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邪带路,三人准备返回清风堂。他们走上了来时的石板路,依靠夏无邪手中微弱的烛光照明。
不知是不是心境影响,阿月感觉这条路比看起来更漫长。
齐正阳走在阿月身旁,他五官端正,教养又好,看起来自带一股浩然正气。
齐家这些年来行事低调却在江湖之中风评较好,想必与齐恒治家处世的态度有关。阿月曾听慕容诀说过,齐恒那人是个固执的好人。
阿月礼貌问道:“齐公子,可听令尊提过林家之事?”
齐正阳摇摇头,道:“家父从未提起过,甚至我也是来了这里,才知这山庄主人意图在此。”
阿月“哦”了一声,心里却不禁怀疑。当年护卫先帝的诸位江湖人物均被山庄主人邀请而来,或许,引得这些人来此处的并不是林家之事,而是寻龙珠被劫的隐情。
不一会儿,三人便又来到了由清风、明月、轻泉三堂合抱而成的院子,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明月堂与轻泉堂也亮了灯,整个黑白交错的院子多了几分烛光的颜色。
夏无邪这才注意到,院子中央的石板地上有一副石刻的太极图。
几人回到清风堂,堂内则空无一人,甚至整洁的不像有人来过。
夏无邪默默站在方才那位黑袍人倚墙而坐的地方,那个黑袍老人,已不知去向。
夏无邪探过他的底,依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应当是无法自如的移动的,换言之,他只能是被别人带走了。
几人在清风堂找了找,又去明月堂与轻泉堂找,始终没有发现黑袍老人和其他人的踪迹。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明月堂与轻泉堂内的摆设,与清风堂如出一辙。
一时间,阿月甚至怀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奇怪。”阿月喃喃道:“什么人会带走黑袍老人?”
“这里才是清风堂。”夏无邪忽道。
夏无邪蹲在堂内一角,正是刚才黑袍人倒地的位置。他右手指着那黑色地板上的位置,仔细看来,有一摊血迹。
是了,方才黑袍人中了林柯一掌,吐血倒地。
“那我们刚去的那两个地方是?”阿月问。
齐正阳补充:“那里才是明月堂与轻泉堂。”
这是唯一的解释,可三幢建筑的外墙颜色明明截然相反。
黑白两色,正如阴阳两极,太极之初为混沌,元气混而为一。
是非黑白,在这山庄之中竟让人难以辨清。
一时之间,门外似乎有人影飘过,却只是一瞬,又似是树影晃动,让人感觉不近真实。
夏无邪追出清风堂,阿月也跟了上去,他们回到院中的太极图之处。
抬头望去,刚才清风堂的墙身竟是黑色,而院里,只有他们两人。
“此处必有机关。”阿月道。
夏无邪却问:“阿月,为何黑袍老人会失踪?”
阿月摇摇头。
阿月又问:“夏大哥认为是谁杀了林家十八口人,这人是否今日也到了这里?”
一阵风吹过,夏无邪感觉周边之物有微妙的变动,却说不上来变在哪里。
“齐兄呢?”夏无邪反问。
齐正阳没有跟着两人出来。
阿月离开清风堂时,齐正阳正在观察那副挂在墙上的“山中明月图”。可现在,齐正阳踪影全无。
两人回到清风堂,夏无邪也默默观察起这副图来,这图的用笔与构思算不上上乘,所画只不过一轮明月,月光下是山中轻泉堂、明月堂与清风堂三堂合抱的样子,但仔细看来,画中这三堂合抱成一个圆形院子,与院子里的树木一起,便构成了一副更大的太极图案。
阿月问:“这山庄有什么玄虚,人竟一个个的不见了?”
夏无邪道:“阿月认为,这山庄主人是想为林家报仇,还是另有所图?”
“他要为林家报仇,弄这些玄虚做什么?”
不错,夏无邪也是如此想的,或许黑袍人确实是当年幸存下来的林家人,不过,恐怕他也被这山庄主人利用了。
依夏无邪所想,这山庄主人只是借林家之事引出与寻龙珠有关系的人而已,林家人真正的死因,恐怕与寻龙珠被劫一事也有些关系,反而不是那黑袍人所说的是先帝派人暗杀。
“何以见得?”阿月问。
“林家家主当时并未在朝为官,仅是与祁王有些交情,祁王葬礼过程中,他几次对先帝提出质疑,甚至打开了祁王的棺椁,这件事,足以令先帝依朝廷法令处置他,何须派人暗杀?况且按林兄所言,先帝待祁王的遗孤不薄,既然连祁王的儿子都可以善待,又何须与没有势力的林家过不去。”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阿月问。
“令我在意的是,祁王葬礼结束后,为何先帝没有继续东巡,而是转道向南?”
