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宋玉！”

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王二？楚宋玉忽略心里淡淡的失望，看向门外，率先看见的却是之前在厨房里见到的古怪男孩。

“看来东掌柜此前未跟贫道说实话。”男孩一开口，倒是老气横秋的。

王二跟在男孩后面进来，一看见楚宋玉便跑来挨着他：“当时你打碎了神像，然后就不见了！吓死我了。还好有这个男孩帮忙，发现这家店的招牌有不对劲的地方，赶紧破坏了。”

进来的两人都看见了地面上挣扎扭动着的五通，五通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古怪的鸡头微微长着嘴，下半身血肉尽显，随着他移动的轨迹拖出血痕。

“这是？”王二疑惑。

然而五通看见王二，眼睛却一亮，狞笑着说：“天助我也！”

楚宋玉见势不妙，立刻拔剑相对，然而电光火石之间，那五通神竟膨胀了数倍，将简陋的卧室撑裂开来，血肉的身躯仿佛一朵红云，向着半空中升起，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他们头顶的整片天空。

“田中庸，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了！”五通的声音喑哑模糊，在空中盘旋。

王二茫然地抬眼：“他在叫谁？”

“你不认得我了？”五通嘻嘻笑了：“没关系……没关系……当年你说要与我分开，体验人间生活，我就说过你会后悔……你瞧，你瞧……这不就回来了吗？”

空中的血云颜色越来越黑，仿佛一大盆放置许久的猪血凝固。五通的面容已经模糊，半空中狂风骤起。

“楚宋玉！”王二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轻，直直向着天空飘去。

楚宋玉还没能消化完五通的话，见到王二嫦娥奔月似的往天上飞，下意识伸手去拉，然而王二上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拉住王二的小腿。

“你坚持一下！”楚宋玉喊道。

“我也想啊！”王二哭喊：“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古怪的男孩冲了过来，抱住王二的脚踝，两人一同将王二向下拉去。王二吓得直哭：“你们别拉了，我的四肢是可拆卸的！”

男孩动作一顿，只听喀嚓一声，王二的上半身脱离了自己的双腿，被吸到了空中。

“这腿还能要吗？”男孩茫然地问。

楚宋玉将手里的腿塞到男孩手里：“别管了，先保管好！”

虽然不知道五通和王二融合到一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肯定那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能保留一部分是一部分。

他的目光在空中梭巡，终于好不容易在红云中找到了一点闪光的珠子，仿佛死去的、黯淡的太阳。

五通终究是妖，只要妖丹受损……

只不过那妖丹悬浮在空中，楚宋玉现在修为太低，不能腾空而行。

“你是想飞上去吗？”男孩问。

楚宋玉转头，对上男孩黝黑的双眼，默契地掏出一串铜钱。

男孩眨了眨眼，没接，扔了个东西给他。

楚宋玉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小纸片，被剪成了纸鸢的形状。

纸鸢落地，很快就变大，悬浮在空中。楚宋玉试探地踩了上去，那纸鸢居然摇摇晃晃地拖着他升到了半空。

感觉像是在踩滑板一样。

楚宋玉试了试，找到感觉，一鼓作气冲向空中。

红云散发着腐臭味，吞噬了王二的部分身体后，仿佛半透明的薄膜，微微鼓动着，似乎正在咀嚼，把楚宋玉恶心得够呛。

他仔细寻找着半空中的妖丹，然而那妖丹忽远忽近，他踩着纸鸢，动作并不算灵活，好几次与那妖丹擦肩而过。

随着时间流逝，妖丹移动得越来越快，纸鸢却后续无力，隐隐有了坠落之势。

“小道长，救命……”王二微弱的呼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妖丹出现在楚宋玉头顶，楚宋玉一咬牙，最后借了一把力，从纸鸢上跳起，对准妖丹就是一剑。

