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昨晚出去打水还散落一地的钱已经不见。
朝息转遍屋子里开着房门的房间没有见到昨晚的老太太,他站在最后一个矮小房门口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他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好像有呼吸声音,也好像是风呼啸过的声音。
晨风仿佛穿透了墙面强行冲贯屋子,冷得人寒毛直起,里面的人不应声,不确定人在不在,朝息只能先裹紧衣服,回了房间。
陈消夏已经穿好衣服正用湿纸巾擦脸和手,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见老太太了吗?”
朝息走过来,手指摸上他的手腕,摇头,“今天还疼吗?”
陈消夏舒展手,转了一圈手腕,给朝息展示了一下手的灵活度,“去找找她?”
“雾气大,等太阳彻底升起来吧,现在外面冷。”
“好。”陈消夏反握住朝息的手,另一只手抽了几张湿纸巾递给他,“擦擦脸,我出去看看,早上吃什么。”
“好。”朝息又递给陈消夏一件儿衣服,“冷。”他看着陈消夏出门,湿纸巾带着凉意,他缓缓地用它擦干净手,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
许是因为昨天的雨,门外的世界此刻被大雾笼罩着,迈出一脚都看不见落脚点。
厨房很小,没有窗户,不知道灯在哪儿按开,入目昏暗。锅灶旁边堆着看不清颜色的包装袋,东西杂乱。
陈消夏适应昏暗光线看了一圈,捂着鼻子看向刺激他鼻腔的物体,灶旁边放着一个大瓮,翁旁边有个木制小桶,里面不知道倒了什么东西,恶臭飘散。
转移视线,油腻黑污的锅灶对面墙边的低矮柜子里他看见落了灰的盘碗,木质的发霉厨具…
走过去打开摇摇欲坠的柜子门,他看见一个稍微新一些的红色塑料袋子,袋口敞开,里面装着黄色的米粒儿。
捻起一颗,昏暗光线里,他仔细看,不确定能不能吃。
他将米袋子拎出来放在柜子上,抓起一把想凑近看看,外面传来响动,他将手里的米塞进上衣口袋,出了厨房。
厨房外面没有人,声音似乎从房子外面传来。
屏住气息,打开门站在门口的陈消夏一动不动,雾气拥挤进屋子里。
他握紧口袋里的藏刀,他听到雾里的声音,在朝他们靠近。他不由自主朝外走去…
雾气吞噬…
看不清前方,他突然惊醒赶忙撤回……
门被重重关上,他一步一步后退。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外面声响逐渐变大,翅膀扇动的声音。
门没有被敲响,也没有被推开…
又几个呼吸后,门外没有了响动,陈消夏倒退着,眼睛紧紧盯着门往房间去。
朝息从房间出来便看见这一幕,他站在原地不动,等陈消夏撞入自己怀里。
后背接触到暖意,对方的温热呼吸喷薄在耳边,陈消夏耳朵瑟缩了下,身体有些僵硬,有些不适应一样后又放松身体,像是被暖意感染,他不动声色朝后一靠,正好被朝息搂住,“外面有东西,好像是鸟。”
一瞬间,他们想起来昨晚老婆婆的话语,别盯着经幡,不然会有鸟啄瞎眼睛。
朝息揉捏身体紧绷住的陈消夏胳膊,他安抚着他,放手时候他碰到陈消夏口袋不同于胳膊肌肉的硬度,像是一把刀。
他询问并放开陈消夏想要朝门口走去,“放轻松,许是那个婆婆呢?”
“外面雾气很大,走不了人。”进入这里,让陈消夏变得小心翼翼,他拉住朝息阻止他往前走。
有什么敲着门。
朝息摸了摸陈消夏的脑袋,抚平他头上翘起的一缕黑发,又仔仔细细盯着看了几秒陈消夏的眉眼,摸了摸他的脸,“没关系,我去看看,不出门。把口袋里的东西给我。”
没等陈消夏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陈消夏拉在自己身后,拿走了陈消夏口袋里那把尖锐的刀,握在手里。
陈消夏没有再拉他,反而跟在他身后,做出一个防护姿势。
门在他们靠近时,砰的一声被屋外猛烈的风吹撞在墙上,吱呀,吱呀发出“痛响”。
冷风瞬间灌充房间,寒毛直起。
浓雾侵入。
有东西飞略进屋,陈消夏几乎是一瞬间之内动作,迅速压下朝息的背,他身体重量压在朝息身上,听到翅膀呼得飞过的声音。
顺着那东西,陈消夏一只手按着朝息的头,自己反而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想要瞟一眼什么东西。
一只黑色的鸟折返俯冲而来,直奔他的眼睛。
朝息拉下陈消夏的手,转身伸出胳膊想要先陈消夏一步阻挡,但为时已晚,不知道那只黑鸟为何有那样快的速度,陈消夏胳膊已经被抓破瞬间见血。
黑鸟不顾一切的啄抓,陈消夏下意识挡住眼睛,眼前起了血雾,他痛叫出声。
朝息迅速反应过来,等刀朝黑鸟挥过去时,黑鸟后撤,只砍断它的一只爪,黑雾散开又凝聚,鸟哀鸣尖叫。
他趁机挥舞刀刃扎向它的心脏,一击未中只扎在翅膀上,刀穿透黑雾最终扎在墙上,黑鸟荡荡悠悠飞略出屋隐进浓雾。
黑鸟逃走,朝息将陈消夏半拉半抱转移到门后,用力把门关上,心里默念静等了一分钟,确保外面再没有东西闯入。
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取下刀,朝息扶着陈消夏回到房间,血液从陈消夏眼角流出来,糊了他自己一脸一手。
