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什么，”谢慕发话，“六皇子是奉了朕的命令来捉拿刺客，退下！”
这是有意替六皇子掩盖。
门帘重新被掩上，谢慕又咳又喘：“谢凌清……如果不是你身体不好，这储君之位……不是没有可能落到你头上。你真以为父皇会迫于世家权势，或是嫡子身份，而将储君之位传给谢凌轩吗？……你看看你们哪一个人能够真正让父皇放心，将这江山交到你们手里。你性情坚韧，有勇善谋，我原本是对你抱有期望，可你的身体挑不起这江山，又能怨谁，这一切都是命啊……”
谢凌清抱怨父皇不对他寄予希望，而这希望却是他的生母亲自摧毁的，又能怨谁！
“……而老三谢凌逸，虽然谋略稍显不足，但他秉性纯良，有大将之风，再有忠臣良将辅佐，朕也放心了。”谢凌清叹了口气，“你们不在这个位置，永远体会不到朕究竟有多难做。如今这江山也要交到你们手里了，希望总有一日，你们也能够体会到朕如今的心情。体会到朕的艰难。谢凌清，你当不起这个位置，谢凌奚也一样。朕不能看着江山毁在你们手里，这位置，朕是一定要传给谢凌轩的！”
谢慕放缓声音，劝道：“就此收手吧，凌轩与你们不同，待朕走后，他绝不会为难你与凌奚的。”
“你欠我，欠谢凌白，又何尝不欠谢凌奚呢？他有什么过错被你送到云台山，明明是皇子却被迫出家为僧，你有问过他的意思吗？”
“放肆！”穆无宴厉声道，“谢凌清，你有什么资格替他质问你父皇！”
“那我有资格问吗？”谢凌奚挑帘进来，他换下了宽松舒适的僧人袍，穿上了一身皇子服，腰间陪着刀，皇子服紧贴腰身，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环视四周，见谢凌清的脖颈被划开了一道细细的红线，面色冷了下来。
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谢凌奚如此装扮，他面容绝俪，竟让人移不开眼。
他见着所有人，没有见礼，径自走到谢凌清面前，食指轻触，“谁弄的？”
谢凌清觉得有些不妥，他微微退了一步垂下眼眸，“我自己不小心。”他本来倚靠着身边死士，见谢凌奚进来，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谢凌奚视屋内众人于无物，推了轮椅来，让谢凌清坐下。
“谢凌清散布帝星转世谣言，间接害死你母亲，你还要与他为伍吗！”四皇子谢凌轩质问道。
三皇子喝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谢凌奚替谢凌清倒了一杯热茶，问谢凌清：“这便是爱挑拨离间的四殿下？”
一句话说的谢凌轩脸上挂不住，“你……不识好歹！”
“我都不在意，你替我出什么头。”谢凌奚一点不留情面，漠然道，“都是皇帝的儿子，想要皇位你大可光明正大去抢，为何非要学后宫女子做不耻小人。”
谢凌清心情舒畅，便替四皇子说话：“凌奚，他好歹是你哥哥，多少给他留些情面。”
谢凌轩被这哥俩一唱一和讽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谢凌奚乖巧道：“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慕与穆无宴诧异，这六皇子不知道被二皇子灌了什么**汤药？竟如此听话。两人心下一沉，想要劝谢凌清收手，看来还是得从谢凌奚入手。
“谢凌奚，你自回宫以来，还未与朕说话过，你到朕身边来。”
谢凌奚并不理会，他看向谢凌清，谢凌清拍拍他，说：“去吧。”
谢凌奚听话走到谢慕跟前，在距离一丈处停住了脚步，不肯再上前。他的眼神中满是淡漠，似乎并不在意面前这个男人会说什么，做什么。
“朕知道你心里有恨，你有什么气可以对我撒……你想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但你不能受人蛊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母妃拼命想要保住你，你就如此不爱惜你自己的性命吗？”
“你错了，我并不恨你。”谢凌奚甚至有些面露疑惑，“我为何要恨你？”
“你应该恨朕！你哥哥都替你委屈！”谢慕目光直射向谢凌奚，他竟看不透这个孩子，“朕从小将你送去云台山，出家为僧，对你不闻不问，明明是皇子，却生活清贫，你真的不恨朕？”
“清贫也好，富贵也罢，不过都是一日三餐，你们过得繁花似锦，可又得到了你们想要的吗？你说你要满足我，”谢凌奚居高临下，“谢凌奚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你能满足吗？”
这谢凌奚无欲无求，只剩下固执二字。谢慕自然知道谢凌清想要什么，“你也想要你哥哥们的命吗！你是出家人，你的佛法都学到哪儿去了？佛法教你助纣为虐吗？”
“我在云台山修行，是你扰我清净，将我拉入这俗世中。如今我已脱袍还俗，不再是僧人。”
谢慕竟无言以对。
