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亮堂堂,天光将一个立于滚烫温泉池边的庄子照亮。
庄子暗红木头制成,似乎没有地基,跟小孩在沙滩上堆出的沙堡似的,框架松松散散的。
蒸腾向上的白色水汽缭绕在庄子周围,庄子在七人面前半隐半现,目测只有两人多高的庄子门上有一个黑色牌匾,上书:八字庄。
八字庄也很有意思,“八”字是两条缩小版人体躯体,“字”是九条交错的缩小版人体躯体,“庄”字是六条交错的缩小版人体躯体。
黑色牌匾上的人体躯体是通红的肉,仿佛被腊制过,当腊肉一样悬挂在牌匾处。
正常人家是有在家中挂腊肉的习惯,但这个明显不正常。
徐虎身子打着哆嗦,口齿不清地指着八字庄:“这他娘的,真的能进吗?”
沈小草:“不能进也得进。”
沈小夏:“我们从一进祭坛公园就被无形中窃取了八字,我们要拿回来。”
“拿不回来,如何?”陆探询问。
“会死。”
会死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沈默了。
生死面前,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在旺盛的求生欲与尖锐的恐惧感的夹缝中,七个如蝼蚁般的人类进了那个庄子。
八字庄里头黑乎乎的,空气里弥漫一股很浓重的油脂味与肉香味,这里没有任何墙壁遮挡就是一个空旷的空间。
空间上方吊满了紧绷的绳,绳的下方是结实的竹竿,这些左右吊着绳的竹竿摆得很整齐,一排又一排规整地吊在半空。
竹竿下方同样吊着绳,但很短,巴掌长短。这些密集的巴掌长短的绳绑着一个又一个姿势怪异的腊肉人。
人……被做成了腊肉,还整齐地并列在众人眼前,看得一伙人目眦欲裂,呕成一片。
四个面瘫难得跟上众人一次。
沈小夏:“呕……不管看多少次都恶心死了,真是太变态了!”
其余三只面瘫深表认同。
温泉馆某个温泉室内,众多白花花肚子圆鼓鼓的石膏人在水池摊坐着,偶尔呻吟两句。
水池中央破破烂烂到处漏风的福手掌心福纸突兀地鼓起来,好像有人钻出来一样。福纸鼓到某一个点噗的一声福纸破了,里头冲出四只逃出生天的花瓶。
花瓶身上还带着众多福蚁,这些追杀他们的福蚁也从福纸跑了出来。
花瓶一出来就掉进了水汽袅袅的温泉,依着热水幸运地摆脱了缠在身上的福蚁们。
四只花瓶、众多福蚁全浮在水面上。
高臣感慨:“太不容易了。”
【是我不容易,你这个拖油瓶。】
沈小义艰难地翻了下瓶身,得以眼睛不泡水里,她无视又来缠她做买卖的黑花瓶,她围顾了下四周,最明显的变化是:头顶天花板祭刀刀柄上多了像挂福袋一样的鞋子,空气莫名地阴冷了许多,温泉室温泉池到门口的地板上多了一道道摩擦痕迹。
挂在祭刀刀柄上的鞋子像风铃一样动了动,引了人鱼大哥的注意,他看了两眼发觉还是他的买卖香,便不去理会。
人鱼王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但他更关心的是陆探他们七个人去哪了,他问高臣【陆探他们呢?】
“你问我,我问谁?”
豺体花瓶心大地仰游起来,没了風子一样的福蚁在身上咬,现时浑身通畅,肢体被扭曲成花瓶也没有痛觉,算是难得惬意时刻。
高臣是惬意了,但他们的老仇人福手不惬意了。
高臣一只毛茸茸的花瓶仰游着仰游着突觉水面、头顶光线一暗似是有庞然大物压下来,他望上方:“妈耶!沈小夏呢?徐虎呢?快来人救一下啊啊啊啊!!!”
庞然大物——福手跟五指山一样拍下来,四只花瓶抱成一团,情势危如累卵。
“话说,万一沈小义他们从福纸跑出来见不到我们咋办?”徐虎挠了挠头,表情困惑,但再怎么困惑他也会离腊肉人和自己及同伴的呕吐物远远,这是一个有选择性的困惑。
沈小夏直接无视徐虎的有选择性的困惑,她直言:“能怎办?我们就算回温泉馆也找不到那个温泉室了,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小草翻了个白眼:“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自己,正玩命呢,认真点。”
“喂,这话多少沾点刻薄了吧。”徐虎不认同。
陆探一针见血:“想回去抱人鱼王大腿直说。”
徐虎被说中心声,难得有些窘态。
沈小草哈哈了两声:“你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竟然想去抱人鱼王大腿说出去笑死人了。”
徐虎恼羞成怒:“你不想抱?”
