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楹后背贴上墙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烂锈的木头味，她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屋外小道上来了一队人马，头上皆带着帷幕。

透过小隙，苏扶楹瞧见那些人腕上都系这红色飘带。

“继武将军手底下的人？”陆钧喃喃自语，却皱着眉

“不太像，你瞧那些人腕上都系着红带”

陆钧寻着视线望去，无一例外，这些人似乎是靠着红带在黑夜里辨别身份。

“皇城里哪有正经军队腕上系着红带，更何况，他们脚上穿的，好似不是官靴。”苏扶地声，凑近陆钧说着。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里，有些痒。

“你离我远些”

突如其来的厉声，让苏扶楹一愣。

——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莫名其妙。

“你是如何知道的。”陆钧侧头，同苏扶楹对视。

苏扶楹腮帮一鼓，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聪明呀。”

只是，却听某人心声——

废话，当然是看侦探小说外加影视剧看来的经验。

陆钧回过神，凝神盯着地面。

这女人，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语。

莫不是被冻傻了。

若是苏扶楹听到陆钧内心的编排，定要暴跳如雷。

寒风凛冽，透过间隙渗进来几分，陆钧不可控制的低声咳嗽几声。

在外徘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动静，正望向这边。

陆钧挪着身子靠近苏扶楹，直至接近墙角，迫于距离，只得胳膊撑着墙壁。

“失礼了。”

两人现在的动作说不上奇怪，苏扶楹好似被陆钧怀抱着，少年的胳膊谈不上粗壮，看着很纤瘦。

——国公府克扣他膳食了吗，怎么这么细狗。

细狗，她在说谁啊

陆钧虽不大懂“细狗”二字的含义，但这两个字的结合，定然不是什么夸奖他的话。

“阿霖，怎么了。”那朝着这边的士兵一顿，被身后的人叫住。

“我刚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阿霖挠挠头，神色疑惑。

“这能有什么？许是野猫出来觅食。”那人拍拍阿霖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是……”

“好了，别忘了，主子吩咐的事，若是未能找到，我们可都得遭殃。”

提到主子，两人神色一变，转过身离去。

待那些人离开，苏扶楹靠着墙角蹲下，一把推开竖着的草席。

她手撑着地好像推倒个东西，让她险些向后仰倒。

苏扶楹转过身，周围漆黑一面，背后明明是墙，可刚才感受到的力度分明是真的。

顺着墙壁摸索着，有块砖头好似是松动的。

“这是什么。”

陆钧闻声走来，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星光燃气。

凑近墙壁，方才那块石砖表面竟刻着花纹。

苏扶楹正要用力按下去，被陆钧伸手拦住。

“等等”

那花纹呈环形，中央雕刻着及其妖艳的红色花样，周围错杂分落着几只青鸾鸟。

“青鸾鸟，只是这花，是什么东西。”陆钧眼底泛出波澜。

苏扶楹闻声凑近，伸出手拨开灰尘，却瞧着熟悉。

“这是……彼岸花。”苏扶楹蓦然震了震。

“那是什么。”陆钧转过头看她。

“额……这是我老家的花，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传说它只生长于阴曹地府，若是在人间盛开，便是在预言大灾莅临。”

“你不是帝京人士吗。”陆钧顿了顿，神色复杂道。

“额，我儿时在别处住过一段时间，那里在我心中就是另一个家。”苏扶楹硬着头皮继续道。

“另一个家……”

苏扶楹伸手往里一按，另一块砖从上方几寸弹出。

正巧……

砸到起身的苏扶楹，弓着腰被弹到地上。

额头顿时红肿一片

——不是，这谁设计的机关。

噗嗤一声，陆钧不自觉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陆钧别过头，耳尖红的好似熟透了。

苏扶楹握着额头爬起来，愤恨的拿起那石砖里东西。

觉得眼熟的紧。

好似想点什么，从怀里把万掌柜赠予的玉环掏出，竟能合而为一。

果然有关联。

——刚才那一队人要找的东西，不会是这个吧，应该不至于那么巧。

“这是你的东西？”

光忙着合而为一，倒忘了身旁还站着位便宜夫君。

“不不，这玉环是郁佥事送我的，我就说感觉这东西少点什么，你瞧，这不是找齐了吗。”苏扶楹打着哈哈，妄想敷衍过去。

“他为何要送你东西。”陆钧皱眉，神色冷下来。

“几日前他不是误把我抓进北镇抚司了吗，这是赔礼。”苏扶楹将东西塞进怀里。

“我可不知，这郁九棂能这般好心。”

正说着，又起了阵风，苏扶楹忙拉着陆钧离开。

“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这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岭，也怪吓人的。”

——

天色渐暗，浓密的云层压的很低，连天上的星子也不见一颗。

周遭寂静无声，两人沉默着，一路无言。

许是太过寂静，苏扶楹主动找话题。

“小公爷，你今日为何会在此啊。”

