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崔汲

蓦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她拿出怀中的模型,漫不经心道:“这是李船长给的,他来信说这种船很是便利,汾河流域那边最近特别流行,想问我要改进方案。不过这不是季家准备推出的最新船型吗?”

季云歌:“让他再等等,明年开春前给他具体改进图纸。”

明筝的重点不在这里,若是想改进她自己就能设计出来,她不是要来图纸的。毕竟自己又不姓季,这样做会让母亲落人口实。风筝船行在明筝名下,是季云歌送给明筝的成年礼,由李船长管理,出现季家的最新船制不合适。

像是看出明筝的拒绝,季云歌补充道:"筝儿不用担心,我早有打算将这种船推广,这种船制又不复杂,被拆解是早晚的事。这种不涉及季家核心机密的东西,季家向来是愿意和天下船行一起进步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明筝想问的另有其事:“这是不是季家的人泄露的?”

明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看到母亲点头的瞬间,怒气还是蹭一下蹿到头顶,“是不是和姨母有关系?”

季云歌从来不会瞒着明筝:“你姨母不知情,是季程,她把模型给了季家。”

明筝不接受这个解释,在她眼里季程只是附庸,背后做主的还是姨母。母亲刚刚彻底接手季家水运,她们就这样迫不及待出手。

她赌气道,“姨母既不想守好这份产业,母亲又何必强求?”

季云歌安抚地拍拍明筝的头,解释道,“苏家背靠上面,他们已经不甘屈于季家之后,再加上苏遇被任命为洪州城水上督查,他们想让苏遇在洪州城站稳脚跟,收买了季程。”

洪州城作为东临国最大的水上码头,东临国最有名的两条水运线路都在那里交汇,水上交通网络四通八达,光靠交通就能养活一座城市。

苏家看来是盯住这块肥肉了。外有苏家虎视眈眈,内有季家背刺,明筝觉得这季家不待也罢。她脑门一热,突然坐直身子,“母亲,不如我们还回漠水城吧,也不用管这里的是是非非。”

季云歌叹气,“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季家,筝儿想要离开了?”明筝的理智回归,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摇摇头作为回应,情绪不是特别高涨。

“对了,明年开春你姨母准备给你办入族仪式,我们明筝以后就要改名‘季明筝’了。”

冠不冠‘季’姓,是不是季家人,对明筝来说没那么重要,但她知道这是母亲努力为她争取的结果,那群老家伙怎么可能轻易点头,想想都知道其中的不易。

她扑到云歌怀里,“母亲要对自己好点。”

这边一片温馨,季家另一边则是噤若寒蝉。

静园,红檀木建造的房屋呈对称结构,看上去极为古朴典雅,屋檐和梁柱都刻有精致的雕花,屋脊上‘斗牛’的脊兽见证着季家一代代变迁。

主屋,门窗紧闭,只有微光透过缝隙穿进来,窥探着这间沉闷压抑的屋子。季云舒端正地坐在主位,季程笔直地站立于厅堂中央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季若蘅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她小心地关上门,站在季程旁边。

沉默挤压着本就稀薄的空气,季若蘅感觉浑身刺挠,她朝旁边的夫子疯狂使眼色,没等来季程的回应,被上方的一声厉呵吓得一激灵,“跪下!”

她从善如流地跪下,又听旁边扑通一声,是自己的夫子?!她眸中满是震惊,夫子那般骄傲的人怎么会?!

“季家家规第一条,”上方的声音严肃凌厉。

季若蘅一脑门问号,但还是乖乖背诵着,“以季家利益为首,以保全季家为主。”

“季程,重复一遍。”

季程的头低得更低,几乎以头触地。季若蘅再傻也知道自己的夫子一定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屋子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季云舒衣袖一挥,一份信落在两人面前。

季若蘅小心翼翼地打开,不可置信地看完,里面密密麻麻的几张纸竟然是自己的夫子背叛季家的证据。

“季程,你认是不认?”

季夫子沉默半响后,竟然骄傲地昂起头,“大人,我季程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短短三年,季云歌已经将季家水运的大半收于囊中,她季云歌凭什么?当年她外嫁,季家还保留她的族谱已经是仁慈。您才是季家的家主,如今她竟然想跟您争上一争,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季云晚反驳:“够了!那也不是你将季家船模泄露给苏家的原因,季云歌做得好是她有本事,也是我季家的福气。”

季程深吸一口气,试图狡辩,“船体结构一经面世,被拆解只是时间问题,不会影响季家,但这正是打击季云歌势力的好方法。”

季云晚不听她的诡辩,强硬地按规矩行事:“按照季家家规,你该被乱棍打死。但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免去你皮肉之苦,剥夺你季家身份,直接滚出季家!”

这显然在季程预料之外,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神色慌乱,“你不能将我逐出去,我是季家最优秀的工程师,季家接下来的海船制作还需要我!”

