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橘红的光辉洒落庭院。
金灿灿的红光像透明的血渍,遍地染红整个柴院。
院子里横了三条人,一个昏迷,一个惨叫,一个血流成河。
最后倒下的歹徒骨头寸寸断裂,惨叫声不绝于耳,时台卿任由杀人凶手撕心裂肺地嚎叫,转身去给昏迷的歹徒心口补了一刀。
那个开膛破肚的歹人已经断了气。
时台卿持剑,站在一地手下败将之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时台卿的左掌虚虚握了握拳,他有些茫然。
离开了皇家的保护伞,少年第一次独自面对了江湖险恶。
从皇城的天罗地网地下逃脱升天,一个人跑了大老远来到邻国,还救下了一个孩子,为他报了弑母大仇……不得不说,一个虚岁十四的孩子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男孩跪倒在地,期期艾艾,无语伦次地拉着母亲的手,嘴里喷薄出来的语言支离破碎,母亲已在弥留之际了,她忍受着剧烈的痛楚,僵硬地勾勒出温柔的笑容,吃力地抬起手臂,一生中最后一次抚摸着幼子的脸庞,半阖的目光中尽是无限的眷恋。
时台卿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忍别离,把头偏过了屋顶,与遥遥半轮红日相顾无言。
杀得了歹徒又有什么用?救得回人命吗?
他恨只恨自己空有学富五车,不懂救治之术。
要是还在皇宫就好了……太医们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离家出走的皇子早已行到水穷处,天高皇帝远啦,哪里来的皇宫御医呀?
落日沉下山,余晖不再,天空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母亲在孩子的哭声中咽了气。
********
安葬完男孩的母亲,男孩留下了时台卿。
院子里空落落的,被歹徒所杀的女子看上去是男孩唯一的亲人,时台卿陪男孩在院子里的板凳坐了一夜,整整一个晚上男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开始还是号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再然后眼泪流干了,男孩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像个破碎的瓷娃娃。
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僵坐了一个晚上的男孩突然站了起来,示意时台卿跟着他。
男孩带时台卿下了山。
时隔一晚,时台卿又来到了这座小镇上。
穿过寥寥几个人影的街道,陶溪带时台卿来到了一间铺子。
进门的时候时台卿留意了一下,门框上横了一块匾,匾上写了一串庞乌话。
时台卿看不懂,大季朝的皇子不需要学外语,他猜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间铺子显然是刚刚开张。
刚开门就来了客人,老板屋里走出来,很是意外。
男孩和老板你一句鸟语、我一句鸟语地聊了起来,时台卿试图听着分析了两句,从语气里能听出来男孩在跟老板商量什么事情。
男孩状态不怎么好,刚刚失去了母亲又一宿没睡,顶着一双兔子眼,强打精神跟老板交谈。
忽然,老板看了他一眼,时台卿不明所以,回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时台卿的个子在同龄人里面算高挑的,个头快有老板高了。
老板打量着时台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时台卿刚欲拱手施礼,屋内光线一暗,门口进来了个大汉,穿着一身官服,老板见来人,立马抛下男孩和时台卿,对官服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副好不恭敬的模样。
男孩拽了时台卿一把,时台卿这才反应过来要跟着老板给官服人施礼。
堂堂季朝二皇子虎落平阳,给地方小官哈腰作揖,他还觉得怪新鲜的。
这官服人好像自带了吆五喝六的气场,操着一把黄钟大吕的嗓门,颐指气使得几乎只用鼻孔看人,只一人进门,屋内的氛围马上就热闹了起来。
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老板突然推搡了时台卿一把,时台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往前踉跄了两步。
现在轮到官服人打量这个高个小子了。
左看看右看看,官服人最后勉为其难地啧了一声,对时台卿一招手,转身出了这间小屋。
时台卿还没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身后的男孩推了他一把,一指官服人的背影。
时台卿理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官服人离开的背影:“我跟他走?”
