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生活

不知道陶溪哪里来的版权意识,扎完了纸鸢非得要署名。

时台卿叹了口气,他刚雕完一批木雕小猫,接过来一摞纸鸢。

挨个给纸鸢署名的时候陶溪正站在他身后,一眼就相中了时台卿的字。

这字写的是真的好。

陶溪没上过什么学,只会夸一个写的真好看,他这辈子只见过他爹写大季朝的文字,再有就是家里那几本书。

陶溪灵机一动,下山去丹青坊买了支笔,回来就摁着时台卿要他写字,时台卿想了想,默写了几章道德经名,陶溪拎着字转头就卖给了丹青坊。

时台卿贵为二皇子,字是那群刁钻太傅一手调教出来的,一撇一捺极具观赏性,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有一家丹青坊简直是大粪坑里开了一朵清奇的小白花——不知道是怎么开出来的,不过眼下萧条的快要倒闭了!

丹青坊老板是个识货的,认得季朝文字,乍一眼看见时台卿的帖,惊为天人,疑似某书法大家遗落坊间之大作,忙问陶溪来头,陶溪当然不能说,乐呵呵地跟他打太极。

老板激动地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收了这幅字,给了陶溪一笔钱,自己转头按照自己的臆想编了个江湖故事,把这幅嘎嘎新的字卖了个好价钱。

哦……这位离家出走的二皇子浑身都是宝,下能砍柴买菜扫大街,上能镖师木雕写书法,关键的是他会干的都能换银子!

陶溪知道了,自此隔三差五就嚷着让时台卿写字。

时台卿起初是不愿意的,他更谨慎,怕被人认出来身份。不过后来写多了,陶溪嘴严实,打听来头的老板怎么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时台卿也放心了。

更重要的其实是因为时台卿发现陶溪居然能认一点字!

说实话,时台卿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倍感意外。

原来是因为陶溪的父亲生了个儿子后,一直念念不忘让孩子读书,于是陶溪从小就被老爹压着读书识字。

没想到的事,陶溪居然真的是个读书的料,语言学起来速度贼快,季朝庞乌两国语言学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时台卿在镖局挂了名,小伙子年轻能打长得帅气,只要不是去季朝的活,什么守灵啊看店打混混的活他都接,很快就在镖局里有了名头,收入水涨船高。

而陶溪则一直在摆弄他打玩具摊子,自己扎的纸鸢、时台卿雕的木雕小动物、又去别的手艺人那儿进的货……他这个半大的孩子卖起玩具来还挺来劲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四季,就这么着,两个孩子过上了很长一段时间规律的生活。

这天清晨,时台卿比鸡还早就醒了。

醒了他就去薅还在美梦中的陶溪:“起床,练功。”

陶溪睡得正香,压根不想动,在被子里咕蛹了一下,没醒。

已经入了秋,时台卿刚被窝不一会儿手就凉了下来。

时台卿不紧不慢地掀开陶溪被子的一个小角,露出了没有衣物遮盖的脖子……迅速把手贴了上去,拔得陶溪一个激灵,嗷一声就清醒了,眼睛没睁开就给了时台卿一拳:“时台卿你个王八蛋!下次你睡觉我也这么干!”

时台卿轻笑一声,稳稳捏住了陶溪的手腕,“醒了?这不是不爱睡懒觉吗,醒了就别赖床。”

陶溪平躺在被子里,一条胳膊攥在时台卿手上,大眼睛瞪着时台卿,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闷闷感:“皇子殿下!你要不要脸?我那是不爱睡懒觉吗,怎么你每天就能醒那么早。”

“皇子殿下小时候生活所迫,睡眠时间比你可怜多了,”时台卿悠然道,“鸡没叫就要起床习武,要看的书一车一车往宫里拉,晚上宫殿里点上长明烛挑灯夜读,月亮睡了我都不一定能睡。”

陶溪第一次听他提小时候的生活,啊了一声:“你们皇子不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吗?”

“或许吧,至少活在画本里的皇子可以这么自在,可惜当今陛下更喜欢卷儿子,”说着这话的时台卿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啧啧直摇头。

陶溪一骨碌爬了起来,挣开时台卿的手掌,开始往身上裹衣服——两个孩子日子过的滋润了,衣服开始穿起蚕丝的布料了,陶溪一点都不避讳,跟着放肆的皇子殿下一起出言不逊:“噢,说起来当今陛下一共几个儿子?”

“三个。”时台卿道。

“才三个?”陶溪一愣,“皇帝老儿不应该啊,不都说要旺皇室香火么,他那么多老婆,你们居然才哥仨?”

