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雨下整夜。
高牧也搂着任昭昭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悄悄下楼回自己房间,继续回笼觉——有任昭昭在怀里,他根本没能睡好。
饶是如此,晚上入夜后,高牧依旧摸到天台去。
任昭昭又在熬夜看复习资料。她暂时处于失业状态,今天一天没出门,全然投入备考。
高牧见着心烦:“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念书?”
任昭昭:【不念书人会傻】
高牧:“行吧,你确实已经够傻的了,不能更傻】。”
任昭昭便对他笑得有点傻,傻而纯粹。
既然劝说无果,高牧决定由着她,他现在再浪费口舌,也比不过明年夏天她在考场上亲身遭受巨大的打击来得有用。
“灯怎么越来越暗了?这样看书眼睛迟早得瞎。”高牧抬头,灯泡就在他伸个手臂轻易能够到的位置。
他给重新拧紧些,屋里光线确实亮堂了几分。
高牧仍然不满意:“先这样吧,明天帮你换颗白炽灯。”
说完他记起什么,出门到楼梯间,打开灯,一通翻,很快找出他以前的一盏台灯。
回头便见跟着他出来的任昭昭从他刚刚扒拉过的杂物中捡起几本习题册和几张考卷,恰好全是高三的。
他当年高考结束之后把书全卖给收废品的,未料还有漏网之鱼被金雪燕女士收拾起来了。高牧笑着拿过考卷到自己手里打算向任昭昭炫耀一下他的成绩,结果打开是红艳艳的23分。
高牧赶忙揉成团,转而打开习题册,然而里头干净得像新发下来的,一个字没写。他灵机一动,脸不红不跳解释道:“原来没丢,在这里啊。那个时候我怎么都找不到,害我作业没完成。还好因为我平时表现比较好,老师没有批评我。”
撒谎的过程中,高牧的记忆清晰地帮他回顾当年的实情:为了不做作业,他骗老师说习题册丢失。
任昭昭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饱含期待地指了指习题册,又指了指她自己。
高牧猜测:“你想要?”
任昭昭点头如捣蒜。
本来就是废品,现在废物利用,还能让她开心,高牧何乐不为?
任昭昭宝贝似的接回到手里,抱在胸前,从里头新扒拉出教材和没用完的作业纸,再用水灵灵的渴望的眼神征询他的同意。
高牧翻白眼:“你也太喜欢捡垃圾了。”
任昭昭目不转睛,瞳仁映着澄澈闪亮,还在等他的答复。
高牧趁机与她谈条件:“可以送你。不过我来的时候,你只能陪我,不能练字不能看书不能做题。”
任昭昭神情略微犹豫,似在考虑。
“那就全放下,我明天就让收废品的来拿走。”高牧佯装要抢回来。
任昭昭急忙点头。
高牧得逞地笑,关掉楼梯间的灯,拽起她的手臂:“行了,进去,全是灰。”
任昭昭一时没站稳,猛地趔趄了一下,不小心踢到旧家具,于寂静的深夜发出不小的动静。
高牧心脏被吓得险些跳出胸腔,即刻竖起耳朵留意是否吵醒二楼的金雪燕女士。
好一会儿没声。他松一口气,回头见任昭昭比他还紧张的样子,他不觉微勾唇,示意任昭昭回屋。
任昭昭跟紧他,但走路的姿势明显有点不自然。
高牧拧眉:“踢疼了?”
任昭昭摇头。
三两步到光亮处,高牧蹲下*身仔细查看她的脚。
任昭昭连忙扯他起来。
“真不疼?”高牧仰头,告诫,“跟警察叔叔撒谎要受罚的。”
任昭昭的拖鞋和她的衣服一样也不合她的尺寸,大了两码,玫红色,塑料制,是镇上妇女们的日常款。闻言她露出在拖鞋前的脚趾头配合她脸上苦恼的表情翘了翘,旋即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朝高牧比划。
高牧读懂她的手势:“真的只有一点点疼?”