男孩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兀自指着官服人离开的方向,还扬了扬下巴,哭了一晚上,红血丝还没消退的大眼睛无声催促着他。
时台卿跟上了官服人。
官服人带着他七拐八拐,拐到了一间小院里,这院里竟然还有不少人,都穿着统一的绿色衣服。
时台卿还在观察这群人,一个不留神,不知道从哪出来了个人,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绿衣服,不由分说地塞给了时台卿。
时台卿怀里莫名其妙多了一身衣服,塞给他衣服的人对他叽叽咕咕的说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庞乌话。
没等时台卿琢磨明白,带他来的官员大声说了句话,一下子,一屋子的绿人都凑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领导训话,长达一刻钟,绿人们毕恭毕敬,时台卿一句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头一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看起来男孩今天早上是带他去找工作的,想要端稳来之不易的饭碗,眼下的才看起来他迫切需要掌握这门外语。
可这群绿人是干什么的?工作内容又是什么?
语言不通,时台卿啥也不明白,他瞅着手里的绿衣服,隐约意识到刚才那人是让他换上的意思。
有心抓人问个明白都被语言不通堵死了,二皇子这辈子就没这么无助过。
官服人讲话结束离开了院子,一群绿人也散了,时台卿还在原地迷茫,后悔是不是应该学学别国语言再逃出家门……
直到给人塞了一把扫把。
时台卿抬头,一个佝偻的老伯捋着一把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时台卿下意识:“您……”
哦,时台卿住了嘴,他想起来语言不通这回事了。
可谁曾料想,庞乌人模样的老伯竟然开口说了句他听得懂的:“孩子啊,你是打老远从季朝来的吧?”
时台卿狠狠吃了一惊,又惊又喜道:“您会说季朝官话!”
“呵呵,”老伯乐道,“孩子,刚刚一句没听懂吧?来,跟我走吧。”
时台卿脑袋轰的一声响,看老伯简直见到了亲人一样,提着扫把赶紧跟紧了他:“看面相,您不是庞乌人吗?”
鹤发童颜的老人是个自来熟,许是见时台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打开了话匣子:“我啊,我小时候在季朝长大,后来我爹犯了事,为了躲掉砍脑袋的大罪,我们举家收拾行李,连夜出城,搬回了老家庞乌。要说起来,这边风沙太大了,哎!还是季朝的水土怡人哪。”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热情,原来是见到老乡了。
“你呢?孩子,我看你的姿态不像是普通家养得出来的,这是哪家的少爷跑出来了游山玩水了?”
时台卿笑了笑:“离家出走,让您见笑了。”
“哦,原来是离家出走,”老伯笑了,“有骨气,敢从季朝活着走到这儿来,算你小子命大。”
时台卿终于从这个老伯这里知道男孩给他安排了个什么工作。
庞乌仿照季朝的环卫司设置了类似的官职。
环卫司是什么?就是扫大街的。
老伯说了一串庞乌话。
时台卿没听懂:“您说什么?”
老伯朗声笑道:“拿起你扫把快走吧,离开了家就没有从前的好果子吃喽,活干不好要扣银钱的。”
老伯人太好了,手把手教时台卿怎么扫地,垃圾场在哪里,怎么运输垃圾,还一句一句教时台卿怎么说庞乌话,时台卿这辈子第一次明白“遇到好人”是个什么感觉。
就这么着,大季王朝离家出走的叛逆二殿下,开启了他扫大街的职业生涯。
上班第一天。
在老伯的指导下,活了十四年没碰过扫帚的二殿下,努力驯服野生扫把。
扫把和手肯定有一个不听使唤。
二殿下一怒之下学会了两个庞乌词汇:扫把和扫地。
上班第二天。
二皇子昨天扫了一天的地,技巧实在不得法,给他扬起来的粉尘不计其数,不仅把自己整成了个脏人,还被灰尘呛出嗓子发炎了。
一边咳嗽一边继续扫大街,动作笨拙极了,还要被路过的同行笑话。
二皇子颜面尽失,活到今天哪收受过这等委屈!