阿月摇头道:“此事我从未听家父提过。”
“丁郎中前辈说,当时先帝派他先行一步去寻找某种药物。”
“所以丁郎中知道其中隐情?”阿月道:“那个丁郎中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看着都有些不爽,倒不如去找他问个清楚。”
话虽这么说,但夏无邪有一种预感,他预感,他们不会如愿的找到丁郎中。
结果如他所料,所有厢房都没有人,连昏迷的孟徊都不见了踪影。
那十间厢房安静的躲在院中茉莉树的后面,如同娇羞的少女,不想被人探究她真正的样子。
阿月回了自己的房间,有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
这房间,真的是她刚才待过的地方吗?
昏迷的孟徊不在床上,床铺整洁得如同没有人在上面躺过,而她自己方才喝茶的杯子,此时也回到了原先茶杯托里的位置。
她与静香坐过的凳子,也整齐的摆放在茶桌之下。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种巨大的虚假感席卷全身,她用力握紧了双手。
“这里真是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么?”阿月问。
夏无邪走到窗边将窗推开,空中飘来一丝茉莉的香味,而漆黑的夜空如同无底的深渊,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却像要笼罩万物一般广袤。
“阿月,刚才来到路上,你觉得有何不妥?”
阿月皱着眉头,刚才她与夏无邪一样是走过那条石板路来到这里,要说不妥,这整个山庄都不妥才是。
夏无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屋子,轻柔的洒在他身上,给予他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却仍遮盖不住整间屋子黑白颜色给人整个单调的印象。
可黑白不过是这世道最原本的颜色,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八卦,容纳世间万物。
这才又有了或明或暗的诸多色彩。
“我觉得哪里都不妥。”阿月撅嘴道。
窗外一阵风吹过,四周的事物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区别。
夏无邪走到厢房中央,看见石板路尽头的清风堂的白色墙身伫立在那里。
是有些东西变了。
“夏大哥,还好你还在。”阿月在夏无邪身后道。
夏无邪回过头,见到阿月白里透红的脸,也从她明亮的眼神里感受到她对自己无所保留的信任。
他将手轻轻放在阿月的头上,道:“阿月,你别离开我身边。”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构想。
在他的构想里,这个山庄如同一个八卦阵。阵的中心,则是那个三堂合围而成的院子,而十间厢房则位于阵的外侧。如他所料不错,外侧应当也还有两排相同的弧形厢房布局,这三排厢房,又能合围成一个更大的院子。
太极无极,这个山庄也均在阵中。
这山庄名曰闭云山庄,庄如其名,看不见丝毫月光,无法通过月与星的相对位置来判定方向,山庄道路昏暗,也只有靠微弱的烛光用于照明。如果阵中方位改变,那么他们不自觉中,两次走过不同的石板路,来到不同方位的厢房,自然会看到不同的景象。
“也就是说,风四娘与丁郎中他们,应当是在另一侧的厢房,那里才是我们刚才去过的地方?”阿月问。
夏无邪点点头。
“那林柯与齐正阳他们呢?”
太极图中,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太极点所在的位置,恐怕就是机关所在。
夏无邪道:“太极图若以清风堂为限,其太极点的位置,在三堂合围的院中,若以厢房为限,太极点则在三堂之中,若以山庄为限,太极点,这在这厢房之中。”
夏无邪的意思,有人触动了机关。
“那我们索性回到最本始的那个小院之中,把那机关找出来!”阿月说得起劲。
两人又走上了那条漫长又幽静的石板路。
夏无邪问:“阿月,你觉得这山庄主人会是什么身份?”
“身份?身份恐怕与寻龙珠被劫有关。”
“不错,不过与寻龙珠被劫一事有关的人今日也都到了这闭云山庄。”
“你是说这山庄主人就在我们一行人当中?”
夏无邪确实有此怀疑,他既有此怀疑,便会去想,各人来到这山庄的原因是什么。其他人说是收到了山庄的邀请,而他们一行三人加上胡明与李敖,则是误入了迷阵。
可实际上,胡明李敖是东阳帮弟子,他是无净山弟子,林柯是公主侍卫,阿月还是慕容家后人,他们几人与十八年前护卫寻龙珠的人确也有些关系。
如此说来,白铁扇为何会在此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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