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在永宁宫西配殿某个无人居住的偏房里住下了，平日由乐山和乐水轮流伺候。
似乎是也觉得此事并不光彩，贤妃宫里的人并未在后宫大肆寻人，只是默默加强了长乐宫四处的戒严。
谢秋霜这几日忙得找不着北，守夜的时候自己睡得比主子凌清禾还香。
她既然在外走动安排，凌清禾的身边便照旧由采荷负责照看，不过谢秋霜并不担心“失宠”，毕竟婕妤娘娘最爱的宫女一定是她！
“秋霜，这几日我为何总是不见乐山的身影？”梧桐将手中的铲子放下，今日她在偏殿捣鼓她那小菜园子，这次冬天的尤其寒冷，将她田里的菜尽数冻坏了，只能铲了重新播种。
香菱拿着镐也在帮忙：“就是就是，我偶尔能看见乐水，不过行色匆匆的，夜里还不回屋里睡觉呢。”
“既然知道是有事，又何必再问？”谢秋霜的脸被冻得红彤彤的，“总之娘娘又不会亏待了你我。”
香菱摆手：“我倒是不想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实在是因为……”
“因为什么？”谢秋霜疑惑道。
“因为我们房里四人夜里正好能一起打叶子牌，乐山和乐水不在，我们可好几天都没有玩了。”梧桐笑着帮香菱补上了原因。
谢秋霜露出无语的表情：“白日里干活儿不累么？还有精神在夜里打叶子牌？”
香菱放下手里的东西，嘿嘿笑道：“白日里干活的时候累，可不知怎的，一到休息的时候，我便又不困了。”
“那还是活儿不够多的缘故罢。”谢秋霜装模作样。
梧桐无奈地扯起嘴角：“秋霜姐你就别逗香菱了，赶明儿要是她晚上累得睡觉打呼噜该如何是好？”
“我才不打呼噜！”香菱双手叉腰，撅起嘴跺脚，十分可爱俏皮。
等三人一番打闹过后，菜园子的地总算是翻得七七八八，一堆被翻开的废土被堆在边上，有些脏乱。
“香菱，还有几日便是清明，娘娘的衣物可有准备好？”谢秋霜忽然扭头问正在伸懒腰的香菱。
香菱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已经备好了，广口袄裙，既保暖又美观，娘娘也是同意了的。”
“只怕是不妥，”谢秋霜却摇摇头，“我刚刚从小金子那边得到消息，踏青的地方从登月楼改至了奇珍园，那里地面怕是会有些泥泞，若是广口的，或许会不方便娘娘走动。”
“竟有此事！”香菱立刻挺起腰杆，在裙摆上揩了揩手，往主殿方向跑去，“我这就去带人将裙摆束好，一定不会让娘娘为难。”
望着她的背影，谢秋霜无奈喊道：“记得换身衣服！”
这一喊，香菱就在转角处摆摆手，然后彻底没了身影，谢秋霜将视线缓缓收回，落到了剩下的梧桐身上。
“秋霜姐，你将香菱刻意支开，可是有事情交于我去办？”梧桐面色冷静，似乎对她的意图早有察觉。
谢秋霜没再遮掩，低声道：“却是有一事交给你，只不过此事极为隐蔽，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否则永宁宫将限于万劫不复之地。”
“放心，秋霜姐。”梧桐点点头，脸上的凝重更甚几分。
以往谢秋霜并非没有叫她做过一些隐秘之事，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谨慎的，看来的确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当梧桐听清楚对方的话语之后，差点惊呼出声。
她迅速瞥了一眼四周，凑到耳边：“你当真没说错？给娘娘的日常喝的养生汤里下毒？秋霜姐，奴婢对婕妤娘娘忠心不二，您便不要拿这种事情来试探奴婢了。”
谢秋霜听着梧桐被吓出来的敬语，反倒暗自点头，对方的确是对娘娘忠心耿耿。
她摆手道：“只要放两次即可，用量我会调配好给你。此事是由娘娘亲自吩咐，另有他意。至于具体时间，晚些时候娘娘会亲自与你说的。我提前告知于你，是因为还有一事需要提前准备。”
梧桐脸色惊疑不定，出于对谢秋霜的信任，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听秋霜姐吩咐。”
“之前让你在御膳房行事隐秘些是为了防人，但今日不可同日而语，从一会儿午时起，你去御膳房端养生汤时尽量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谢秋霜继续道，“这几日娘娘会邀请几位妃子来宫内小坐，你挑着时间将养生汤当着她们的面送到娘娘手上。”
她想到什么，补充道：“这个时候娘娘要当众喝汤，你记得不要放那个东西。”
梧桐低头应是。
*
御膳房人来人往，自然不会有人在意一个角落里的小宫女。
这宫女在阴影处待了许久，像是怕被人见着似的，低着头只露了一只眼睛在外面。
负责熬汤的李御厨将婕妤娘娘的养生汤装好，端入食盒去放在一旁。
这时一只手忽然按住他提起食盒的动作，竟是那宫女缓步而来，笑道：“今日奴婢来替婕妤娘娘送汤。”
这宫女自然是掐着嗓子说话的青兰，与她平日里的音色大相径庭。
“我似乎之前没有见过你。”李御厨有些谨慎地打量着来人。
青兰面色不变，反而笑着叹气道：“早跟秋霜姐说了，也多让奴婢来御膳房走走，这不，连御膳房的御厨都不记得我啦。”
