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韩信离开了长安城,前往淮阴。
赵好离开长安城,并没有前往骊山和乌江,而是直奔彭城,她要去找范先生留给她的那口棺木。
等到赵好再次来到这个小院时,她跌跌撞撞的从马上掉下来,颤抖的手推开了小院的门。
里面的一切,正如她和谓起离开时一样,只是范先生已经被埋葬在后院,而她的身边也没有谓起,物是人非。
她来到范增的墓前,按照范增的要求,她与谓起没有立任何碑文。
她跪在地上,一边重重的磕头,一边哽咽的说道:“范先生,我回来了。”
“范先生,你见到......阿庄了么?”赵好自嘲的笑了一声:“是不是很可笑,他活着时候,我从未唤他一声阿庄。”
“今日的这个局面,范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霸王他们全军覆灭在了乌江江岸,可只要渡过了乌江,那就是楚地,就是他们的家了啊......”
“我不知道范先生说的那个时刻是不是现在的这个时刻,但是我真的感觉走投无路了,今日,我回来,我想打开范先生留下来的那口棺木.......”
没有人回答赵好,甚至晴空之下都没有一丝清风。
赵好起身来到埋藏另一口棺木的位置上,然后徒手一下一下的挖,等到赵好挖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点起了火把。
赵好满手鲜血和泥土的推开了棺盖,一张帛纸飘落下来,赵好接着微弱的火光,一字一字的看着上面的字。
阿好姑娘,当你看到这张帛书时,老夫大概已经不在了,如果老夫没有猜错,阿庄他们也都不在了,否则你不会看到这张帛书。
若是如此,那老夫真是悔恨啊,明明阿羽能够成为下一个嬴政一样,一统天下,成为天下的君王,可偏偏行差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阿好姑娘,老夫知道,你对阿羽没有半分情谊,可是不管如何,身为秦人的你,他从未伤害你,哪怕是其中是因为阿庄的缘故。
你回来一定是想为阿庄报仇吧?既然如此,我们殊途同归,老夫的确有一计,但是阿好姑娘再为阿庄报仇的同时,能否帮老夫为阿羽报仇?
如果阿好姑娘答应的话,就继续看下去,如果阿好姑娘还怨恨阿羽灭掉大秦的话,就将这张帛书放回棺木。
这一局,老夫认输,但是老夫还未全输。
赵好没有立刻将帛书放回棺木,但是她也没有打开棺木里面的书册,她就这样站在那里。
火把的光亮暗了下去,大火苗变成了小火苗,小火苗噗的一声熄灭了,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散了下来。
这个天下,早已经不是大秦的天下,她从未想过这个天下再与她有何瓜葛,她恨这个天下,她恨这个西楚霸王。
可是,她欠着项庄的一份情,这份情很沉重。
她想替项庄讨回一份公道,但是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份公道一定绕不过西楚霸王,因为他们是兄弟。
赵好握着那张帛书踉跄的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眼神又涣散的看向那口棺木,她停下脚步。
她轻轻的笑起来:“范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赵好一步步的走回那口棺木,然后从最上面拿起了一卷书册。
恰好此时,东方的朝阳缓缓升起,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大地迎来了新的一天。
这卷书卷写的匆忙,应该是仓促之间写完的,里面还夹杂着几封书信,赵好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打开。
老夫非常欣慰阿好姑娘有此选择,能够留下来,不管阿好姑娘是不是为了阿庄,但是老夫想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这里面的几封书信,都是项庄派人送过来的,你看完后就知道老夫的用意了。
这几场仗,老夫知道后,思虑了很长时间,但均未找到破解之法,直到那日你在书房告诉老夫,阿好姑娘曾经结识过淮阴的少年,他也叫韩信。
老夫让谓起去淮阴探查过,老夫的直觉是准确的,这个韩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汉军将军,就是阿好曾经结识过的韩信。
那一夜,老夫失眠了,虽然这是条妙计,但是却是对阿好姑娘非常残忍。
老夫将这条妙计放在了最后一卷书册之中,至于用不用这条妙计,老夫留给阿好姑娘来选择。
阿好姑娘,虽然你为对老夫行过拜师礼,但是最后老夫还是决定收你做弟子,估计阿好姑娘也不稀罕老夫的弟子,毕竟阿好姑娘一直坚持你只有一位先生。
赵好读完后,直接翻找出最后一卷书册,她对范增的那些谋略一点也不在乎,她说过她只有一位先生,她打开最后一卷书册。
阿好姑娘,如果已经下定决心,那现在阿好姑娘启程去淮阴,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位韩信将军一定会回到淮阴。
汉王刘邦本不过一无赖,并无大谋略,他之所以能够比霸王先一步进入咸阳城,不过是因为张良的谋略。
张良本是儒生,老夫倒是可以一战,不过后来出现的韩信,直接打乱了老夫的计划,他或许真的是天生将才,几战几胜,势不可挡。