爆炸声轰然响起，热浪袭来，五通用妖丹给予了楚宋玉最后一击。

地面上，男孩瞪大双眼，看向血云中少年的身影。

纸鸢已经坠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而少年人的骨骼又能比纸鸢强壮多少？

半空中，楚宋玉直直坠下，视野中是越发热烈的血红色，耳边猎猎风声响起。

没有修为护体，也没有系统开挂，他这一摔估摸着得受重伤了。

感觉好像在打魁地奇哦！楚宋玉居然还有心思分心。

他微微闭上眼，默数：一、二、三……

四。

风声骤停，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环抱住他。

等等，环抱？

什么金手指是这么出场的？

还未来得及细思，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坠入黑暗。

-

熟悉的暖香率先闯入鼻尖，楚宋玉皱皱鼻子，翻了个身。

还是这个床睡着舒服，比凌云宗的不知道好多少倍。他恍惚地想，忽然惊醒。

等等，他不在凌云宗，那是在哪？

眼前是一片昏暗，似乎是一间并没有窗也并没有点灯的房间。他摸索着坐在床边，试着叫人：“有人吗？”

没人回答。

“什么情况……”楚宋玉正纳闷着，忽然眼前一亮。

房间里的烛灯尽数亮起，他面前出现了一桌佳肴。

烧鸡、香酥鸭、东坡肘子、梅菜扣肉、糯米丸子、烤羊腿、腌笃鲜……还有一些楚宋玉叫不出名字但直觉很好吃的东西。

饭菜香气扑鼻，勾得他立刻就饿了。他转头打量起房间内的布置，觉得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来自哪里。

“谁啊？”他谨慎地站起来：“不要装神弄鬼。”

半晌，一道声音响起：

“请用吧。”

这声音仿佛在楚宋玉耳边低语，使得他脸一热。不过他很快辨认出这声音：“真君？”

“请用吧。”那声音重复了一遍。

楚宋玉半信半疑地坐到桌前：“你为何不现身？”

真君却不再回应。

楚宋玉盯着桌上的饭菜发了会呆。

他吗的，怎么全是他喜欢吃的？他素日不爱吃葱，这桌上的菜硬生生是一片细碎的葱叶子都没有。

这都不吃，那得是戒过毒吧？

可是……这种东西真的能随便吃吗？万一吃完之后有什么副作用，比如把他从人变成猪什么的……

楚宋玉越想越纠结，试图走出房间，探索一下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房间外面是一片黑暗。借着室内的光线可以看见外面昏暗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

隐隐约约的水声，似乎是从走廊尽头传来。

有水源？楚宋玉试探着向外走去。他扶着墙壁，能够感受到这墙并未花饰，只简单地刷了层漆，下半部分贴了木头。

走了大约上百步，他前头忽地出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那人手里拎着提灯，缓缓走近，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张秀气的面容。

“楚公子，饭菜不合胃口吗？”他客气地问。

“啊……啊，不，我就是出来看看。”楚宋玉不知对方底细，谨慎地回答。

“还没吃？”来人拎起灯笼打量楚宋玉，见楚宋玉面带迟疑，了然地笑了：“那些菜是主上亲自做的，您尽可放心。”

说着，他轻轻一提灯，楚宋玉只觉得天旋地转，重又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请用吧。”提灯之人替楚宋玉布好菜：“主上做什么都做得很好，包括烹饪。”

“你的主上为何不亲自出面？”

那人仔仔细细地把楚宋玉一瞧，笑了：“那要问公子您了。”

“这与我有何干系？”

“公子，您心不诚。”那人说完，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心不诚？楚宋玉纳闷了。他就拜了这么一位神，怎么还有不诚的道理？

他无意识地夹了一块面前的火煨腿肉，塞进嘴里。火腿咸香酥嫩，他瞬间眼睛一凉。

呜呜，怎么这么好吃！

凡事只要开了个头，便很难停止。等到把桌上的饭菜都扫了个差不多，楚宋玉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对着空气道谢：“谢谢你，真君，你真好，没想到你还这么会做饭。”

不过真君为什么怀疑他心不诚啊！莫非是嫌他平日供奉少了？

楚宋玉思考着，感觉一阵困乏袭来，便回到床上，打算边躺着边反思，孰料躺下后没几秒种就睡着了。

失去意识前，他想，真君做饭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