“跟踪”陆钧垂眸盯着地面，淡然道。

“你这人还挺实诚的。”

“不想骗你”话音还未落，陆钧便道，那声音中好似夹杂着一丝情绪。

“怎么，郁九棂能送你礼物，我就不能跟着你了？”

此刻月光微落，撒下几丝映在陆钧脸上，好似连月光都格外怜爱他。

苏扶楹愣了片刻，侧过头不去看他。

唯耳边泛起丝缕红晕。

盈盈月色，雪影清辉。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

——

直至府邸，陆钧拉住苏扶楹“我有话同你说。”

“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

苏扶楹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你今日，为何要这玉环？”陆钧眼神认真。

“就这……？”苏扶楹未曾想到。

本想着寻些话忽悠，转念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在查那失踪的新娘子，这玉环的主人便同她有关。”

“你可还记得我被郁九棂抓错一事，当日他抓的那个女嫌犯，啊不是我嗷，另外一个人就是芸娘，这玉环便是她的东西。”苏扶楹掺了几分假，只是未曾想，自己面前的人能窥探自己心声。

——虽然那芸娘还是假的。

陆钧听着苏扶楹内心的腹语，抬眼看她。

“然后呢，这芸娘同那新娘又是何关系？”

“芸娘便是那新娘的养母。”苏扶楹一脸正经。

“从何得知。”陆钧递上一杯热茶。

“我曾查过芸娘的习惯，饮食上喜食辣，却尤爱素衣，我今天去的那荒废的屋子，就是那新娘的住所，我观察过那屋子，衣柜的门虽东倒西歪，里面衣衫的颜色全是白色，偶尔有几件鲜艳的，想必是那养女的。”

“我们藏身的草席前面的桌角处有两个被打碎的破碗，里面大多是花椒和辣椒。”

“辣椒？”陆钧皱着眉疑问道。

“就是茱萸。”

“仅凭这些？”

“自然不是，那新娘不擅下厨，两指不沾阳春水，据说以前是贵女，也不知怎的会住在此等破败的地方，可那掉在地上的东西，不难看出是有鱼头和红枣，自然不是那新娘子炒的了。”

“而芸娘曾是在宫里呆过的，据说做膳食的手艺一绝，尤其做那糕点，堪称绝品。那定然是身为养母的芸娘为两人做的。”

“芸娘唤她阿檀，想必闺名中必定带有檀字。”

“此事你若想知道，我可去查。”

“可按你说的，芸娘被抓，那阿檀又去了哪里。”

苏扶楹摇摇头，摆摆手。

“你要同我说的话可说完了？”苏扶楹抿了口茶，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同你商量。”

“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我细想了一下，为了以防日后有意外，我们今后可在外做表面夫妻，私下里互不干涉。”

苏扶楹神思飘远，很快回过神，垂眸掩住神色。

还以为是什么。

“遇上我们必须一同要出席的宴会或像明日回门的时候，你我相互配合，装作恩爱夫妻掩人耳目。”

“未做报答，除去月例，我可每月多给你一百两，若是日后有了心上人，我们便和离，放你自由。”

“你若不放心，我们可立下合约。”

“可以。”苏扶楹应声，笑道。

小厮拿来笔墨纸砚后，陆钧洋洋洒洒写下几笔：

“我陆钧与苏扶楹在此立约，做表面夫妻，私下里互不干涉，不可有肌肤之亲，不可染指对方之事，若对方有了心上人，便可和离，放自由。”

“若有违约，所愿皆不可得，所心皆被辜负。”

陆钧落笔，按下手印，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苏扶楹。

“合约既成，便不可违背，苏娘子，早些歇息。”

陆钧说罢，转过身离去。

“这便走了？一刻也不多呆的。”

“这般样子，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宿主为何要签】

脑海里的声音响起，苏扶楹摇摇头。

“在我看来，签不签都无所谓，我不会爱上他的，更何况，我还想回家呢。”

“想念手机火锅拉条炸鸡肥宅快乐水。”

【宿主，口水药流啦。】

苏扶楹暗自瞪了一眼，拆台。

“你可查到这阿檀的身份，我今日去寻了她住处，怎会几日就破败不堪。”

【是人为，阿檀失踪时，有人放了场大火】

“这阿檀到底是谁，还有郁九棂为何要抓芸娘。”

【阿檀是尚书程连高的私生女，自小被遗弃，后来曾先后被两个妇人收养。】

【宿主，系统检测这郁九棂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友情提示最好离他远些。】

“私生女！竟然，那后来呢”

【被程连高找回后，消失了一个月，然后就被逼着嫁人了，再然后，人就失踪了，另一个祭奠她的棺椁就出现了。】

“难道她……真的死了”

苏扶楹哈欠连天，稍作收拾后便爬上床榻。

屋内地龙烧的旺，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只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个红衣女子，她说她叫阿檀。

坐等陆狗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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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