李御厨每日都是在自己的灶台上耕耘，这给各宫娘娘特制的餐点汤羹往往都是先由太监端出去，再由各宫自己派来的人带回各宫。
偶尔各宫会有宫女直接进来拿，不过这永宁宫，似乎一直都是一个叫梧桐的宫女？
“今日怎么换了人？”李御厨依然有些怀疑面前的宫女，但似乎是越看越眼熟。
青兰将永宁宫的宫牌递到他眼前：“您是说梧桐吧，婕妤娘娘今日吩咐她去做别的事儿了，叫奴婢提前来拿。喏，您若是不放心，这宫牌总不会错吧。”
李御厨将宫牌拿在手里掂了掂，确认是永宁宫的无误，自己确认还不够，还让旁边的齐御厨帮着看了看。
这才脸上堆起了笑容，双手将宫牌递回：“我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几个月前就是你来替当时的才人来拿菜的吧。”
可不是么，当时她青兰可是永宁宫三个随侍宫女里管的事情最多的呢，一天三趟的御膳房都是她跑的。
“正是奴婢。”青兰将宫牌重新揣入怀中，“李御厨您好记性，不过今儿就不与您多说了。奴婢得赶着回去送到娘娘手里。这正月里天气凉，这一路过去，汤里头的热气容易散了去。”
李御厨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快去罢。”
等宫女的人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他才收回脸上的笑容，撇了撇嘴，继续撸起袖子开始做下一道餐食。
这些娘娘们的性格就是古怪，端道菜还有那么多讲究，幸好他月俸够高，不然他才不要来这里被人下面子呢。
每次称呼您您您的，谁不知道她们就把御膳房里的御厨当个可有可无的厨子？
李御厨在心中暗自腹诽，等水烧开，却见一道熟悉地面庞朝他急切地跑来。
“李御厨，我家婕妤娘娘的养生汤呢？奴婢在前厅没见着，特来问您。”
这，这不是寻常来拿汤的梧桐么？
李御厨心里咯噔一下：“拿汤……刚刚有一个你们宫里来的宫女取走了！”
“拿汤的一直就奴婢一个，哪里还有其他人？”梧桐急得跺了跺脚，“完了完了，这会儿时间来不及，李御厨，汤药端走多久了？”
“半……半盏茶。”李御厨的声音细如蚊蝇。
梧桐伸出右手似乎在算时间看，面上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糟了，这时间回到宫里绰绰有余，不会叫人拿去给娘娘喝了吧！我得赶紧回去！”
刚跑出几步，梧桐又回头喊道：“李御厨，若凌婕妤娘娘出事，你就等着被责罚罢！”
御膳房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因为这一声大喊集中在了这里，自动给着急的梧桐让出一条道来。
等她走得没影，才有胆子大的敢探头去问李御厨发生了什么事，可李御厨已经吓得差点有将自己的头埋进沸水锅里的冲动了！
在聒噪当中，有不少各宫派来的宫人飞速跑回了自己的宫里像主子汇报。
其中就有青风，她并未留下来和其他人一样刨根问底，而是脸色难看地跑回了未央宫。
“什么事如此着急？毛毛躁躁地成何体统，宫规白学了是吧！”瑾昭媛皱着眉头看着座下之人。
“请娘娘恕罪，”青风跪倒在地，“实在是奴婢所见惊人。”
瑾昭媛冷哼一声：“那你便说说罢，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你知道后果如何。”
青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娘娘，奴婢在御膳房见到了青兰！她打扮得有七八分像青棠。在御厨手中拿走了凌婕妤的汤药。奴婢第一时间派人跟上去盯着，确认青兰在汤药里加了什么东西，然后让御膳房的太监送去了永宁宫！”
“什么？”瑾昭媛心头一跳，大声喊道，“青棠！”
青棠从屏风后疾步走出，她刚刚已将事情听清楚了，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青风。
瑾昭媛转头问道：“青兰不是送到堂姐宫里了吗？”
青棠摇头跪下：“娘娘，的确是送过去了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去长乐宫问问贤妃娘娘青兰的下落才是。”
就算真是贤妃要给凌婕妤下毒，也绝对不可能用这样暴露的方法，其中必然有诈。
“只能如此。”瑾昭媛起身，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摆什么排场了，穿上披风便准备出门去，末了回头喊住仍旧跪在主殿中央的青风，“你也跟着去。”
李御厨不会有事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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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混乱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