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该绝!阿月心中落定,右肩巨疼的感觉蔓延全身,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立刻染红了夏无邪月白色的长衫。
夏无邪手一紧,心疼道:“阿月,谁将你伤成这样?”
此时范方赶到两人身前,竟放言道:“没想到你这小妞还有几分功夫,我们竟没能了结了你。”
夏无邪才扶着阿月坐下,听言心里便怒火中烧,无霜剑即刻出鞘,对准了范方的长棍。
那无霜剑似有灵性一般,剑意奇狠,迅雷之间已与范方的铁棒相击,范方被剑气震得后退了一丈,而无霜剑则又飞回了夏无邪手中。
这是无净山剑法中的一招“意念传剑”,原本只是一路应急救险的招数,却在夏无邪的剑意下变得极具攻击性。
阿月少见夏无邪的剑有如此强烈的杀意,不禁有些担心,她抬眼看着夏无邪,只见夏无邪双眉紧促,目光凌厉,刹那间便与无霜剑一起朝范方袭去,完全不留给范方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与无霜剑人剑合一,两者的行为似有灵性,竟分不清是人在使用剑还是剑在指挥人。
她来不及阻止夏无邪的攻势。
这算是阿月第一次见识到夏无邪真正的实力,只三招之内,范方的长棍便脱了手,还不等他认输求饶,夏无邪的剑便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范方睁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自己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弟子打败。可惜他还来不及想通这件事,就一命归了西。
夏无邪没想过他会杀人。
可当他看见阿月口中的鲜血之时,他的心就已不属于自己,而似是被他人攥在手里般,疼得发紧。听到范方的挑衅,他下意识想让这个人得到教训。
什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敢伤害阿月!他心里只有这一个执念。
在无净山修练剑法十八年,剑本就是他唯一互相交心的同伴,无霜剑与他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三招之内,就夺了范方性命。
夏无邪久久没有拔剑,范方被夏无邪钉在原地,良久,阿月拖着孱弱的身子艰难步行到夏无邪身边,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此时黑袍人已摆脱林柯的纠缠,脱身而去。
一时间有些许记忆好像飘回了夏无邪脑海之中,这种剑入人体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
他早已杀过人,在跟随紫宸真人回无净山之前。
“夏大哥……”阿月的声音将夏无邪拉回现实。
林柯与林少阳也来到夏无邪身边。
“堂主!”林少阳冲上前去大喊。
夏无邪拔出剑,身体竟有些发软,可身边虚弱的阿月让他打起精神。
“阿月。”他轻柔的喊了一遍阿月的名字,便背上阿月前往陆明的医馆。
陆明是个极有天赋的医者,这也是公主将他收为己用的原因之一。在朝廷而言,当然理法优先,而江湖恩怨,则又有另一套处事规则。
陆明这人医术高明,心思细腻,留在世上造福他人有何不可?
阿月醒来时,正是陆明的一个小弟子阿念在照顾她,这弟子是个十来岁的姑娘,阿月曾调侃陆明这么快就收了一个女弟子,陆明却说这个小女孩是公主交托给他照顾的苦命孩子,在世上已无依无靠。
今日她没有心思说这些玩笑话,想起昏迷前夏无邪那张忧伤与愤怒相互交织的面庞,心里就只有担心,她环视四周,没看到夏无邪的身影,也顾不上自己胸腔的剧烈的疼痛,只挣扎着下床,想去寻夏无邪。
陆明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肋骨断了两根,肺气受损,起码静养半个月再考虑走动之事。”
阿月伸首一看,陆明正在房间尽头忙碌着,她急问:“夏大哥呢?”
只这四个字,说出来已是费了几番功夫,但她并不想表现出来,又补充了一句:“江湖中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娇弱。”
此时林柯从屋外进门,见到清醒的阿月,冷冷说了句:“醒了。”说完坐在桌旁,又问了句:“你可知那黑袍人是何来头?”