任昭昭颔首。
高牧:“真的?”
任昭昭继续非常肯定地点头。
高牧这才放过她。
高牧将台灯给她安在书桌上试了试。
灯亮了,还能用。
任昭昭跟孩子似的,新奇地不断尝试调档功能,光线来回渐强又渐弱。
高牧吓唬她:“等会儿坏了。”
任昭昭即刻收回手,表情无辜而胆怯,无声地向他传递歉意。
高牧欺身,身形遮挡住顶上的灯光,投落的阴影笼罩她:“台灯、习题册、作业纸,全送你了,老公是不是该要点回馈?”
任昭昭欲往他脸颊凑。
高牧偏正脸与她对视:“嗯?”
任昭昭抿了抿唇,主动贴上他的嘴。
交错的心跳与渐促的呼吸之间,高牧正准备和昨晚一样拐她到床上,门忽然被敲了敲,伴随金雪燕女士的问话:“昭昭?你没睡?刚刚是你的声音吗?”
她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高牧吓出一身冷汗。幸亏他刚刚记得关门了,否则直接被撞个正着。
不过他如今好歹在派出所工作,而且从小到大需要他随机应变的事情一箩筐,早积累出经验,所以他反应算快的,立马示意任昭昭去应对,而他在她开门的时候恰好藏身到门后——空间有限,除了门后,也没更合适的地方。
金雪燕女士的神色亦少许紧张,手里还紧紧攥着鸡毛掸子。
任昭昭向她点头,回应她的问题,便利贴垫在手心写道:【对不起金阿姨吵醒你了,我刚刚在外面拿东西没看清楚路不小心撞翻东西了】
金雪燕女士的视线从她屋里环视一圈收回,浑身松弛下来:“没事就好。吓我一跳,以为三更半夜家里招贼。不过你怎么还不睡觉?”
任昭昭写:【看书】
金雪燕女士重新望向书桌,盯着台灯:“诶?那不是……”
任昭昭赶忙写:【我在楼梯间拿的,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金阿姨你还要不要】
“没关系,你喜欢就用着。”金雪燕女士摆手,继而捂嘴打呵欠,“好了,既然没事我回去继续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啊。”
任昭昭笑着点头。
等听不到脚步声了,高牧从门后出来,低声调侃:“小哑巴,我低估你了,你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任昭昭转过来,眼圈是湿润的。
高牧心一紧:“怎么了?”
任昭昭低垂眼帘写字。
高牧发现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字歪歪扭扭。他连忙握上去包裹住:“吓到你了?”
任昭昭什么反应也不给。
高牧理解为她默认。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你就这么害怕被我妈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自己也在隐瞒,但她若一样的态度,他就是不舒服。小凤仙从前可是巴不得他尽快告诉金雪燕女士。
任昭昭似乎难以置信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抬起脸看他时,泪珠瞬间滚出眼眶。
高牧焦躁:“哭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任昭昭自他掌心抽出手,一字字写:【我配不上你】
高牧登时想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他也太混球了吧?他们的这段关系里,她当然是自卑的。
他立刻拥住任昭昭:“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既然看上你,就代表不存在配不配得上的问题。等过阵子,合适了,我会跟我妈坦诚的。”
任昭昭在他肩头倚靠片刻,推开他,写道:【你小心点,在你告诉金阿姨之前,我不想破坏你的安排给你添麻烦】
高牧心绪泛起波澜,因她的善解人意而动容。小凤仙曾经数次为此与他闹过,她却首先为他考虑。
“嗯,我会小心的,明晚就不上来了。”
次日清晨,高牧照旧悄悄溜下二楼,却是冷不防见金雪燕女士跟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坐客厅的餐桌前,怀里抱着那根鸡毛掸子,脚边流淌着穿透玻璃的熹微晨光。
高牧顿住身形,脑子里刹那间闪过无数想法,很快从容地继续脚步:“妈,你这么早起?坐在这儿干什么?”
