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同事责备的目光，周朗是站不住了，“纯属意外好不好？老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一时情急冲出了门，然后……”周朗又要打喷嚏，赶紧捏住鼻子，可是已经来不及，“阿嚏——”

周朗使劲儿揉揉鼻头，太受罪了，“真纯属意外！”

“什么纯属意外？”吴立小跑过来，大概出门没照镜子，头顶几撮头发竖起来，随着跑动一摇一摆，显得头顶的荒漠更加明显。

周朗摆摆手，“没什么，你去哪儿了？”

吴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陆队让我找物业问问，孙昊是一个月之前租的房子，就租了半年，门口保安也说孙昊都是一个人进出，当然不排除保安有没看到的时候，对了，孙昊的人际关系我排查了下，他父母三年前在泰国旅游遇上了翻船事故意外身亡，孙昊名下有三套房产，都是他父母留下的，最近的一套在贸易城旁边的星河家园，目前在装修，还有两套房在郊区，已经租出去了。”

周朗挑了挑眉，“三十八岁名下三套房，整日混吃等死坐收房租一辈子也可以躺平了。郊区两套房租出去了，星河花园的房子在装修所以他要租房。朋友呢？孙昊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吴立翻着小本本，“没有，他这个人基本就是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社交基本就是和公司同事聚餐这类的，初步了解是这样的。”

周朗捏捏鼻子，“你这都哪里了解的？”

吴立，“公寓前台啊，叫姜丹菲的小姑娘说的，她以前在远明贸易公司当过文员，辞职后孙昊介绍她到金佳公寓当前台，她说和孙昊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对孙昊的印象极好，说孙昊是个温文尔雅的好人，公司聚餐的时候会帮女员工挡酒，还会开车送她们回家，没什么不良嗜好，也不抽烟，小姑娘眼里的完美好人。”

完美好人，应该不是和陆开一样的烂好人吧，周朗用余光瞥着陆开，但是先瞥见了夏永夜，红毛身上的防备感没那么重了，一只脚立起来，双手还插在口袋里，抬头看过来，琉璃色的眼瞳在淡黄色碎石纹墙壁的映衬下多了几分金属的坚硬，周朗下意识捏鼻子，好像夏永夜的眼神也是带着玫瑰花的味道。

夏永夜别开目光，眉头蹙起个褶儿，微微张了张嘴又抿深了些，再次看过来，“完美的好人，哼——”夏永夜挺是不屑甚至带着嘲讽。

吴立搭着周朗的肩，挑起下巴，“他是？”

周朗吸吸鼻子，忍不住打喷嚏，“孙昊的同事，玫瑰花——不是，夏先生，你不是只和孙昊见过两次面，怎么听着对他印象不好的样子。”

夏永夜把立起的那只脚放下，鞋跟重重踩着光洁的地面，“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有些东西只见过两面就够了，别的不敢说但是孙昊至少不是前台口中的完美好人，我们家二世祖一落地就问云川市有没有好玩的场子，孙昊如数家珍，虽然他作为秘书对夜总会KTV这样的娱乐场所有了解，但是……”

但是两个字夏永夜咬得有些重，“王继发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人，每天按时上下班，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儿，孙昊作为秘书出席娱乐场所多少和王继发的工作相关，但是王继发接待客户不会选择这些娱乐场所。一个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的人对城里的各大娱乐场所如数家珍，请问，他如果真是两点一线的日常为什么对娱乐场所这么了解？个人爱好？”

吴立摸着下巴的胡茬点头说，“是啊，两点一线的日常生活轨迹，他应该对娱乐生活没什么兴趣，公司即便招待客人去娱乐场所必然有固定的几家，他都了解，这也……”

周朗鼻腔里好像被玫瑰花的味道附着了，只要一吸气全是玫瑰花的味道，“前台眼中的孙浩是个洁身自好的好人，但是夏先生口中的孙昊是个对娱乐场所非常了解的人，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对娱乐场所有所了解，我觉得没什么吧。”

夏永夜，“如果他连哪家夜总会的前台和老板都叫得上名字，可就不是一般的了解。”

周朗一顿，“确实，不过……”

“每周五他都会开着公司的车出去，周六的中午再开回来。”夏永夜说话冷冷的，有点和周朗较劲儿的意思，“你们可以查一下他周五到周六回公寓的监控录像，开着公司的车出去一整晚，至于去干了什么……”