陈消夏闷闷地声音从咬着嘴唇的牙口里泄出来,他想要痛叫出声,又下意识忍着,身体很痛,嘴角却向上翘着。
活着就是感到痛意,原来如此啊。
朝息动作轻柔的移开陈消夏捂着眼睛的手,血液糊着伤口,看起来很严重。
将陈消夏按坐在床上,他从包里拿出纯净水和放着基础药品的袋子,陈消夏仰头等他检查自己的伤口。
结果,朝息半跪在了地上,他的手碰触到陈消夏脸上,很凉,有些抖。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让陈消夏微低头仔细检查,“伤口得清洗,头往前,低一点儿好弄,不然衣服上都是。”
陈消夏抿紧唇照做,他的手被朝息握着放在床上,他用力握了握,然后抓紧床单,以防等一会儿的疼痛。
旁边打着手电,可以看到伤口是从陈消夏左眼眼皮划到了太阳穴,朝息仰头伸出食指,示意陈消夏转动眼珠做基础检查。
“试着睁一下,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球。”他的声音很轻,动作温柔的按了按陈消夏那只受伤的眼睛。
眼珠可以转动。
“好。”陈消夏试着睁眼,但失败了。他想要配合朝息,但是真的没办法睁开。
用小手电测试另一只眼睛,没有受到影响。
朝息简单判断,陈消夏左眼的伤口需要缝针,他手里没有适合工具,那个老婆婆也不见踪迹,他只能先给伤口消毒,之后找一下有没有工具。
朝息动作很轻,但是消毒水沾在伤口上,痛意还是显著。
两个人都不说话,陈消夏可以听到消毒水沾在伤口上消毒的声音,细密的泡泡产生消散,还有朝息越来越长且重的呼吸声。
又一个棉签沾着药水按在伤口上,陈消夏表情变得呲牙咧嘴,他故意逗着朝息,凑近他,亲了亲他的脸,又想要亲亲他的嘴唇,被朝息躲过去了,“你弄疼我了,我要补偿。”
朝息笑不出来,由着陈消夏在自己脸上到处亲,按着伤口的力气却更轻了一些。
这里不适宜再待下去了,就算是陈消夏要走,那也是他和他的事情,这不该由其他什么东西插手进来。
拧紧消毒水,朝息看着陈消夏眼睛上的伤口,消毒水瓶发出响声,朝息发现自己快要把瓶子捏爆了。
朝息自嘲一笑,可这不是自己造成的吗?如果自己不愿意怎么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呢?
自信是好的,过度相信自己总会出些岔子。
之前不就是这样吗?两个人那样好,陈消夏却在阳光明媚的一天没有征兆的选择了自杀。
好像必须这样做,自己才能得到现在这个陈消夏一样,比之前更温暖的人。
自己真的,真的不愿意失去陈消夏,真的不愿意失去他。
可现在,好像到了抉择的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自己现在这样爱他,实心实意;那时间为什么又过得这样慢,自己和陈消夏没有白头到老…
陈消夏他值得,他适合在阳光里大笑…可凭什么呢?凭什么?
陈消夏注意到朝息不对劲的状态,他用腿碰了碰朝息的身体,无声询问。朝息回过神,抬头朝陈消夏安抚的笑了下。
他放下可怜的已经瘪了一些的消毒水瓶,翻找消炎药递给陈消夏,又找到药膏,用棉签沾着一点一点敷到伤口上去,最后又厚厚的抹了一层。
在这一过程中,他每用棉签沾药膏就吻一下陈消夏的另一只眼睛。他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
他有义务安抚自己的爱人。
陈消夏那只完好的眼睛一眨一眨,他还是感到很痛,但是感到了安心。
“我们等雾散了,就离开这里。”朝息站起来用绷带裹着陈消夏的伤口,以免伤口接触到什么,发生感染。
“如果,雾气不散呢?”陈消夏握住朝息的手,觉得他的手好冷,于是等陈消夏绑住绷带,他拉着他的手,拉着他半跪在自己身前,将手笼在自己的掌心里,“如果,雾气不会散呢?”
朝息仰头和陈消夏直视,“雾气会散的。”
陈消夏突然笑出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带着邪气,他舔了舔唇,上面有血液和消毒液的味道,“你不是一开始打算把我扣在这里吗?”
“弄瞎我,弄残我,把我留在这里,只留在你身边吗?”
“你那么喜欢我,喜欢我跳动的心脏,温暖的身体……”
“这里这么偏僻,我如你所愿,跟着你到了这里,为什么,你反悔了?”
“我最近不够黏人吗?我床上表现不好吗?哦,我忘了,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做了,是我的身体,你不喜欢了吗?”
朝息沉默不语,他抽出自己的手,拿出一包湿纸巾,他刚刚拿消毒水时候就把一包湿纸巾放在自己的衣服里暖着了。
他不喜欢他的爱人变脏了。他有责任帮他的爱人清理干净。
抽出纸巾,他轻柔的用纸巾擦掉对方脸上的血液和消毒水,一下又一下。
他的爱人喋喋不休,紧抓不放,他只能轻声劝道,“别说了,好吗?”
陈消夏闭住了嘴,他感到手背上多了点冰凉的东西。他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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