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破碎,福利院的众人大多没到齐,葬礼仪式结束后,大家都准备回去了。
阳关透过窗户,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倒影。陈七姐走进卫生间,高跟鞋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陈七姐站在化妆间的镜子前,整理着黑色连衣裙的领口,略高的领子完全遮住了她漂亮的颈部。
她好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仔细闻却什么都没有,深吸一口气,全是洁厕灵的味道,她嫌弃的皱了皱眉,抬手抚平裙摆上的褶皱,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指腹将唇上明艳的口红晕开,陈七姐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她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他死了,陈七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居然是现实,她不用在活在他的阴影下,不用在担惊受怕的活着。
“嗒吧...”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陈七姐猛地抬头,镜中反射出洗手间门口站着的人影——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他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手指轻轻一转,锁上了门锁。
“你找我有事?”她没有转身,透过镜子和他对视,“这里是女洗手间。你这样很没有规矩。”
男人摘下了帽子。他的眼睛狭长,左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节哀顺变,他的死很抱歉。”
陈七姐,“所以,你今天就是想说这个?”
男人说到,“这真的是意外,他身上的刀伤不是我做的。”
陈七姐近乎癫狂的吼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你就是个侩子手,我的两个挚爱都死在你的手上,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应该去死。”
男人任凭女人殴打自己,“对不起。”
陈七姐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洗手台。
最怕空气中突然来的沉默,陈七姐看到他进来的那刻戒备心就没放下来过。
男人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刀,刀身在灯下反光,他轻声说道,“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游戏已经开始了。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杀的陈六弟,那就这样误会下去好了,这样我们两清了,杀你就没有负担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七姐的视线飞快扫视着洗手间,寻找可能的武器或逃生路线,洗手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被他堵住了。
“别装了。”男人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真有胆子杀陈六。”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七姐说,同时悄悄将手伸向身后的香薰盒,“没了丈夫和孩子的人是我,我难道开心吗?”
他冷笑一声,突然扑上来,刀尖直指陈七姐的胸口。
陈七姐用尽力气抓起抓起金属香薰盒砸向男人的头部。盒子击中了他的头,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动作稍有迟缓。
陈七姐趁机向旁边闪避,但洗手间空间狭小,刀锋还是划破了她的左臂。
鲜血立刻浸透了黑色丧服的袖子。她顾不上疼痛,随手拿起洗手液瓶子砸向他。这次他躲开了,反手一拳击中陈七姐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弯下腰,呼吸困难。
男人揪住陈七姐的头发,把他拖进隔间,“你说你没有杀陈六,谁帮了你?”
陈七姐朝他脸上吐了一口血沫:“下地狱去吧。”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陈七姐感到冰冷的金属刺入身体,然后是一阵灼热。她背靠着墙,看到鲜血从自己体内涌出,在地板上蔓延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
保洁推着清洁车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橡胶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清洁车停在了女厕所门口。门关着,保洁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里面有人吗?打扫卫生的。”门外保洁在哐哐哐的敲门。
没有回应,但保洁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有人吗?保洁。”他提高声音又问道。
卫生间里,男人站起身,冷静地洗掉血迹,重新戴上帽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洗手间。
陈七姐靠着墙,“救命...”她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有人吗...救...”
保洁皱了皱眉,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找出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门开了。
就在门开的一瞬间,一个高个子男人从里面快步走出,几乎与保洁撞个满怀。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巴。
“哎哟!”保洁踉跄后退两步,清洁车被他撞得哐当作响,“这里是女厕所,你怎么——“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只是侧身从他旁边快速走过。
“奇怪的人...”保洁嘟囔着,转身望向厕所内部,最里面那个隔间——门半开着,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门缝下缓缓流出,在水磨石地板上蜿蜒成一条细小的河流。
保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推开半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发出一声尖叫。
陈七姐靠在墙上,浑身是血,一只手捂住腹部,眼睛看着进来的保洁,弱弱地开口,“救救我...”
保洁颤抖着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打救护车。
“救、救护车...殡仪馆...有个人...好多血...”阿姨的声音颤抖着。
挂断电话后,保洁瘫坐在地上,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她挣扎着爬起来冲向走廊,但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雨水随风飘进来,打湿了窗台下的一小片地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惊慌的尖叫。
“天啊!快叫救护车!”
“有人受伤了!”
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耳鸣般的寂静。陈七姐感到寒冷,前所未有的寒冷。他想起陈六死前的前一天,他们去了游乐园,他很开心,可是他还是不能原谅他。
陈七姐痛恨自己,离不开放不下,只能和他互相折磨。
雨丝绵密如愁,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整个墓地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
潮湿的风卷着寒意,掠过排列整齐的墓碑,吹得白布微微颤动。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阴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沉默地站在远处。
殡仪馆附近就有墓地,祷告结束后,他跟着人群来到这里。
低沉哀婉的哀乐在空旷的墓地里反复回荡。陈二哥混在人群中,仪式即将进入尾声。陈二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自己,便准备像来时一样,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景象——一棵苍劲的柏树下,倚着一个同样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
敏锐直觉让陈二哥心头骤然一紧,男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刻收回目光,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朝着墓地外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然,他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紧不慢,紧紧跟在他身后,无论他走多快,都始终甩不掉。
刚拐出墓地的主路,进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径,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雨水打在叶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将这里衬得愈发幽深。身后的脚步声骤然急促起来,朝着他猛追过来。
一声低沉的喝止在身后响起,陈二哥猛地回头,男人追了上来。
没有任何废话,男人话音未落,便直接探手朝着陈二哥的肩膀抓来,动作干脆利落。
陈二哥侧身急闪,堪堪避开对方的擒拿,同时右手握拳,直取对方的面门,招招狠辣,直奔要害。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交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径上格外清晰。雨水混合着泥土,让地面湿滑难行,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翻滚在地,身上沾满了泥泞与草屑。
陈二哥是打手,出手毫无章法,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但对方训练有素,招式凌厉精准,分寸拿捏得当,一时之间,两人竟难分高下。
混乱中,陈二哥头上的帽子被一把打落,翻飞着滚落在泥泞里,男人的帽子被打掉,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陈二哥停下脚步,“我当是谁,怎么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男人瞅准一个空隙,趁着陈二哥挥拳落空,猛地欺身而上,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右手顺势绕过他的脖颈,一个利落至极的擒拿手,将他死死按在了旁边的树上。
男人重重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雨水与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我对你们的游戏没有兴趣,但是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妹妹。”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无比珍惜这个家,陈二哥努力维持家的和平,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杀了陈六,这字字诛心的话,让奋力挣扎的身体陡然一僵。
陈二哥知道他是杀害陈六最大的嫌疑人,他想过自首,但是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陈六是不是他杀的,谁还会信他。
陈二哥也知道参加陈六的葬礼非常危险,但是伤害陈六和陈七姐的自责和歉意,压下了内心的恐惧。
所以他来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泥土的腥气灌入鼻腔,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陈二哥停止了所有无谓的抵抗,只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胸腔里翻涌着不甘与恐惧,而内心深处,一股比这深秋雨水更刺骨的绝望,正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开来,将他紧紧缠绕,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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