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住约定

然而,这份安心感在抵达民宿前台时,遭遇了第一次严峻考验。

“非常抱歉,先生,小姐,”前台的工作人员带着职业化的歉意笑容,“由于系统错误,您预订的两间单人间被重复预订给了另一位晚几分钟下单的客人。不过目前我们只剩下一间豪华海景套房,里面是两张独立的单人床。作为补偿,我们可以为您免费升级,并附赠双人早餐券。您看……?”

空气瞬间凝固。

林皎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刚刚降下去此刻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一间房?虽然说是两张床……但,但这也太……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耳垂透着害羞的粉色

怎么办?要拒绝吗?可是再去找别的酒店好麻烦,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他会不会觉得我事多又娇气?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徐途已经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地对前台说:“可以。”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语气是一种就事论事的平稳:“你睡里面那张床,离空调远些,卫生间你先用。”

他直接做出了在他看来最高效也最合理的安排,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胡思乱想和尴尬的时间,就已经利落地接过房卡,提起她和自己的行李箱走向电梯了。

林皎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旖旎和慌乱奇异地被他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给摁了下去。

套房很宽敞,面朝大海,视野极佳。两张单人床分别靠在房间的两侧,中间隔着不远的距离。

徐途将她的粉色行李箱推到靠里那张床的床边,自己的黑色行李箱则是放在靠门的位置。然后他走到窗边检查窗帘的遮光性,动作熟练得像完成一套固定流程。

这套流程和他每次离开家门前,检查水电煤气门窗如出一辙——那是一种确保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不留任何隐患的刻入骨髓的习惯。在父亲制定的规则里,任何“疏忽”都是不可饶恕的弱点。

他看着林皎有些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想起网聊时她曾问过他为什么总像绷着一根弦。他当时回避了,只回了一句:“在一个不允许出错的环境里长大,习惯了。”

林皎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他不是不介意,他是用这种划分领地、明确规则的方式来消除她的不安,也在划定他自己的舒适区。

这个认知像一阵温和的风,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尴尬。她甚至觉得,这个看起来硬邦邦的男生在这种时候有种笨拙得近乎可爱的体贴。

她带着一点试探,声音小小的问道:“那个,我先去洗漱?”

“嗯。”徐途应了一声,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她,“有事叫我。”眼神很正,不掺任何杂质,有的只有纯粹的告知。

林皎点点头,快速的将自己箱子平摊开来,拿了自己需要的衣物后就躲进了卫生间。直到关上门,背靠着微凉的门板,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跳依旧有些快,但不再是慌张,而是一种难以言喻又微微带着些许甜蜜的悸动。

入住的第二天早晨,二人吃了赠送的早饭时,徐途把她爱吃的煎蛋和培根推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手边的番茄酱,顺手将罐子旋开,推得离她更近了些。林皎眨了眨眼睛,随即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谢谢你~”

说起来很巧的是他们落脚的城市恰是一处山海相连的奇境,陡峭的绿色丘陵环抱着蔚蓝的海湾,有时甚至能在街角拐个弯,漫无目的地走上一条坡路,从喧闹的渔市蓦地闯入一片安静的林荫。

接下来的几天,旅行在一种微妙而平稳的节奏中展开。

林皎发现徐途是一个极其可靠的旅伴:他方向感极佳,几乎从不迷路,甚至夸张的说,只要给他地图和方向,去哪里都可以;

体力也充沛,可以轻松拎着两人的饮用水和她的购物袋走很远,并且从不喊累,真不愧是体育生;

而且沉默寡言,但当她叽叽喳喳说话时,他会安静地听,偶尔回应一个“嗯”或点头,不过她早已习惯他这副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有些扫兴的性子了。换个角度来说,他也是一位忠实的听众不是吗?

并且他们在不同的场景中,徐途对她的照顾也算是百般呵护:

吵嚷的夜市里,他会不动声色地走到她外侧,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潮,也会克制的守着二人应该有的男女间的安全距离,如果碰到她了甚至还会道歉

点餐时,当她对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图片陷入“选择困难症”的时候,他会直接对服务员报出几个招牌菜,然后转头问她:“有忌口吗?”