周朗也不甘示弱地说，“夏先生说只和孙昊见过两面，这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夏永夜意料之中周朗会问，唇角弯起的弧度似乎像个浅浅的笑，“对娱乐场所如数家珍是他当着我们家二世祖的面说的，开着公司的车出去一整晚，是全公司人尽皆知的事，王继发对这件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车没有损坏，每次回来油加满，洗车和保养的钱都是孙昊自己出。”

周朗揉着鼻头若有所思，“走，跟我去调监控。”

吴立跟上周朗，虽然只相处了三个月，周朗有时候很较劲儿，“周郎你好像跟那个红毛不对付？”

走进电梯周朗才感觉鼻子舒服不少，“一个大男人喷那么浓的玫瑰香水，害得我一直打喷嚏。”

吴立吸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周朗，“你鼻子迟钝！”

监控室，保安抱着他的保温杯站在一边，“警察同志，你们来的也是巧了还能看到上周五的监控，等到周一监控就要覆盖了，你们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画面上这个商业精英自从搬来金佳公寓每周五晚上确实不回来，然后周六中午回来。”在五十岁的保安眼里，出门着装西装笔挺的都是商业精英。

周朗直起腰，活动了下脖子，“一到周四上下班的时间很准时，只有周五晚上不回来。他周五晚上干什么去了？”

保安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估计去应酬了或者见大客户去了。”不怪保安大叔觉得孙昊是商业精英，从监控画面上看，孙昊出门必须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梳着大背头，提着古驰公文包，经过保安亭室的时候微微点头，风度翩翩，还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周朗抱着手臂，“查一下孙昊周五晚上去哪儿了，对了，夏永夜说孙昊周五晚上开着公司的车出去，再查一查远明贸易公司的那辆车周五去了哪里，走吧。把孙昊遇害前进出公寓的监控拷贝一份。”

周朗和吴立离开监控室，夏永夜站在金佳公寓的玻璃门前，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电子烟，打开又合上，夏永夜抬头看向周朗，又迅速低下头，就像周朗见到他会下意识捏鼻子一样，周朗咬牙，这是多不愿意看见他，周朗大步往公寓门口走，“夏先生是要回公司？”

夏永夜没有看周朗，淡淡“嗯”了一声。确信了，这是单纯不待见周朗，挺记仇啊。

周朗，“我们要查一下你们公司的用车，刚好顺路，要不…….”周朗挑了下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顺路一起走吧。

夏永夜把电子烟放回口袋，态度冷淡，“我们公司的用车不归我管，你们要问也得去人事部门。”

夏永夜冷漠迈着长腿往停车场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没入地下车库，周朗烦躁地挠挠头。

周朗回头撞上吴立鸡贼的眼睛，“不是，你那什么眼神？”

吴立笑嘻嘻揣起笔记本，“我什么眼神啊，不过有人的眼神就没从人家身上摘下来过。”

“你说什么呢！”

吴立一溜烟跑到了电梯口，继续鸡贼地笑。

两人回来的时候孙昊的尸体已经抬走了，鉴识科拎着大袋小袋，大箱小箱准备收工，葛庆富手上拎着双亮闪闪的红色高跟鞋，“唉，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啊。”

周朗看了眼问，“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葛庆富挺着富态肚，圆圆的眼镜悬在鼻头，终于露出他和善又小的眼睛，“小张从孙昊的床底搜出来的，不止一双，还有银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全都亮闪闪的。和他的皮鞋并排放着，对了，他卧室的柜子里放着多件不重样的女士吊带睡裙，估计有个常来过夜的女性友人。目前还不确定是他杀，陆队说先不带回去检验。”

周朗进屋看了眼，孙昊卧室正对着床头的位置放着一象牙白的立柜，里面挂着不同样式的吊带睡裙，柜子的最上层摆着三个盒子，周朗伸手取下来一个，打开一看，“手铐，皮鞭，眼罩…….”结合之前看到的丝袜和吊带裙，亮闪闪的高跟鞋，周朗盒盖一合放回原处，颇有些尴尬。

葛庆富摇摇头，感叹年轻人真会玩，周朗打开剩下的两个盒子，不同颜色的绳子和蜡烛，周朗哆嗦了下肩膀赶紧塞回去。耳尖泛红，周朗摸摸耳朵转过身，“孙昊没有别的亲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