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精致奢靡的包间里,霍巧玲边敷着面膜,边接听电话。
“你是不是又抢了那个女孩的资源?”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带着点无奈和不悦的语气,她一改在外对工作人员的嚣张气焰,乖巧低下头,听着电话另一边男人的教导。
美甲师正给她的脚涂着指甲油,霍巧玲发泄般一脚将美甲师踢到地上,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极为乖巧温顺的姿态。
“爸爸,是她先挑衅我的。”
霍崇义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性格,语气微沉:“前段时间在你使关系不让圈子里的导演和她合作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吧,景家那个大少爷回来了……”
“爸爸。”霍巧玲将面膜揭下,脸色阴沉,但依旧天真无邪地撒着娇,“他现在应该不喜欢余添添了,你忘了嘛,他们当初不是闹掰了嘛!”
霍崇义并不这样认为:“前几天在那个大少爷的回国宴,他看起来还很在意那个女孩的样子,而且我听说他准备娶那个女孩。”
闻言霍巧玲有一瞬间的忌惮,可她不是个会把事情往坏处想的人。
“要娶早娶了,再说景家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们怕景则成为第二个景辰。”说完这些,霍巧玲才不情愿地退步,“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电话挂断,霍巧玲阴沉沉地看向被她踹倒在地的美甲师,美甲师很年轻很帅气,但此时却因为被她吓到,脸色微微发白。
“真可怜啊,像个可怜虫。”
霍巧玲高高站起身子,脚上的指甲只涂了一半,鲜红的颜色像是烂掉的苹果。
她语气轻飘飘又冷漠至极:“我最讨厌红色了,你不知道吗?”
男人也不懂刚刚霍巧玲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发起脾气了。
但刚刚经理已经告诉他了,无论发生什么他要做的只有顺从。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您刚刚说什么颜色都……”
“闭嘴!”霍巧玲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怪我没提前说?”
美甲师可怜巴巴地用目光恳求着霍巧玲,得到消息的经理急急忙忙地赶来,连忙帮美甲师说话。
“霍小姐,他刚来没有经验……”
“没有经验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你们这里门槛这么低吗?”
她正在怒火上,经理不敢再帮美甲师说话,更不敢说是因为这个是专门为讨好她挑的最帅的。
只能战战兢兢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这个大小姐不开心。
霍巧玲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嘴角嘲讽一笑毫不留情地撕开所有遮羞布:“还是说你来这里是想找个有钱人,一步登天?”
“不过你长得普普通通,哭起来也很丑,也不会有人眼瞎看上你吧?”
看着两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霍巧玲心里舒服多了,刚刚因那通电话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俞礼很多人都知道霍巧玲有个好爸爸,无论她做了什么,她的爸爸都会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爸爸出身平凡,容貌端正,学历普通,却娶了霍家智商永远只有十岁的女儿。
先改姓,后入赘。
后来又成功凭借霍家的势和资金支持白手起家发家致富。
虽然会有人在背后说他是凤凰男,但是那又怎样?
他们永远没有胆量,在睚眦必报的霍崇义面前说。
在霍巧玲心里,她的父亲是锦川最厉害的人。
他也一直都很宠霍巧玲,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的乖巧全都是她的伪装。
他也依旧十分宠爱霍巧玲。
因为她是霍巧玲,是他唯一的女儿。
*
在门前等了很久,叶群的手掌松了又紧,这样来回很多次他才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推开门。
明亮温暖的灯光下,女人那张和记忆里没什么变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好像不会老去,岁月对她是宽容的,这么多年过去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没来啊……”
看到就他一个人,女人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遗憾。
叶群笑容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反着光的镜片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语气恭敬,笑容得体:“他有些事情。”
“不要为他找借口。”
叶梢梢说起话来神采飞扬,一双和景则相似的蓝眸充满自由的光彩,和他记忆里女人的样子很不一样,也和那个永远无法解脱的景则不一样。
叶群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在一群孤儿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后,在他愕然的视线里,步伐优雅端庄地向他走来,对他伸出了手掌。
她背着光,热烈明亮的光侵蚀着她同样耀眼的浅金色发色,瘦而骨感的女人漂亮到像是摆在橱窗后的精致玩偶。
她对他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金色浅发随着她弯腰低头的动作轻轻垂落。
她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后来,在她离开将她困在华丽精致橱窗后的景家时,在一群压抑古板的老人众多议论纷纷中,他却听到她问主位的叶辰。
“我能带他走吗?”
