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P.流年不利

“为什么不告诉我?”祁和拿电话的手不受控地发颤。

祁智平的声音携着浓浓的疲惫:“你来有什么用?待在学校好好学习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

“在医院躺着的人和我没有关系,你这样觉得吗?”

祁智平听了这话是会发火的,不知是考虑到地点不合适还是其他,当下他只是克制着脾气说:“她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很快就会醒,你别太担心,待在家里安心考试。”

祁和眼眶泛红,林清昏迷不清的事实在她脑海里盘亘不去,一颗心急得都快跳要出来,隔着电话的轻飘说服叫她怎么能安心?

“妈妈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静下心来考试,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只能学习,我只有学习?”

“不然呢?!”祁智平语气激动起来,“你来了也是站在这里干等,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祁和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祁智平会说出来的话。女儿想去看一眼昏迷在床的母亲,竟然被亲生父亲指责,说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心底涌上一股浓重的无力感,祁和的声音含着哽咽:“那你又能做什么?”

祁智平怔了怔,他的怒吼像一把利刃,穿透手机刺破祁和的耳膜:“祁和!我在做什么不要你操心,我就算拿不了手术刀也是一名医生,不需要你来指点我!”

“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祁智平在怒气中挂断了电话,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只曾经拿手术刀的神之右手,如今已经彻底废了。

祁和憋着口气,扔了书包去卧室找身份证,令她感到悲哀的是,祁智平离开时把她的证件都带走了,因为知道她会买票离开,会缺席明天的考试。

祁和笑了一声,眼睛被悲哀无奈浸透,氤氲出水汽。她的肩膀垮塌着,像一颗被风雨打折的树,没办法再昂扬。

祁智平从来都不会对她宽容。

祁和在平台上打了顺风车。

南川离广海不远,自驾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没一会儿司机打来电话,她应着,拿出抽屉里的晕车药和晕车贴下楼。

一出门就碰到放学回来的段舒怀,背着书包,手上还拿着两本书。

“出去吗?”他是笑着问的。

祁和嘴唇动了动,心口泛起一丝浓烈的委屈,眼泪好像快掉出来:“嗯…我同学找我有事情。”

“时间不早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祁和没有看他:“好。”

顺风车停在小区外,祁和一个人坐在后座,在封闭的车厢里经历了三个小时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

下车后祁和直接趴在垃圾桶边上吐了出来,她只知道林清在哪个医院,不知道具体科室。进了医院,祁和直奔问诊台,问导诊的护士今天车祸的病人在哪。

得到了答案,祁和迅速乘电梯上楼,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祁智平和祁年坐在外边等。

祁智平又骗她了,林清还在抢救,根本没有脱离危险。

心脏像被钝刀磨了一般,痛得呼吸都不通畅。

祁年先看到她,祁智平听到动静后也看了过来。两个人都是即将引燃的爆竹,视线对上便会冒出火,引线越来越短,危险四溢。

两分钟后,医院楼梯间。

“啪——”

“你不会听话吗?!”

祁和被打得偏过身,快要站不住,脸颊火辣辣的疼,没了知觉。

偷偷跟过来的祁年吓得颤了颤,立刻跑出来,挡在祁和面前,展开双臂护着她:“爸爸,你别……你别打姐姐。”

密闭的空间被紧绷的弦交缠,割得人生疼。

祁年夹在中间,不进不退,眼泪从眼眶滚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祁智平狠狠盯着祁和,一字一句:“给我滚回去考试。”

祁和倔强地抬起头,即便害怕,她仍旧直视祁智平的眼睛:“我不回去。”

祁智平的手又抬起来,祁年立马抱住,不肯他抬手,哭着求他:“爸爸你别打,你别打……”

“你再说一句。”祁智平语气冷硬至极,仿佛祁和说一句“是”,他就会立刻让她后悔。

祁和手握成拳,稳住颤抖的身体:“我说我不回去,祁智平。”

被直呼大名的祁智平一把甩开祁年,他气极了,反手又打了祁和一巴掌,声音像燃烧的烈焰:“你们两个都给我滚,给我滚!!!”

祁年吓懵了,哭哭啼啼地抱着祁和,拉着她要走。祁和眼眶红了一片,但没落泪,她挽着祁年的肩膀,带着他离开。

祁年还在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祁和拿纸巾给他擦。他抽泣着:“祁和,我们要回家吗?”

很小的时候,祁年很依赖祁和,即便两人不对付,但天生的血缘关系让他无法讨厌祁和。

两人吵架后,祁年气到离家出走,祁和会带他喜欢的雪糕来找他,吃完祁年就不生气了,眨巴着眼睛问她,祁和,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祁和替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现在不回,确认妈妈平安后再回。”

祁年看一眼祁和肿起来的脸,眼泪簌簌落下:“你的脸疼不疼啊?”

祁和两边的脸颊都肿起来了,祁智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痛得都没知觉了。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疼了。”

祁年又哭,一直哭:“怎么可能不疼啊,你应该待在家里的,这样爸爸就不会打你……”

“祁年。”祁和打断他,“我很担心妈妈,你能理解吗?”