上班第三天。
衣服被碎瓦片刮破了,晚上回家,男孩在烛火底下用针线把破口缝了起来,补得活像狗啃的。
第二天上工,二皇子刚要把垃圾倒进垃圾车,只听咔嚓一声,昨晚缝的衣服线开了。
他和男孩谁也不会补衣服,无奈之下只好买了件新的。
不过今天扫把驯化得很成功,整整扫了三天的地,终于熟手了。
遇上每月难得一休沐,二殿下带上全身的银两,跟男孩去钱庄换成了碎银和便于货币流通的铜板。
这个小镇物价比季朝低太多了,两人换的钱足够生活很长一阵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时台卿的庞乌话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能跟男孩进行简单的沟通了,彻底结束了鸡同鸭讲的日子。
又是一天,二皇子注意到有个同行在偷偷摸摸收集碎陶片。
时台卿不解,摔破了的碗碟有什么用?要是还有利用价值,又怎么会当垃圾?遂问老伯,老伯也不知,两人一拍即合,偷偷摸摸跟踪了这个同行,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把碎陶卖给了砌墙的换钱!
好聪明的家伙!
一老一小学会了,于是效仿。
他俩不仅卖给砌墙的,老伯还找上了砖瓦工熟人,直接把碎陶卖给了砖瓦工,砖瓦工再便宜转卖给砌墙的。
绝顶聪明的二皇子突发奇想,碎瓦能回收,那废金属是不是也能回收?
接下来几周,两人吭哧吭哧收集了不少金属,在老伯的帮助下,时台卿头一回用庞乌话跟铁器贩卖铺子的老板顺利沟通。
时台卿和男孩一时半会不会缺钱用,时台卿作为报答,两人卖碎陶卖废金属的钱大半给了老伯。
唉,衣服又破了。
总不能老买新的吧?他已经不是皇宫里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殿下了。
时台卿请教了老伯的老伴,学会了缝纫针线活,从此他和男孩补衣服的事就交给时台卿了。
时台卿每天天蒙蒙亮就下山扫大街,等日头归西了再回山睡觉。男孩则每天往药铺跑,时台卿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救下男孩的药铺其实是男孩自己家开的。
就这样,一岁春秋过去了。
扫了一年大街的时台卿个头又窜了一截,不仅成为了扫地专家,更重要的是——
他终于彻底学会了庞乌话!
********
这天,晨起的时台卿练完剑,换上绿油油的环卫服,披着一身霞光照常下山,穿过山林,来到了环卫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扫大街上的垃圾,收集碎陶破瓦,往路边泼水降尘,一干就是一上午,枯燥一些罢了,这点体力活对时台卿来说算不了什么。
现在的庞乌入了秋,换成夏天,从早上忙到大正午这会儿,时台卿早就汗流浃背了。
很好,他喜欢秋天。
处理完了脚底下的片区,时台卿往隐蔽的墙角撂下扫把,转身去了茶楼。
时台卿能学会庞乌话,这座两层的小茶楼功不可没,时台卿每天中午都过来吃个午饭,一边茶水送馒头,一边听当地老百姓吹着胡子侃大山。
他照往常一样来到了茶楼,发现今天茶馆里围着坐了不少人,他在好几层人后边踮起脚尖一瞧,哦,原来是来了个说书的。
只听那说书人一拍响木:“今天我们来说说咱们的邻居,季朝。”
时台卿买了俩馒头,在茶摊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庞乌国一直看季朝不顺眼,抗拒当季朝的属国,时台卿还在宫里的时候,有时候会接触到跟庞乌相关的信息,像大象一样庞大的季朝显然并不把这个蚂蚁大小的国家放眼里。
时台卿来到这里一年有余,偶尔遇见有人提起季朝,也是褒贬不一,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书倒是头一回。
时台卿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还没怎么听过市井说书呢,他竖起耳朵,今天打算多听一会儿。
这里的说书人会怎么评价季朝?