季云晚睥睨着地面上狼狈的季程,冷声道:“没有谁不能被替代,包括你,包括我。”

察觉到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季程才真正慌乱起来,大声吼着,“我没有泄露季家的核心,我给的是普通改进的船模,只适用于普通的河道运输。”

可惜,声音很大,但效果甚微。

季程越想越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季云晚的畏手畏脚。她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平视她:“就是你这般死板、不知变通、循规蹈矩,季家才会到如今地步。自古以来,哪个掌权者背后不沾点龌龊,手上不沾点血腥,熊掌和鱼本身就不能兼得!”

季若蘅本来懵懵的愣在原地,被季程一番话刺激得瞬间清醒。什么狗屁夫子?说她母亲就是不行,她一个肘击过去,季程应声倒地。

季程没再挣扎,认命般任自己瘫在地面,像只泄气的气球。她就这样久久凝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涩到模糊,里面充斥着恨意和狠意,她本来是季家最优秀的工程师,如果没有季云歌的话!

午后,冬日的阳光格外暖,明筝和连喜两个人悠哉地走在商业区街头,属于京城的繁华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街道两侧是五花八门的店铺,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一处建筑格外引人注目,它就是京都鼎鼎有名的天香阁,也是昨日崔汲流连忘返的去处。据说这里汇聚了天下奇珍异宝,同时更有天底下最灵通的消息。

当然进去也是需要一定条件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或者有特殊本领。普通人,不好意思,恕不接待,因此部分人常常因为能出入天香阁而自鸣得意,成为他们吹嘘炫耀的资本。

明筝经过天香阁很多次,每次都很好奇它真的不会塌吗?整整五层的建筑也不知如何承重,若是船也能建造这么多层,岂不是有更多空间?

明筝发挥奇思妙想之际,崔昶西咬牙切齿地从天香阁出来,该死的崔汲,他与他势不两立。谁知道抬头就看到明筝,他眼珠子骨碌一转,一整个不怀好意。

他迈着骚包的步伐走向明筝,“嫂嫂~你是来找大哥的吗?”

“...不是。”

崔昶西完全忽略明筝的回答,迫不及待地拉她进去,“嫂嫂,我都不忍心说,大哥简直太过分了,在这里寻欢作乐,一点都不顾及嫂嫂的感受。”

他拉着明筝直奔二楼,气势汹汹地踹开门,幸灾乐祸地说道:“大哥,你看谁来了?”说着将明筝推到前面,自己躲到后面准备看好戏。

明筝没有说话,扫了一圈屋子的陈设,最后和崔汲对上视线。

许久未见,还是这么丰神俊朗,没有变丑,明筝欣慰地走到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的梨涡也出来凑热闹:“夫君,好久不见。”

崔汲也有些意外出现在这里的明筝,半年时间,她脸颊上的肉消减了些,上扬的凤眼更添了几分凌厉,看上去成熟不少。

门口的崔昶西都要急死了,这和他预料得完全不一样啊,吵起来呀,打起来呀。他可见不得气氛如此和谐,他主动走过来加上一剂猛料:“咦~这房间怎么有位女子,大哥你,你们孤男寡女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吗?”

这演技简直拙劣到让人不忍直视,其实那女子明筝在门口就看见了,被崔昶西一闹,也不能当做看不到了。她惊讶地望向崔汲,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夫君,这位妹妹是?”

崔汲看向明筝,上扬的凤眼被她瞪得圆溜溜的,嘴角紧紧的抿着,全身贯注地等待自己给出答案,一气呵成的表演完全看不出破绽。

任谁看都会觉得明筝很在乎他,可崔汲知道这都是假象,灿若繁星的眸子里盛着的是虚假的爱意。

明筝要是知道崔汲所想定要大喊冤枉,她只是遵守和季家的约定,做好崔家夫人的角色,维系好崔季两家的关系。偏偏崔汲生得好看,她多看几眼而已,她对崔汲的欣赏可都是实打实的,不掺任何虚假。

可是明筝不知道崔汲所思所想,她对着眼前好看的脸开始发呆,直到听到崔汲淡淡的声音传来:“如你们所见,她是这里的歌女。”

明筝找个台阶就下了:“歌女啊,那没事了。”

“嫂嫂,你不要被蒙蔽,他们从昨晚起就没出过这间屋子,也不知做得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崔昶西义愤填膺地跳出来,活脱脱像是自己被辜负一般。

他的大嗓门吸引不少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口往里张望,或许是崔汲那张脸太有标志性,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这就是年纪轻轻就掌管京城崔家的崔汲,还真是年少有为,”

“什么年少有为,踩了狗屎运罢了,要不是他父亲遇到意外,崔家家主怎么会轮到他一个黄毛小儿来当。这两年崔家更是一路走下坡路,我看啊~在他手里,崔家迟早要完。”

“咦~那不是天香阁的红姑娘吗?平时可是见一面都难啊,”

“这下有好戏看喽~”

红姑娘仿佛觉得这还不够热闹,款款地走过来,摇曳生姿地坐到崔汲旁边:“崔郎君,这曲还听不听?”

“夫人,你说呢?”

说什么?明筝对上崔汲平静似水的眸子,试图从中找出答案,不过这厮永远都是这幅淡淡的表情,她实在看不出来。

不过门口八卦的视线过于明显,她可没有让人当猴看的习惯,她佯装伤心,捂着脸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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