“谢凌清，你的目的永远也达不到。”说话的人是穆无宴，“你想要拥立六殿下，可也得六殿下是皇上亲子才行。”
“穆相，凌清一向敬重您，您可别乱说话。”谢凌清眼带警告。
“此事乃皇家辛秘。但事到如今，不能任由你们将皇宫搅得天翻地覆，此事也不再瞒你们，六殿下谢凌奚并非皇帝亲子，他的生父是……”
“让朕说！谢凌奚的亲生父亲，是朕的大哥谢维，当年他想利用玥贵人对朕不利……后来事情败露，本应赐死玥贵人，可她已身怀有孕，念在到底是皇家血脉……朕网开一面，留下了他。……朕提议将谢凌奚送到云台山，玥贵人也不敢不答应。”
谢凌清听完后，不由得笑出了声，“这说辞是否太荒谬了些，什么时候皇宫竟由外男自由来去！”
俪妃突然开口：“谢凌清，你可知你的生母究竟是因犯何错而被太后赐死的吗？”
谢凌清等着俪妃开口。
俪妃也没有心思卖关子，清晰的吐出两个字：“通奸。”
谢凌清立马反驳道：“不可能，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俪妃反问：“怎么不可能，人证物证俱在，非我栽赃嫁祸。我将证据呈给了太后，太后便赐死了你的生母。只是没想到，这玥贵人竟然胆子也如此之大。皇上久不进后宫，便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太后年迈无力掌管，驾鹤仙去后，才将后宫掌印交到了我手，从此后宫才安宁了下来。”
“不可能，都是污蔑，都是污蔑！”谢凌清激动得站起来，猛然摔碎茶盏，双眼通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是因此而失了性命，在他的记忆里母亲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怎么干得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呢？
“谢凌清，这是事实，不是我栽赃陷害，是你母亲自己造的孽。”
谢慕心思都放在江山与穆无宴身上，对后宫十分厌倦，根本就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茬。
“谢凌奚并非皇帝亲子，”俪妃嗤笑着，“想你机关算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谢凌奚若是成为储君，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位子最终还是他儿子的！
谢凌奚并不理会，疾步到谢凌清身边，他扶着他坐下，半蹲着对他说：“往事不可追，既然你已知晓当年真相，这些人留着便没有意义了。动手吧，迟则生变。”
谢凌清额前碎发遮了眼睛，没有做声。谢凌奚耐着性子，“你不忍心，就让我来吧。”
“你是不是……”谢凌清低声喃喃着，谢凌奚听不清，他倾身凑近谢凌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谢凌清猛然抓住谢凌奚的手，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早就在知道自己的身份？”
谢凌奚替他撩开额间碎发，替他挽在脑后，“重要吗？”
谢凌清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弟弟，他将凌奚视作一枚棋子，可凌奚明明知道，却还是甘心按自己的计谋去做，甚至在知道真相的情况，没有纠正他，阻止他。
他对自己的好来得莫名，却又让他十分的依赖。他相信任何人会背叛他，但凌奚不会。哪怕自己让他做的都是他不愿意的事。
谢凌奚看着谢凌清的眼睛，澄澈而温柔：“我会将他们都杀了，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藏下去，我知道这是你希望我做的。”
谢凌奚起身，他的眸子瞬间变得冷漠，扬声道：“来人！”
一只冰凉的手拉着他，谢凌奚回头，只见谢凌清清淡淡的笑：“你是要做皇帝的人，手上不要染血腥。这一切的一切，就让我替你扫平。”他以前的狠是为了母亲为了自己，而此时，他只是为了谢凌奚。
谢凌清扬声道：“来人！”
大门被推开，杂夹着寒风呼呼吹进屋内。
他拉着谢凌奚的手，跨出门槛，“将屋内所有人杀光，一个不留！”
屋外没有人应和。
刀光迎面而来，谢凌奚眼疾手快推开谢凌清，徒手迎了上去。须臾间，已是几个来回。谢凌清之前并不知道谢凌奚会武功，也不知道他武功根底如何，在一旁也看不出门道。
来者不善，而且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事情的发展出了意外。
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要找到接应的人手，谢凌清一转身，却见转角走来一人。
竟是许久未见的穆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