“皇帝心海底针,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时台卿懒洋洋的,难得提起他的“家事”,时台卿猜就知道陶溪一会儿得把他家几口人扒拉个底儿掉,主动交代道,“当今太子呢叫时扬关,也就是我皇兄,出生在攻下邻国的当日,我父皇一高兴,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名字影响,皇兄从小对拳脚一道深感兴趣,倒是个难得的将才,我还在的宫的时候他的名头已经如雷贯耳了。”

“三殿下时吟珑,比我小个三四岁,跟你差不多大,我……我几乎不出门,没怎么见过他,他的母亲是异域女子,小时候长得漂亮的像个小女孩。”芝兰玉树的二殿下没型没款依在门框上,掰着指头跟陶溪数着他的一兄一弟。

陶溪想象了一下时台卿小时候坐在案几背后挑灯夜读的样子,难以置信这个最爱满世界乱跑的人,是怎么年复一年做得住的。

“那你呢,二殿下,”陶溪挑了挑下巴,道,“说完了皇兄和皇弟该轮到你了,自我介绍一下,你擅长什么?”

“你问二殿下擅长什么?”二殿下短促地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站,“二殿下毕生所学皆是废纸一张,最擅长撂挑子逃之夭夭,从天涯跑到天涯——估计父皇也找不到这里来。”

……时台卿跑出来的时候才多大?也就是陶溪他现在这么大吧?

丁点个孩子就要看似小山高的竹卷?

这人连亲弟弟都没见过两面,可想而知小时候过的是什么闭门造车的苦日子,听时台卿形容起他看的书来,陶溪很容易联想到他家院子里的柴禾堆。

怪不得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子能把苦当糖吃,这小时候过得该是多么不是人过的日子。

“懂了,看你这架势,是出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陶溪穿戴完毕,取下挂在墙上的匕首,“不要把聪明孩子逼太紧,会造反。”

时台卿莞尔一笑,转身走去屋外空旷的院子,清朗的声音散在秋风里:“总结到点子上了。”

别看时台卿很随和一个人,教起人来却格外严格,这个完美主义者怎么要求自己的就怎么要求陶溪,陶溪个小不点居然咬咬牙居然坚持得很好,一年下来,身体已然有了点底子,再加上两个孩子有钱了,每天伙食不错,个头往上窜了好几窜。

后来时台卿让他在一众武器里选一个主修,陶溪想了想,选了匕首。

“还以为你会跟我一起练剑呢,少年。”时台卿挽了个剑花,笑道。那柄镶嵌各种珠宝的剑柄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很是漂亮。

“匕首轻巧,方便携带,”陶溪摆弄着他专门买回来的匕首,“哪能跟你那柄彰显身份的宝贝剑比啊,平时压根不能掏出来用,还是我这个好使,等我打不过了再拔剑,黄花菜都凉了,你给我收尸都来不及。”

“你?”时台卿哈哈笑了起来,“想学什么都行,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护你一天。”

陶溪哼哼两声:“谁要你护着,我自己有手。”

陶溪说到做到,那天之后就一心一意练起了匕首。

时台卿起得早,陶溪一般都是睡懒觉等着时台卿捞他起床,还能赖一会儿,跟时台卿闹一会儿,再起来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地习武。

有时候陶溪看着时台卿一招一式轻盈遒劲,在一个恍惚之间,心里会有丝丝庆幸。

虽然皇子殿下本人说他爹喜欢卷儿子,然而看起来真正被卷的只有他——不过时台卿不愧是帝王家培养的孩子,从小被培养出来的习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离了老家十万八千里,每天也雷打不动地练功,而且一点也不娇气,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得快快乐乐,还有心情调侃生活。

还长得越来越帅。

光是这样一个人生活在身边就是赏心悦目的。

一天的练功从公鸡的一声啼鸣开始,一般到太阳彻底从树尖跃出为止。

剑入鞘,时台卿收了动作,“我去一趟镖局,昨天拒绝了一个往季朝运货的货郎队,今天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活。”

时台卿健康的心态应验在了生活里,有技艺傍身,无论到了江湖的哪个角落都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两个孩子山上山下生活里一年多,渐渐富有了起来,进账的银钱铜串越来越多,日子过得小资了起来。

可惜人怕出名猪怕壮,坏就坏在了有钱上。

两个孩子给人盯上了。

缘由无他,两人来钱来的太快了。

一般来说,按照时台卿在镖局响当当的名头,是没人敢上门欺负人的。

那如果动了歹念的是一群人……而目标仅仅只是两个半大的小子呢?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真的见不得别人好,更何况过的比自己好的还是敌国之人。

时台卿前脚刚走,一伙人后脚就悄悄埋伏在了院子外的树林里。

而陶溪扫着庭院,一边嘀嘀咕咕跟自己说着话——他还在脑子里想象时台卿小时候的生活,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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