沈小草刚想否认,又想到近在眼前的一排排腊猪似的赤条条的腊肉人沈默了。行吧,二哥就别说大哥了,人鱼王如果有她也不是不可以抱一下,就抱一下,绝不多抱。
人鱼王格斯:滚啊,觊觎我□□的人都离我远点,觊觎我的灵魂也一样!
红豺高臣:那如果既觊觎你的□□又觊觎你的灵魂呢。
……
一辆肉联厂运输车经过,格斯表无表情关上车门,门里的豺跺着小脚脚:格斯,你这个狠心的男人!
温泉室的格斯和高臣同时打了个喷嚏,总感觉无形中参与了一段奇怪的剧情。
温泉室异化了——这是四只花瓶的共识,不知那七个人对温泉室干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反正他们快要天怒人怨了。
他们幸运地没被福手拍死,反而借着巨大的浪花送上了岸,但也全员半残。
福手一招没拍死四只花瓶还阴差阳错把他们送上了岸,在温泉池无能狂怒了好一阵,引起了石膏人们的不满,在石膏人们的集体怒视中憋屈地钻回水池下方自此不冒头了。
沈小义、高臣、格斯、陈威四只花瓶原本是件不可多得的人体艺术品,肢体的扭曲程度及摆放的角度都堪称完美,可惜被福手整残了,现如今变成了凹凸不平的战损版花瓶,难回当初。
温泉池岸边。
毛茸茸的豺花瓶抖了抖水,顿时水珠四溅。
被飞来的水珠糊一脸的三只花瓶集体黑脸,他们在心里几乎同时出声:这个祸害!
格斯刚想蹦跶过去跟高臣说,你别抖了,再抖也只是只毛花瓶。
蹦跶到一半,与高臣中间还剩条窄缝的时候,危险从天而降,一只巨大无比的鞋子踩踏下来!
高臣和格斯惊吓地后仰瓶身躲避,可还是被鞋子死死压在鞋底下,两花瓶又鼓又圆润的瓶身都快压塌了,两人快痛到昏厥。
危急关机,陈威与沈小义也顾不上其它使出浑身解数死命拽他俩出来,沈小义生怕两人出了人命案子拼命往他俩口中塞珍珠。
具有解毒美容功效的珍珠似是有些微的治疗功效,最后沈小义和陈威把两人从鞋底拖出来时也没死成。
半死不活的高臣和格斯脱离危险地带后病恹恹的靠在沈小义和陈威瓶身上,两人劫后余生地望着面前巨大无比的鞋子。
鞋子是一只巨大的黑布鞋,整体扁平,鞋边有一圈花鸟的刺绣图案,就是一只在市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布鞋,不普通之处在于它不仅大还想踩死人。
从来只有鞋被人踩死的,从未见过鞋踩死人的,高臣和格斯今儿见识到了。
他娘的,真就差一点就踩成肉酱了。
沈小义:“此处不宜久留。”
陈威点头。
四人状况都不好,高臣和格斯尤其差,只能四只花瓶互相扶持慢慢蹦跶朝前去。
不料全员瓶身在空中蹦到一半,天上又开始落下一只靴子,还是鹿皮靴子,四只花瓶像被一头鹿踢了一样踢了出去。
四人瓶身一落地也不顾上伤不伤势了,没死就算轻伤,拼了老命似朝门口蹦去,他们上、下、左、右经常落下巨大的各不相同的鞋子,有时是草鞋,有时是木履,有时是黑皮鞋,有时是白布鞋等等。
“啊啊啊啊,这也太变态了吧!”
“我也没过会有一天会被鞋子这样对待,早知今日我就把鞋子当兄弟对待了!!!”
一只黑乎乎的花瓶一边嚎叫着,一边火速避开左边落下的木履,巨大的木履落下不亚于头顶落巨木,生死就在一瞬间。
“艹了,擦了一下半个瓶身都快消失了,痛死我了!”
黑花瓶骂骂咧咧地左右挪腾避开头顶落下的巨鞋,不料与另三只花瓶狭路相逢撞了个火花四溅,脑花也快撞出来了。
四只花瓶在地上滚作一团,就算在地上打滚也得保命,为了保命他们直接在地上滚动前行。
一路上他们为了躲开各种要人命的“拦虎路”费尽了心力,在体力见底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摸到了门槛。
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鞋子与人类相爱相杀的路!
墙上的门“吐”出四只花瓶又消失在墙上。
四只花瓶倚靠在空无一物的墙上直接挺尸不动了,他们已然累到一根手指也动不了的程度了。
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在温泉馆走廊上又悄悄摸上四只筋疲力尽的花瓶,在奇异诡谲的祭坛公园中添了一丝温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