那说书人喝了口茶:“毫无疑问,季朝,是一个昌盛强大的国度,季朝的国都百和,有足让八批骏马并行的干净大街,夜夜笙歌,灯火辉煌,啧,那才叫一个游人如织啊!”
“坊市每天击鼓三百声开市,日暮击鼓三百声休市,满大街的店铺琳琅满目,吃穿住用行,啧,那可谓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即便是边境,那儿的坊市也很是热闹,酒楼有的是文人骚客途经此地,留下的‘到此一游’诗!啧。”
时台卿就着茶水咬了口馒头,这说书人一口一个“啧”,“啧”的内容反正是他这么辈子没见过的,二皇子也听得津津有味。
“异域各地的商贾都往百和凑,包括咱们庞乌,也有不少走商去季朝做买卖,你们看看东边住的张老头,他家就是专门做季朝生意的,啧,你们看看他家,睡的是金子床,坐的银子椅,墙上挂满了命家墨宝,啧,那叫一个气派。”
“今天为什么说季朝呢?因为在季朝,”说书人又拍响木,“马上要迎来一个重要的节日——秋祭。”
“这‘秋祭’也叫‘秋日小祭’,自然还有一个与之对应的‘春日大祭’,‘春日大祭’以后再议,咱们今天只聊正在进行的‘秋日小祭’。”
“季朝的秋祭是庆祝丰收的祭典,庄稼大批收割的那半月便是秋日小祭的祭典时间,季朝的人们会在这段日子里去坊市采购,制作各种样式的食物,大街小巷都会售卖一年中最后盛开的鲜花,人们买花做饼,用以祭拜先祖,感谢他们的庇佑。”
“这先祖,”说书人正了正神色,“正是季朝的守护神,噎鸣。”
时台卿低下头,开始往嘴里送第二个馒头。
秋日小祭?他作为二皇子,从前没享受过人间烟火气,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大名鼎鼎的祭典,生为一国皇子体验不着,想想还有点遗憾。
不过跑了总比在家好,跑了还能有自由,在家里出了书就是书啥也没有——不跑连这回都享受不到呢!
不过……时台卿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眨眼敛去了眼底的神色。
啧,又是噎鸣。
逃到庞乌来了也没彻底躲掉这尊神。
说书人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他的耳朵,“……噎鸣有神力,这神力从初代建国皇帝开始,一代一代往下传承,皇帝的每个儿子都是噎鸣的继承人。”
这时,隔壁桌的庞乌人甲突然跟同坐人聊了起来:“欸,听说没,季朝的皇子丢了一个!”
时台卿抬眸,扫了一眼那人,不动声色地继续啃馒头。
同坐人乙显然大惊:“你怎么知道的?王朝丢了皇子,这么大的事,难不成找皇子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甲:“没有,我听走商说的。”
乙松了口气,唤来茶童添水:“想来也是,单枪匹马的,尊贵的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能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在这张桌子同坐的还有一人,丙闻言笑道:“季朝?季朝不行啦!你没听说季朝南边又发水啦?嘿,依我看,没了司祚的季朝也不过如此!”
茶童是个活泼孩子,听见了个陌生名词,便问这大叔:“叔,司祚是什么官?”
甲笑道:“这毛孩子,不知道正常,况且季朝已经几百年没有司祚了。”
丙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司祚你不知道,‘晷时之能’这个词总知道吧?我看你们小孩在街上玩,总在争着谁有‘晷时之力’,有晷时之力的就是孩子王。喏,拥有“晷时”神力的人在季朝会被供为司祚,司祚一代只会有一个人,有呼风唤雨之能,仙逝了才会传承到下一代。”
乙捋了捋八字胡子:“哎,也不知道这一代皇子会不会出司祚,几代没有司祚,季朝的属国都开始楚楚欲动起来了。”
甲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季朝皇帝不是已经立了大皇子为太子?时扬关如何如何,保不准司祚就是他!”