阿月已披上披风,缓步走至桌旁,道:“那人是揽月门之人,我听范方唤他‘尊月大人’。”
林柯则道:“看来这个揽月门还真是不可小觑,竟渗透到江湖第一大帮的副堂主这里,陆大夫,你知道该怎么做。”
陆明道:“放心,我自会禀告公主。”
陆明成为了公主在江湖的眼线,可阿月此时无心关心这些,只郑重向林柯道了谢,为他今日救她脱困之事。
林柯有些愕然,又一次有人向他道谢。
曾经在道山下,他与公主一起救过一个小孩,可那个小孩只看着他哭,然后却在公主的怀抱中笑开了花。
那时公主便调侃:“你总是这样凶神恶煞,小孩都不喜欢你。”
那时候林柯傲娇得很,觉得这些通通没有意义。
那日在闭云山庄他救了林叔,林少阳感激过他,当时他未觉是寻常,可也未曾过分在意。
而阿月平日常与他斗嘴,此时郑重其事的这声多谢,也让他心里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
有些事情在他离开公主之后,也缓缓的发生了变化。
“夏无邪在前院。”林柯对着已出了门的阿月道。
阿月听言往前院走去,夜深人静,整个医馆都寂静的有些瘆人。远远的,阿月便瞧见夏无邪倚在柱子旁,他已换了身天青色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恬淡安静。
“夏大哥……”到阿月走得更近了些,她才叫出夏无邪的名字,她不知道夏无邪在想什么,要是往常,他已经一早察觉了自己在靠近才是。
夏无邪起身过来握住阿月的手掌,阿月手掌冰冷,平日里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也如同死鱼一样惨白。
自己若是再晚到一步,阿月就……
“你在想什么?”阿月好奇的问,她睁大了眼睛,把弄着长辫,一如以往一样,却是想夏无邪能少一点担心。
夏无邪神色黯淡下来,道:“刚才我杀了人。”
“杀人有什么的,人在江湖飘,谁还没背着几条人命?”
“阿月也杀过人?”
阿月点点头,他们倚靠在柱子旁坐下,阿月能感觉到夏无邪温热的体温:“我本想放过那个人的,已经让他滚了,结果他反而偷袭我,于是我反手就是一剑……后来我出门就不带剑了,反正别人也伤不了我,不过见过的事多了,才知江湖多的是身不由己,所以夏大哥你内心难过归难过,却也不需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剑刺入范方身体那一刻,似乎有记忆回来了。”
“嗯?”
“小时候,我也杀过人……”夏无邪喃喃道。
“那是什么人?”阿月忙问。
可夏无邪却摇了摇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杀他。
心又被攥的生疼。
“好了。”阿月冰冷的手握住夏无邪:“比起这个,我比较担心东阳帮的反应,东阳帮是大禹第一大帮,自视正道,多年来与无净山井水河水不相犯,今日你杀了他们堂主,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那无邪也是当受罚的,明日一早我便去请罪。”
“且慢,是他那个堂主要杀我在先,我慕容家还没找他们理论,哪能让你受这罪。他们堂主勾结揽月门欲挑起江湖纷争,其心可诛,那个范方怎么说的,说慕容家小姐死了,她身边那无净山的小子脱不了干系。”
“她怎么知道你是慕容家小姐?”夏无邪问。
“咳咳咳……”阿月咳了几声,起初她没意识到,现在夏无邪提起,这倒确实是有些问题。
夏无邪轻轻握住阿月的手腕,涓涓内力沿着阿月的经脉流入。
感到周身舒适了些,阿月接着道:“确实,不过是你与林柯知道我的身份而已。”
夏无邪却道:“还有白铁扇。”
“他?”阿月有些吃惊:“他与揽月门有关?”
夏无邪仔细想了想,又道:“还有方天子,那日在闭云山庄他见过你使慕容剑法。”
阿月冷笑一声:“曾经我只觉得这个身份于我是个束缚,没想到还因此招了杀生祸端。”
夏无邪突然还想到一个人,立刻出门朝医馆外走了去。
有一个人,只在他们第一日来若川时遇到。
是馄饨摊的摊主,从那晚之后,这摊主就再未在医馆门口摆过摊。而那晚白铁扇曾在馄饨摊上说出了阿月的身份。
医馆外空无一人,那摊主自是不在。
夏无邪疑惑,究竟从何时起,自己被揽月门的人盯上?
阿月跟着来到医馆门口,明白了夏无邪心中怀疑。
揽月门针对无净山,针对东阳帮,也针对她慕容家,针对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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