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日子疏松平常,他们没有再谈及弥生,和彼此的同事之间聚了几次会,但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只有彼此一起度过工作之外的空闲。
人会被逐渐填充起来的真实生活而迷惑,为了这样的生活而放弃许多,甚至是自我,清醒但沉迷。
陈消夏也许已经沉迷于这样的生活了,也许没有。
八月份时候立秋那天,朝息难得准时下班,陈消夏和他走在林荫大道。
落日余晖,倦鸟归巢,他们坦然牵手慢步回家。
路边小摊贩们聚在一起大声聊着生活,橙黄的光线斑驳,影影卓卓。
小车上,瓜果蔬菜有的整齐摆放,有的乱七八糟,透露随意。
下班的人在车前停留,看尽种类,想买的便问价,挑挑拣拣,称买,讲价,之后心满意足带着笑容和同伴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零星的鲜花小摊。
鲜花一簇簇摆着,颜色纷繁,风里仿佛也裹携着香气。
朝息被陈消夏拉着停留,他们买下一桶的花,连带着桶,花里大部分是蓝风铃,还有一些绿桔梗。
回家的路上,朝息抱着花,陈消夏从手机上拍照查着花的种类,他不认识绿桔梗,觉得那是绿色的玫瑰。
回到家,洗手,换了衣服,陈消夏坐在地上摆弄买回来的花,将已经完全开花的挑选出来放在一旁。
朝息将沙发上的垫子拿起,踢了下陈消夏屁股,垫在下面,“得斜着剪枝,别玩了,小心手。”
陈消夏把弄着手里的剪刀,剪刀在手里像是笔一样旋转,听到朝息的嘱咐,他停下手,握紧剪刀垂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几秒钟后点头又突然抬起头,坐在垫子上仰视朝息,灯光下,朝息的面目有些看不清楚。
陈消夏勾了勾食指让朝息俯身,四目相对,他笑着吻了吻对方的唇,牙齿咬破了唇瓣,铁锈味扩散,“废话真多。”
朝息加深了亲吻,直到唇上的血液被吸吮干净,稍稍分离,他看到陈消夏眼里的自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野兽,已经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等待着时机想要一口咬死自己的猎物。
那陈消夏呢,他一只手臂搭在朝息肩膀上,手里还拿着剪刀,另一只手扣着朝息的腰,他更像只丧失理智的野兽。
“着急弄完吗?”朝息发问,手指一下一下揉捏陈消夏的后颈。
“你着急啊?”陈消夏哼笑,手一松,剪刀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他的两只手搂紧对方,“你要是着急,那我就不着急弄完这些花了。它们都是陪衬,你是主菜。”
【没过审核】
第二天早晨,屋里狼藉已经被打扫,空气里有花的味道,昨天买的花已经修剪插好摆放在了房间各处。
上班的闹钟响起,陈消夏艰难睁开眼睛,不愿面对还要上班的现实。摸索到床边柜上的手机,关闭闹钟。
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五分钟后,闹钟又开始震天响。
心里叹气,骂尽人生里知道的全部脏话,陈消夏睁开了眼睛。真是色令智昏了头,昨天不是周五,今天也不能休息。
起床,像是被久用后放置上锈的机器人一样,浑身卡吧作响。
洗漱后,用了几分钟走到厨房,不出意料,家里餐桌上放着热着的早饭。
站立喝着粥,电话响起,陈消夏接通按了免提,对方温声细语,“今天确定不请假吗?”
“嗯,不请。”唇瓣张合,陈消夏嘶了口气,摸了摸唇,“下次该我了!挂了!嘴疼。”
手机传来忙音,朝息无奈叹了口气,在床上听话,不听话都是一样的,被嫌弃是最终结局。
门外有人注视,门内的人知道,于是他走过去打开门,邀请窥视者进入自己的领地。
门关住的瞬间,尖锐的裁纸刀抵在弥生的脖颈动脉,只要几毫米就可以割破动脉,鲜血喷射。
朝息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刀尖划破了弥生的皮肤,细细的血液渗出,汇聚流下浸湿了一片领口。
弥生故意朝刀锋撞去,他不害怕这样的威胁,他不会死亡,也不讨厌死亡带来的任何痛苦。
时间好久了,他想念他的主神了,为什么陈消夏还不能真正遗忘,成为这里的一员,消弭自己的意志。
他要提醒眼前的人,他的爱人,不诚实也不真诚。
朝息下意识握紧刀,避开弥生的寻死行径。
“怎么?下不了手吗?”弥生笑眯眯的开口,伸出手指在朝息抵在自己喉咙不远处的刀锋上来回刮,将自己的鲜血擦拭干净,“朝息,人不能被眼前美好的事物所迷惑,迷惑到看不清身边人包藏的心。”
“朝息啊,他在想着离开。”
刀终于离开人脆弱的脖颈动脉,朝息一言不发,他在审视弥生,像是看一个撒谎者和无知者,“每一个人都有权力选择,他也不例外。”
离开吗?这是我们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在乎你是什么。你听着,陈消夏和我之间的事情,不论我们在一起或者是分开,都和你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身边,不然,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还能活着离开这里。”朝息威胁道。
弥生嗤笑一声后安全离开。
朝息没有想要动手杀了他,这个世界不管是真实的亦或者是虚假的,他想要自由的生活,最好是不触犯法律和一些规则。
他的警告,让弥生不要再出现在自己和陈消夏的生活里,但他目前没有把柄和底气这样要求弥生,他只能威胁,以对方不在乎的死亡。
形势被动。
凌晨两点,朝息临时加班,陈消夏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骤然睁开眼睛,他被惊出一身冷汗。
手脚冰凉,他洗了一澡后躺回床上,打开手机,已经是凌晨二点二十二分,朝息发了好几条微信,陈消夏一一回复,最后说他去接他下班。
医院门口,陈消夏骑着共享电车在路边等着朝息,看见他出来,陈消夏抬起手摇摆让朝息注意到自己。
几步跑过去,朝息用力亲在陈消夏唇上,“怎么要来接我下班?”