叶群躲在精致的欧式象牙白柱子后,因为叶梢梢和景则并不亲近,他也太过自负,竟然异想天开地以为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想,他终于要赢过景则了。
他忍不住欣喜了起来。
而叶辰则沉默地看向女人,眼里的情绪复杂又沉重,叶群那时尚小,看不懂这个一家之主的男人眼里那抹复杂的情绪叫做留恋。
毕竟,压抑了一辈子的男人早就身不由己了。
“他姓景。”他这样提醒她。
叶梢梢美目微冷:“可小嵩他是我儿子!”
啊。
原来不是他啊。
就像很多年后的今天,她所期待的也不是他一样。
叶群没忍住轻轻笑了,嘲讽又寂寥,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酸涩。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和一直沉默注视着他们的男人不同,叶梢梢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她踩着高跟也依旧需要仰望的大人,轻轻拍了拍叶群的肩膀。
“小群已经成为很厉害的大人了,比小则要成熟懂事多,你们都是让我骄傲的孩子……”
夜色暗涌,女人的语气充满感叹,温和的笑意从眼底流泻而出。
叶群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人,叶梢梢始终言笑晏晏,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宽容漂亮。
他也是她的骄傲吗?
原来,他一直也是被爱的吗?
那他的嫉妒,从头到尾都是个彻底的笑话。
他想抢他的母爱,想抢他的幸福,想抢他的姓名。
明明他才是既得利益者,他却一直嫉妒他瞒着他。
他不该嫉妒他的。
最起码夺走他一切的叶群是没资格嫉妒他。
一直被放弃的少年永远不会知道,他眼中冷漠无情的妈妈,也曾为他反抗努力过。
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其实是被爱着的。
那时叶梢梢明知没有可能却还是穿过佣人阻拦,狼狈地站到景家老爷子面前,大声反抗质问整个景家。
真是,太不体面了,一点都不符合注重形象的叶梢梢。
可那是她的儿子啊。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忍心丢下自己儿子一个人在这个吃人的牢笼呢?
没人理她,景家老爷子被她气的脸色阴沉,叶梢梢只能把希望寄予给她曾经的爱人。
“景辰,我带我儿子走还需要理由吗!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和小嵩吗?”女人没了往日的精致高贵,放下骄傲,“算我求你了,医生说了,小嵩他现在已经有了自闭症的倾向,你明明知道在这里他就永远不可能痊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啊……”
因为他不止是景家唯一的血脉啊,他还是无法被替代的最完美作品。
没人可以取代他,景家需要他这个不会有任何破绽的继承人。
这些答案都与爱无关,叶辰攥紧拳头,双眼微闭,冷静提醒道:
“他也是我儿子。”
他给了她一个藏着爱的答案,他知道她会懂他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当她这句代表保证承诺意味的话说出去后,他再也没有理由能留下她。
她会离开,将永远不会回来。
但,她会自由。
如今她也确实自由了。
将离婚协议书妥善地收起,叶梢梢偏头看向对她始终沉默顺从的男人。
“我走了。”
书房灯光太过温暖了,让这个冷漠自持贯了的男人也多了些不该属于过他的温柔。
“夜深了,明天再走吧。”
叶梢梢微微垂眸:“我已经买好机票了。”
景辰目光落在书桌上另一份离婚协议书:“有私人飞机,你想走的话,明天什么时候都可以。”
叶群也顺着男人的话对叶梢梢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明天再走吧。”
知道叶梢梢很难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景辰脊背微微靠后,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椅背,目光深谋远虑。
“小则说他想和那个女孩订婚。”
“这样啊。”叶梢梢微微一怔,而后笑容舒展了开来,对他摆了摆手,“那麻烦景先生,明天记得帮我安排和那个小姑娘的见面。”
景辰应允:“好。”
他们之间太过生疏,像是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全都随着岁月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但因为爱过,所以他太了解她了。
他知道会答应,知道她一定会在意余添添。
因为她不会让余添添步她的后尘,也不愿意她的儿子不幸福。
他也一样希望他儿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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