祁年啜泣一声,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抬起眼看向祁和,眼睛肿得像红灯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看到画会那么伤心,也不知道……爸爸对你这么不好,你都可以还给我的,骂我,说讨厌我,打我都行,我不会还手的。”

祁和低下头,对祁年的天真感到堂皇。

“道歉不是这样道的,”无力感似浓雾升起,将人围困丛林,“祁年,你打我一巴掌,我再打回去,这叫出气,是很爽快直白,但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

“有些话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没办法假装没听到。”祁和本意不是为难,她揉了揉祁年的脑袋,“我也不会一直怪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弟弟。”

两人在楼道里坐着,过了一个小时祁和听见动静,拉着祁年跑了出去。林清被推了出来,她脸上戴着氧气面罩,看着格外脆弱。

因为病情还不稳定,林清进了重症监护室。

一路上祁年都紧紧跟着祁和,他害怕祁智平,更怕祁智平打祁和。

祁智平现下看到两人没再说什么,他一颗心悬着,始终安定不下来,即便多年积攒的工作经验告诉他,林清肯定会没事,但看到她被各种仪器包围着,还是有些后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过来,祁年本来害怕得缩在祁和身后,见祁智平靠近立马跑到祁和前面,做出保护的姿态。

祁智平一愣,眼里流出一丝落寞,他向祁和道歉:“对不起,爸爸刚刚不该打你,我只是太担心你妈妈了。”

他右手紧紧攥着,浑身散发着一股无力与悲切,和刚刚气急败坏的模样完全不同。祁和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祁智平在假装,他没有真心在道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祁智平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担心林清是真,冲动是真,现在后悔也不过是见到祁年在反抗而使用的怀柔手段。

祁智平对祁和没有任何的歉意,因为祁和没有听话。

祁年听了之后紧绷的肩膀松了松,他声音很轻,还有些颤抖:“我和姐姐晚上想留在这里,等妈妈情况稳定了,我们就回去。”

祁智平说:“不行。”

“这两天情况就会稳定下来,你们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白担心。我留在这里,过会儿外婆和舅舅也会过来,你们不放心我照顾总该放心他们,晚上就回去,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车票。”

祁和不答应,祁智平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拍祁和的肩膀,被她躲开。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听话。”

“我明天再回去。”

肯定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祁智平冷哼一声,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祁年支开,冷冷地看着祁和。

虚伪的面具被私下,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你和我真的很像,祁和。别人都说你和你妈像,但我们都知道,你和我是一种人,自私,贪婪。”

“我之前说你自私自利,不是在贬低你,只是无法袖手旁观,好心提醒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但人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你还是很像我,这一点你甚至自己都没有发觉。就因为这样,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所以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祁智平的声音很冷漠,像冰锥,硬而寒,“你妈和我提离婚这事,你没少支持吧?如果你不回去,离婚协议书我不会签。”

他每一个字都透着刻薄尖锐,隐隐含着几分得意,因为祁和没有办法与他抗衡,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改变不了什么。

祁和拿了证件,带着祁年回去了。

路上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无光,身体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彻底压垮,陷入泥泞地底。

祁年一天跑了两次,晚上又哭过,这会儿在车上睡了过去。下高铁前祁和把他叫醒,两人打车回了紫苑。

到小区楼下,祁和没着急上去:“你上去吧,我在下面坐一会儿。”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小区里漆黑一片,隐隐还有狗叫声,祁年担心她,不肯上楼。

“没事,我待一会儿就上楼。”祁和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抚慰。

祁年看了她几秒,最后还是上楼了。

祁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四周静悄悄的,漆黑的夜是一层不透光的纱布,能吞噬所有的情绪,也能放大所有情绪。

自私,贪婪,和他是一种人……祁智平的话如魔咒一般,不断磨着她的神经,最后变成一段紧实的黑色链条,将她紧紧锁住。

脸已经不痛了,但泪水流过的时候还是掀起一阵火辣的灼烧感。

在祁智平面前她没哭,因为不能落了下风,在祁年面前也不能哭,因为她是姐姐。祁和觉得可笑,她连哭也只敢躲起来哭,哽咽地骂了一句:“你真是窝囊。”

冬天的风很大很凉,祁和冻得瑟瑟发抖,但她还不想上楼。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祁和心里一紧,有些害怕,下意识把脸埋进膝盖。她不知道路过行人的好坏,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脚步声停了,对方似乎也觉得打扰,转身离开。祁和放松了些,她身上只剩下一张纸巾,随便擦了擦泪,而后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盯着水泥地面发呆。

又是脚步声,祁和感到烦躁,干脆将卫衣帽子戴上,低头把脸彻底掩藏。那人在附近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响起,像是打火机。

有东西炸开了,发出刺眼的光芒,祁和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双哭红的眼睛。

前方不远处放着一个小烟花筒,正向上喷射火花,在黑夜里异常灿烂炫目。

她侧目望过去,是段舒怀站在那里。

祁年把段舒怀叫醒了。

祁和呆滞地看着面前正燃放的烟花,偏过脸躲进帽子里。她好像陷入了莫比乌斯环,无限度地在段舒怀面前显露出难堪,这一刻她甚至没办法去看段舒怀的眼睛。

即便心里知道段舒怀不会因此怜悯她,同情她,但祁和仍旧不想以这样的方式面对他,太难看了。

段舒怀没有走近,没有踏入祁和给自己圈起来的绝对领域,只静静站在那,陪着祁和一起看面前夺目绚丽的烟花。

一直等到烟花燃放殆尽,世界再度陷入黑暗时祁和才听到他的声音,很轻,像抓不住的风。

“祁和,眼泪是珍珠。”

所以不要哭,你的眼泪比珍珠还要珍贵。

祁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段舒怀的样子,一双素来平静自持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难掩的心疼,像帕米尔高原夜里的星空,浩瀚又深邃。

放烟花这一幕是最早的灵感来源~然后才慢慢认识了这两位朋友~

这次更新完啦,下次见~

(偶尔也会没有安全感hhh,希望大家不要偷偷跑掉,不过随便啦,看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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