去看需要爬山的景点时,他也总会放慢脚步,迁就着她的节奏。在她停下来想喘口气的时候,他则是会沉默地递过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一次,他们去了城市边缘一处临海的峭壁,攻略上说那里的古老石窟值得一探。通往石窟的石阶开凿在面向大海的岩壁上,漫长而湿滑。

林皎小心翼翼地走着,她能清晰地听到崖下海浪拍打礁石的闷响,带着咸味的海风从下方涌上来,拂过她因紧张而发烫的脸颊。

她穿着防滑性能一般的凉鞋,走得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脚下猛地一滑,低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预期中的摔倒没有到来。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稳稳地攥住了她的上臂,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倾斜的身体拉了回来,惯性让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鼻尖蹭到他胸前的T恤布料,那股混合着阳光与轻微汗意的气息猛地将她包裹,他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沉稳有力地传到她的耳膜,与她擂鼓般的心跳混杂在一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

徐途扶稳她后,手臂依旧保持着扶持的姿势,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完全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臂,指腹带着运动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看路。”

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皎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了一下,脱离了他的触碰。手臂上残留的温热和力道清晰无比,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谢……谢谢。”她声如蚊呐,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脚下湿滑的石阶。

徐途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前半步,走在了她的斜前方,他刻意放缓的步伐,正好能让她轻松跟上。

之后的路上,他像一道沉默的屏障,将她与潜在的危险隔开。等到终于走完最后一级石阶,踏上平坦安全的观景平台,林皎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和一丝不自觉的依赖,小声说:“刚才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

徐途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非常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看着她:

“任何时候,觉得危险或者不舒服,都要立刻告诉我。”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因紧张和羞涩而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恐惧的东西,低声补充道:

“不要勉强自己。勉强维持的平静,后面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甚至带着点告诫的意味,让林皎怔了一下,才乖乖点头:“……知道了。”

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头,也再也没有再伸手扶她,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潜在的危险隔开。

剩下的路程,林皎走得心不在焉。手臂上那灼热的触感挥之不去,皮肤下仿佛还烙印着他指腹的薄茧。鼻尖也怪怪的,总觉得自己呼出的空气里都混进了他身上那种干燥而好闻的味道。

一种陌生而酥麻的感觉从被他握过的地方悄悄蔓延至全身,让她既心慌,又忍不住偷偷回味。

那天晚上,在民宿面海的阳台上他们并排坐在藤椅里,咸涩的海风吹拂过来,带着远处模糊的潮汐声。阳台的另一侧,则是此刻已融入夜色他们白天攀登过的的沉沉山影。

林皎捧着一杯果汁,小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小腿在空中轻轻晃荡,她不再像最初那样需要小心翼翼地寻找话题。现在即使沉默,空气也不再是凝固的,而是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

徐途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远处黑暗与灯光交界的水面上。他的话依旧很少,但紧绷的下颌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徐途,”林皎忽然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你看那边岸上的灯像不像一串断掉的珍珠项链?”

徐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几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但林皎却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嘴角弯了起来,继续指着天空开始认那些稀疏的星星。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徐途的目光曾短暂地落在她被海风吹起的发梢上,和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着粉色的侧脸。

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种从石阶上握住她手臂时就隐约浮现的躁动,在咸湿的海风里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就像一颗被埋藏已久的种子,终于感受到了破土所需的温度和湿度。

二人在阳台外聊完后回到房间,林皎先洗漱完躺在靠里的那张床上,她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然后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徐途发来的消息。不是通过旅行APP,而是直接来自那个她早已存好的,却第一次在异地他乡收到的号码。消息的内容言简意赅:「明早七点半起床,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她回了一个「好」,然后将手机贴在胸口。这个来自他私人号码的讯息比旅途中的所有风景都更让她感觉到一种真实的靠近。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怕他了,不仅不怕,甚至开始有些贪恋这种被他无形中保护着的感觉。

卫生间的门开了,徐途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运动长裤,柔软的布料贴在他的身上,隐约勾勒出肩臂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

林皎立刻闭上眼假装睡着,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她听到他走到自己床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是台灯开关被按下的轻微“咔哒”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然后是他躺下时床垫发出的细微声响;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规律的呼吸声。

黑暗中,所有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林皎悄悄地睁开一条缝,借着月光看向对面床上那个隆起的轮廓,一种奇异的感觉伴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将她缓缓包裹。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他所在的方向,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偷偷地弯起了嘴角:旅行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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