“你呢?这是从哪儿回来?”
金雪燕女士转过来的时候,高牧怀疑她的脖子成机械的了,因为他用眼睛就能看出她的僵硬。
高牧打着呵欠掠过她面前:“我失眠,半个小时前起来晨跑,现在终于觉得困了。不聊了,我要睡了。”
金雪燕女士:“哦?我半夜从天台下来之后就一直睁着眼睛守在这里,怎么没见你出去过?”
高牧打开房门:“你分神了没主意吧。”
“高牧!”金雪燕女士几乎是用吼的,掷出鸡毛掸子砸上他的后背,同时她站起,“我现在就去让她搬走。”
高牧飞快转身,追上金雪燕女士,将她拽回来:“你疯够了没有?!”
“我疯?”金雪燕女士不可思议地圆睁眼,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是你疯了!”
“我受够你了!”高牧重重掼她进椅子里,“我喜欢谁、和谁处对象、和谁结婚都是我的自由!再逼我去和那些女的相亲!信不信我把派出所的工作也辞了?!你的儿子就是没用没出息和你没用没出息的老公一副德行!打洞的老鼠永远变不成龙!气不过你就自己重新去生一个!别指望再摆布我!”
“你——”
“砰——”,高牧进了他房间,用力摔关门。
金雪燕女士呆滞僵硬地定于原地,眼泪无声而颓然,斜射进来的金色阳光也遮盖不了她灰败的脸色。
憋了好些年的心里话终于一次性吐露个干净,高牧丁点没后悔,身轻气爽地埋头就睡,一直睡到被电话吵醒。
对方说是有他的包裹,高牧习惯性地叮嘱快递员丢下面的小卖店,然后挂了电话继续睡。
不出两分钟,高牧猛地掀开被子,一边搓脸让自己清醒些,一边跑下楼,奔进店里:“包裹包裹刚刚送来的我的包裹在哪儿?”
看店小妹连忙从柜台底下帮他拿出来。
高牧抢过,撕开包装袋,确认里面就是他网购的苹果手机数据线,又迅速飞奔上楼。
焦躁地根据网络上查到的使用方法不间断地尝试摁开机键,高牧觉得时间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才终于等到屏幕重新亮起。
倒幸亏邱辰那蠢货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否则这手机拿在手里他也不会有机会干这么多事——思忖间,他找到上次那个视频,立刻重新观看。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在来回重复了不知第几遍,高牧明白究竟哪儿感觉不对劲了——
视线!是邱傲谦的视线!无论工厂的见面、超市的冲突还是这个视频里,他一次也没有把视线落到过任昭昭身上!
这太奇怪了!且不说任昭昭长得漂亮是个正常男人都该多看两眼,即便普通情况下和他人共处一个场合,也不可避免该有视线接触。邱傲谦却从头到尾没扫过任昭昭,即便任昭昭差点倒进他怀里他也不曾正视过任昭昭。与其说是他冷漠地将任昭昭当作透明人,不如说他在刻意回避任昭昭!
紧接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邱傲谦为什么要刻意回避?
目前已知任昭昭和邱傲谦之间的联系有两层:第一,任昭昭曾在海鲜食品加工厂打工;第二,任昭昭曾经跟着马玉琴到邱傲谦家里做卫生。
她和邱傲谦之间发生过什么?
在房间里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捋清思路之后,高牧迅速跑上天台,准备当面问问任昭昭。
可任昭昭不在,门锁住了。
高牧的脑海中浮现她的那本日记。他还没看完的后面的内容,会记录些什么?
他等不及下次找机会了!他现在就想全部探个干净!
未加犹豫,高牧立马下楼取备份钥匙打开锁进门去,老地方翻出日记本。
嗷嗷,热乎乎的更新送上,日常求爪印。晚上零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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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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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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