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律法,起码杖刑三十,打在身上那可是少说三个月不能下床,”陈时状似不忍,他看上去有些犹豫,转头对旁边的陈墨说,“二弟,她们都是你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想怎么办?”
陈墨人如其名,沉默到底,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陈时。
陈时眼中闪过几瞬阴鸷,被他很好的藏住,转脸又是一副慈爱像,顺便拉踩一下陈墨,“那只能秉公处置了,不过都是我陈家血脉,我这个做叔父的天生心软,和某些天生心肠硬的人不一样,还真是狠不下心来。我干脆豁出去了,不如几位卖给我个面子,咱们大事化小私下解决算了。”
明筝嗅到一丝不对劲,她对陈时的了解还停留在八年前,他和陈墨素来不对付,从小对自己也甚少有好脸色,称不上是位好叔父。
她抬头看向他,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探究。
在陈时看来,明筝投来的目光更像是一种希冀,希望他能够相助,红红的眼睛和鼻头看上去可怜极了。这刚好与他们的计划不谋而合,他清清嗓子,自以为温和地说道:“明筝你不用怕,你毕竟也算是我们陈家人,叔父还算有几分薄面。”
说着,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主动去了苏家那边交涉,在他的努力之下,苏家终于松口,苏越趾高气昂地说,“既然陈大人开口,苏某就卖你一个面子,不过有条件。”
苏越的话一出,吸引了场上众人的注意力。
终于藏不住了,明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好戏。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季家最新的海船动力装置,”苏越随口说道,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简直是直白又无赖。
凡是和船打过交道的,没有人不知道,船只行驶最重要的就是动力和控制方向两方面,苏越张嘴就要季家最新动力装置,和狮子大张口没啥区别。
目前在河面,船可以依靠人力和风力行驶,主要是依靠人力,风力实在是太靠运气,但是船员的力气是有限的,每到港口都会有修养生息的时间。
在海面行驶可不一样,长时间的远航漂流,要是依靠人力行驶,船员的身体很难坚持住,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海船体型庞大是另一方面,和普通打渔的渔船可不一样,这就需要更多的人力。不过季家在动力研究上有了重要突破,可以大大节省船员。
几乎是瞬间,季云晚首先做出反应,她眼中闪过警觉:“苏大人口中提到的海船动力装置是什么东西?”
苏越并不想与之兜圈子,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季家主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季家到底有没有,你比谁都清楚。”
季云歌冷哼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那我也告诉你苏越,这东西你拿不到。”
苏越并不把季云晚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季云晚是季家家主,但是据他所知,海船基本上由季云歌全权负责。
而季云歌平时行事缜密,根本抓不住她的错漏。但是现在她一直在沉默,苏越也有些拿捏不准。他其实也在赌,他也不清楚自己手中的筹码到底有多重,干脆直接开口:“季云歌,你觉得呢?”
季云歌冷眼看着苏越,事已至此,她又怎么看不出这是个有针对性的陷阱,苏越的有恃无恐显然是还有后手,要诬陷人可比证明清白简单得多,在官场上屡见不鲜的手段,没想到现在被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不过她承认,他们的算计成功了。她站起身走到苏越面前,全然不理会身后季云歌的警告威胁,俯身直视苏越:“苏大人如此大费周章,费尽心机,还真是煞费苦心。”
季云歌压抑的怒火如有实质化射向苏越,苏越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季云歌越是如此,越说明他成功在望,生气有什么用?越生气他越得意,哼。
正当他们对峙的气氛越发激烈之时,那边明筝那边传来惊呼,她的手臂和手腕密密麻麻起了一整片红疹,看着好不吓人。她动手去挠,动作幅度大了些,衣袖摆动间掉出一枝白色的花。
季若蘅离得最近,冲上去询问,“胳膊怎么了?”
“她这是中了毒,水仙花鳞茎上有毒液,若是不小心沾到身上,轻则皮肤红肿,重则呼吸困难。”苏烟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水仙,肯定地回答。
她这般肯定,是因为她甚迷恋水仙,从小到大不知道中过多少次水仙花的毒,最重的一次在床上躺了七天左右。而她手中这株金盏银台无论是品种还是品相皆是上乘,并且和她培育的新品种莫名的相似。
苏烟貌似想到什么,眉头蹙起,向身边的丫鬟耳语几句,丫鬟二话不说急匆匆往外走去。
明筝将她们的互动尽收眼底,或许苏烟真的不知情,这应该是苏越自己的计策。毕竟为人母,她可能不会丧良心到利用孩子。不过人不可貌相,就像这看上去无害的水仙花带有毒性一样。
接下来苏烟向前几步,举起手中的花问道,“季姑娘,这花是从何而来?”