陈消夏笑了笑,他诚实回答,“做噩梦醒来,没了睡意。”
朝息坐在后座上,两个成年男人,车座便显得小,朝息环抱住陈消夏的腰,下巴抵靠在他肩膀上,两人贴得很近,“做了什么梦?”
“坐好了,我们走了。”车发动,陈消夏提醒朝息。路上,他回忆自己的梦,却想不起来,只是梦的感觉深刻,他不喜欢这个梦。
“我忘记了,但我不喜欢。”他最终这样回答。
晨风透凉,朝息抱紧陈消夏取暖,他想,这样真实的陈消夏可以在自己身边生活多久呢?
他会不会是梦,到时间了,梦醒来了,他就不见了。像之前的许多次梦一样。之前的他,自己抓不住,那这个呢?
医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征兆,陈消夏离开前的征兆。
回到家,朝息洗漱,陈消夏煮了红枣姜茶,水蒸气上腾,房间里甜丝丝气味里混着辛辣味道。
倒了两大杯拿着去卧室的时候,朝息正好洗完澡。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吹散热气,陈消夏浅浅吸了一口,烫着了嘴,他舔了舔没有起泡。放下水杯,他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困了?”朝息侧身,将陈消夏的手握在手心按揉,“去睡觉吧!”
陈消夏摇头,睁开眼睛看向朝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依偎进他怀里,“朝息啊,我的朝息,你是真的吗?真的存在的人吗?你对我这样好,好到我觉得,你不是真的。”
朝息没有开口说话,他的手开始一下一下抚摸陈消夏柔软的头发。
“我打算辞职了。”陈消夏轻声说。
“你下定决心了吗?”朝息的手指停顿片刻后开始给陈消夏按揉太阳穴,他不干涉陈消夏的决定,他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你觉得好就行。”
凌晨三点,朝息躺在床上顺从着陈消夏,艰难喘息里,他沉着声音开口,“今天有个人来找我,他说你不真诚,在想着离开。”
陈消夏俯视他,手捧着他的脸,“我说过,我要是离开会告诉你。”
“他等不及了,好像什么期限要到了一样。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朝息身体发颤,“夏天,夏天结束了,秋季来了,你,啊!哼!”
朝息的手放在陈消夏的脖子上,他看不清眼前,有什么冲昏着头脑,让他没办法思考,只想动作。
他掐着他,仿佛这样可以看破虚幻,感受到真实,他身下的人是如此真实滚烫。
陈消夏任由他的动作,呼吸困难,直到真正窒息而来,在朝息恍惚卸力下,陈消夏使劲儿掰开他的手,猛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齿痕深刻,血液流出。
疼痛让朝息彻底清醒,他松开手,不顾陈消夏是否舒缓,他栽躺在陈消夏身边,“夏天结束了,还有冬季吗?”
陈消夏坐起来,趴到朝息身上,“有啊,漫长的冬春之后,又是夏天。”
“那秋季呢?嗯,”朝息难耐的动了动身体。
“我们正在过呢。”陈消夏堵住朝息的嘴,湿漉漉的。
你醒来之前的事情好像是梦一样,我在逐渐遗忘。
我弄不清楚,你是之前的梦还是如今我身上的真实。
你们的触感一样,温暖,活力,你们的心脏一样跳动,可你比梦里的那个人更温暖,
陈消夏,你是真的,真的人类吗?还是我的一场梦。
我的爱人是否已经死去,我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你出现了,那个提醒我,你不真诚的人也出现了…
那个人只有我和你可以看到,他只来找你或者我…
我的夏天啊,我好像做了一个长梦,梦里,你死了。后来,你又醒来了。你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血液也开始流淌着…
你比之前真实,所以,我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弥生心情很好躺在床上,既然陈消夏一直不能成为这里真正的一员从而走向消亡结局,那么,他只好让朝息知晓一些真相,关于陈消夏的'祸心'。
他喜欢看这样的剧情,失去自由的鸟还要被折断翅膀。
早晨醒来,朝息没有去上班,他递交了辞呈。
早上十点多,陈消夏睁开眼睛,浑身酸痛在提醒着他凌晨的胡闹,挪动身体探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十几分钟。
这些时间里,自朝息醒来,他便一直默默坐在窗台前刚买没多久的懒人沙发上看着陈消夏。
他在想,一个人下定决心要离开,另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拦住。除非,那个人没办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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