乙摇摇头:“不对,他要是司祚,季朝早就明说了,他们现在就差一个司祚出来威服四海,要我看,说不准这一代也没有,皇帝干脆放弃等待了。”
丙道:“不好说,三皇子年幼,还没到念书的年纪,倒是二皇子够神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消息。”
甲却直言:“我倒是听说二皇子时台卿是当今陛下膝下三子中最为聪颖的一个!文武双全,芝兰玉树,很受陛下看好。”
丙嗤笑一声:“你那来的消息,据我所知,二皇子连皇宫门都没出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小姐。”
甲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出过宫?他只是还没到年纪自己建府,说不定人家微服私访你也不知道呢?”
时台卿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站起身拍拍下摆,跟不远处的老伯遥遥打了声招呼,走去墙角取走扫把,扫把在他手里打了个旋。
身后那桌人还在闲聊,乙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诶诶,不过那皇子立太子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两个儿子才年幼,太子……年纪也不大。”
丙扯了扯嘴角,痞里痞气道:“这个啊,这个就是不是我等能揣测明白的喽。”
时台卿拿了扫把,跟老伯汇合。
老伯该超过了古稀之年,身子骨却硬朗得很,笑眯眯看着时台卿:“怎么啦?听见什么了?打老远就看你坐在茶摊,嚼着馒头神游天外,嘿,我差点没敢喊你。”
时台卿:“今天茶楼来了个说书人,在讲季朝,多听了一会儿。”
“哦,”老伯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想家了?”
“不想。”时台卿想也没想,开口便道。
“不想家,还听得那么入迷?”老伯笑道。
“我要是恋家,去年就不费千辛万苦跑出来了,出来就没想过回去,”时台卿懒洋洋道,“说书挺有意思的,希望他下次换个故事讲。”
“哈哈哈哈,有骨气!”老伯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你爹妈的福气,罢了罢了,幸好不是我儿子,你爹妈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八成得给你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时台卿翘了一下嘴角。
老伯摆摆手,乐够了才道,“中午我回了趟环卫司,司里的人叫我们去镇子南边搭把手,那边刚割完麦子,忙不过来了。”
“麦子?”时台卿回忆了一下。
南边?时台卿跟着老伯出了镇子,直到来到了平坦的农田,镇子人口不多,现在正赶上丰收,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麦田里站了不少人,有说有笑弯腰割麦子。
时台卿到了这儿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麦子?”
时台卿虽然没见过麦田,但也没想到南边城墙外,长得稀稀拉拉的植物居然是赖以生存的麦子。
一年前,在出季朝的路上,骏马奔驰过不少田野,时台卿五谷不分,但是跟眼下镇外的麦田一比……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这里的麦子营养不良。
“麦黄就怕风,本来就不多,见风就收不成了,”老挽起袖子下了地,“今天下午主要工作就是割麦子。”
时台卿撑死了算个武夫,哪里干过农夫的活?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难得一见有点手足无措。
老伯向人要了把镰刀,弯下腰,左手拢起一大束麦子,右手将镰刀落在麦束的根部,只听“沙沙”一阵声响,一束麦子就倒下了。
老伯随后又拨起一股麦子打了个结,一捆麦子就扎好了,竖起来堆在一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你也来试试。”
时台卿下了地。
他模仿着老伯的样子,左手把着麦子,右手挥镰刀,猫着腰挪步,动作生疏,活像一只蜗牛,胳膊不一会儿就被麦芒刺得又肿又痒。
时台卿没有割麦子的经验,但是人家胜在学得快,不出半个时辰,割麦子的动作就有模有样了。
老伯割着麦子,忽然开了口,说的是季朝官话:“孩子,你觉得农业方面,季朝和庞乌相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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