较低调,并不拉人仇恨,这两位公公她是认识的,一位是内务总管,李培恩,在王兄跟前伺候,宫里面事件样样都要过他手,办事周全,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还会遣人送点好礼给云镜活络关系,不是个讨厌之人。
另外一位跟在李培恩身边帮忙的人,叫王淑,是跟在皇后跟前伺候的人,不过王淑是个识时务的人,每次见到自己,恭敬得不成样子,尊称叩拜都做得极其卖力,头磕的叮当作响,只是皇后沈婉在的时候,才正常行礼,她倒也没对王淑有什么别的意见。
“殿下,小的不敢。”
云镜不管俩人,反正茶也上了,她喝了一口茶,“你们过来,是干什么。”
“殿下,小的……”李培恩讪笑,立马起身,跪着扇巴掌说道:“小的该死,听了些人传口信,说沈攸大人在你府中,哎哟,陛下特地叮嘱过小的,沈攸大人还有要事在身,让小的带沈攸大人回去,换李御史大人代行监督之职,这邴州着实风光太好,这不?一时忘了日子,现在才来,殿下恕罪,小的办事不成……你把小的拖出去乱棍打死算了。”
云镜沉下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
王兄,果然,提防她。
“起来吧,别演这一出了。”云镜看着俩人,王淑也识趣地继续跪下去,俩人在内堂,战战兢兢,这才发现,已经出汗了。
“文书,给我。”
传手谕有规矩,两位太监也不敢把皇家的颜面放在地上摩擦,相视一看后,点头哈腰:“殿下……传手谕有规矩,你看?委屈一下。”
云镜嗯了一声,起身,“应该的。”
见云镜起了身子,俩太监高声唱道:“陛下手谕,如驾亲临。”
云镜跪在地上,抬起手,做接文书状,两位太监将文书毕恭毕敬地递到云镜手中,“邴州刺史云镜领。”
接旨算是完毕了,俩位太监站也不成跪也不成,连忙上前搀扶起云镜。“殿下,地上凉,您小心着身子。”
云镜起身,接过文书,打开,一看。
一瞬之间,冷了脸色,攥紧了手指,那几个醒目的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若沈攸带外伤,即军中有叛,皇妹即刻彻查叛党剿灭。
见云镜的手已经掐白,李培恩猜想到云镜想要抗旨,俩人又一齐跪在地上,“殿下,小的该死。”
“我有些话,想问两位公公,这封文书,是和沈攸来邴州时,一同带下来的?”
她已经生气,此时正在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缓和着气子。
“是是……”李培恩上前磕头认错道,“殿下,您行行好,小的……要是带不走沈大人,小的就没命了啊,殿下!小的只是做差事,哪敢对殿下撒野啊,小的这条贱命死不足惜,殿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说完,匍匐在地。
云镜松开手指,将文书随手丢在桌子上,沉了气:“我不抗旨。”
李培恩立马匍匐,心里面炸开了花,两尊大佛都惹不起,只要有一尊大佛低下了头,俩人日子就还过些。
“多谢殿下。”
“但他人不在这里,你们要到别处去拿人,沈都尉伤了本王,想来是有失心之症,本王也就没说什么,暂时关押了。”
“唉唉,小的这就派人去接。”
“一刻钟。”她冷声。“等一刻钟。”
李培恩终归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人情世故拿捏的妥当,云镜既然已经开了生局,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管云镜干什么,只要自己带回去一个活人,到时候什么事情都往云镜身上推就行了,回去,顶多挨一顿板子。
就算是把屁/股打烂,那也值了。
“唉唉,小的立马去准备马车!”俩人面面相觑,高高兴兴,把头磕的叮当作响谢恩。
云镜起了身子,淡定道:“右缇,跟我来。”
“属下领命。”
云镜起了身子,走到了内堂外,底下磕头的两个宦官还匍匐在地,她停了脚步,瞄了一眼两个宦官,淡淡说:
“有多生的事端,就推到本王头上吧。”
李培恩心里一怔,立马把头匍匐得更低,“殿下?”
“有多生的事端,往本王身上推。”
李培恩和王淑面面相觑,才抬眼看远处的云镜,眼瞅着,云镜就消失在了风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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