昏黄的烛光打在白色的花上面,显得那样纯洁,那样美丽。
越是纯洁,越衬出有些人的丑陋,苏越眼神飘忽,不自在地挪挪身子,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季若蘅此时也想起来这朵花,想起明筝在池塘边的猜测,她忙不迭开口,“这是我和明筝在事发的池塘里面捡到的,当时它在池塘中央,出现得极其不寻常。”
“夫人,我想起来了,小姐手心也有这些红疹,应该也是接触过这花,”苏烟身边的莲心带有几分激动。
苏烟看到水仙花的时候就想到了明珠手心突发的红疹,当时不知其因,现在.....她细细端详着花,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回座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筝可没打算放过这个时机,她举起自己已经红肿一片的胳膊,惊讶说道:“原来这是因为那朵花吗?可是我看苏伯伯胳膊上也有同样的红疹,这是不是表示苏伯伯也接触过水仙呢?”
周围怀疑的目光涌向苏越,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怎么也没想到明筝反应这么快,这的确是今早取花所致,只是他没料到毒性如此剧烈,才不小心弄上痕迹。
他撩起胳膊上的衣袖,理直气壮地解释:“看什么看,我还能害自己的外甥女不成,别有用心之人几句话就把你们唬住了。你们看清楚,这是今早我误食花生过敏所致,和那什么花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解释没有一点说服力,但苏越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就算是信口开河又怎样?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他有关吗?根本没有嘛~而明筝就不一样了,人证物证都指向她,要是不够,刑部里面还有他专门安插的人。
领略到苏越的无耻,明筝走到徐妈妈面前,准备听她如何狡辩:“徐妈妈,这花你又作何解释?”
突然出现的声音,徐妈妈缓缓抬头对上少女平静的眼神,里面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她不由得被吓一跳。
徐妈妈不自觉抬眼看向上方的陈时,得到一记警告后才清醒。她稳稳心神,尽量将刚才洞察人心的眼神抛之脑后,她在陈府少说也有十几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手段,怎么会被小姑娘的眼神摄到。
她再次看向明筝,许是没等到答案,她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徐妈妈长舒一口气,刚刚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那自己可要开始撒泼了,不说其他,她十几年的表演功底可不是吃素的。
徐妈妈决定还是按计划行事,理直气壮地开口:“老婆子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不都是明筝小姐您的主意吗?我一直都是按照明筝小姐您的吩咐办事的,这花还是小姐您特地从府外送来的,诸位若是不信,我屋子里面还有几枝。”
一番话将战火迅速引到明筝身上,季若蘅坐不住了:“你胡说,若是明筝给你的花,早在池塘边就该毁花灭迹了,怎么会带到这里来。”
看好戏的苏越悠悠地说道:“这就是贼喊捉贼之人的高超之处了,刚刚我都差点着了她的道,没想到看着乖巧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眼下局势彻底被他们控制住,苏越想不出任何输的理由,他得意的嘴角藏都藏不住。略施小计就有这般成效,难不成他真是天才?苏家一族终将在他手中兴盛啊~
正厅中,明筝安静地立在原地,接受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她没有辩解的**,在污泥中洗脚是洗不干净的。
明筝决定按兵不动,这里毕竟是陈家的主场,不方便寻找证据,不如等待刑部的人来探查。
可是有人根本等不及,苏越半威胁地开口:“季云歌,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同意,我敢保证这件事根本不会出这间屋子。”
换言之,如果季云歌不同意,明天大街小巷都是她明筝心狠手辣的谈资。明筝低垂着头,烛光打下去映出一片阴影,她情绪不是很高,不是因为在乎自己的名声,而是她如今成了别人算计母亲的工具。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调动着明筝的愤怒,几乎烧红了她的眼睛,因为她知道母亲绝对会同意。
果不其然,季云歌出声:“季苏两家共事在工部,同为东临国效力,若能早日研制出海船,造福于天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苏越听到了话里的松动之意,不由得大喜,迫不及待地想要争取更多好处,那副嘴脸简直无耻得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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