对阿好姑娘来说,要想为项庄报仇,对老夫而言,要想为霸王讨回公道,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断汉王刘邦的左膀右臂。
老夫本也无意想收弟子传承衣钵,但是在得知阿好姑娘与张良和韩信匪浅的情分后,老夫改变了决定,老夫决定收下老天送来的棋子。
天下为棋盘,阿好姑娘为棋子,老夫还想与汉王刘邦在下一盘棋。
赵好看完后,愣在了原地,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把张良牵扯进去,甚至连分开十几年的韩信都扯了进去。
韩信?
赵好非常怀疑范增消息的可靠性,她虽然对韩信的记忆非常模糊,但是她认识的韩信武艺不高,也不曾读过兵法,他真的能够统帅汉军几战几胜吗?
赵好又想起张良,她低声道:“范先生,这个你可猜错了。”
赵好又重新盖上棺木,然后用土将棺木埋藏好,她又重新跪在范增的墓前:“范先生,我打算去见一见这个韩信。”
“我能不能成为范先生的棋子,我不知道,但是有件事我想告诉先生,如果......如果他不是我认识的韩信,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除去这位韩信。”
“但是张良,范先生,我不想伤害他。”
说完后,赵好起身,走出了小院,她关上了院门,她上马前又看了一眼院子,手中的马鞭一扬,转身飞奔而出。
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去一趟淮阴,她要去见一见那位韩信。
韩信回到淮阴后,第一次接见的人就是当年侮辱他,让他从胯裆下爬过去的卖肉的屠户。
卖肉的屠户不明所以的跟着官兵来到了府中,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直到看到韩信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之后,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楚王,竟然就是当年自己羞辱的韩信。
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连连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韩信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屠户,从他茫然的走进来,到认出他就是那个靠卖鱼为生的韩信,韩信的嘴角冷笑的抬起。
“看来你是认出本王了?”
屠户的脸上早已经大汗淋漓,他结结巴巴的道:“大王.......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韩信呵呵了一声,然后走到屠户的面前:“你觉得本王会杀了你?”
屠夫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韩信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屠夫垂头丧气道:“小人叫来旺。”
“来旺?”韩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玩笑道:“这倒真是个好名字啊。”
来旺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
韩信却转身走到案桌旁:“来旺,你倒是位壮士,当年你侮辱本王,本王难道不能杀你吗?”
“可是杀了你,也不会扬名,说不定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了,所以,本王就忍了下来,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来旺更是磕头如捣蒜泥:“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
“行了,本王找你来,还真不是问罪的,”韩信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封你做本王的中尉,如何?”
来旺突然停住磕头,茫然的抬起头,看到韩信锐利的目光后,又慌忙的垂下头,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韩信看着下面缩成一团的来旺,或许当年的自己恨不得一刀捅了他,但是现在的他,听多了太多的人提起胯下之辱,都盛赞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倒也不好再对他下杀手。
既然杀不得,那就给他点好处,让世人知道,他韩信以德报怨,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本王说,你愿不愿意来本王身边,当中尉?”
来旺又猛地磕起头来:“愿意,小的当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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