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恒在林若安家吃了饭。
林若安爸爸出差去了,家里只有朱教授和林若安两个人。吃完饭,林若安主动帮妈妈收拾碗筷,和朱教授在厨房里闲聊,高恒自觉不该摊在沙发上,想进厨房帮忙,被林若安轰出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系着围裙的林若安,她换了居家服,头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在腮边,厨房的暖光,水流的声音,还有她和母亲的谈话,都让高恒有了一种错觉。
竭尽全力想要触碰的温暖,其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朱教授看到站在厨房门口无措的高恒,对林若安说,“我来洗,你去和恒恒休息会儿,然后去写作业啊。“
林若安没办法,无奈把高恒带到客厅,”你傻站着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高恒太久没来林家吃饭,连带着对家里的林若安都陌生起来,但又觉得林若安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她说话轻柔,本来泼辣耿直的方言,硬是被她讲出几分缱绻来,尾音拖出迤逦的调子。
潜移默化地,她一点一滴地改变,无声无息,像是一张网,高恒不自觉沉湎,他看着林若安,嗓子有些艰涩,“最近有谁骚扰你吗?”
林若安在桌子上拿了个玻璃碗,开始剥葡萄,她说,“没有啊。”
“元旦那天,段林超那小子,就是浑,他后来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哦?你们班段林超啊,他后来是在微信上找我来着。”
“找你干什么?”高恒紧张。
“没有说什么,就闲聊,说他喜欢的动漫,还有游戏,我告诉他我已经不打游戏啦。”说话间,林若安已经剥了小半碗葡萄,盛在玻璃碗里,晶莹多汁,她把碗向高恒那边推了推,“吃啊。”
“林若安,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段林超那是想泡你。你别搭理他。”
“嗯,我知道的。”
“一会儿把他微信删掉。”
“嗯。”
林若安听话的样子令高恒满意极了,他从碗里捻出一粒葡萄,舌尖的甜意蔓延开来,林若安乖顺地还在剥葡萄,手指沾了点果汁,紫色的汁液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下流,又被林若安一点点细致地擦在纸巾上。
高恒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不知什么时候,林若安已经成了他的私有物,他不允许别人染指。惊觉自己有了这种心思,高恒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也没叫林若安。
*
第二天上学。
林若安跟柳翊尘道了歉。
柳翊尘不在乎地扶了扶眼镜,“那种臭男生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就是比较轴,没有恶意的。”林若安把烤好的曲奇奉上,“班长,别不理我呀。”柳翊尘接过包装粉嫩的小曲奇,说了声,“我也是要减肥的好伐,林若安你是何居心。”
“班长大人最瘦最美!”
“我最近下巴长了颗痘痘,可不敢再吃甜的了!”
“为什么啊?”林若安以为自己长痘都是因为爱吃辣椒,柳翊尘念叨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除了辣椒,糖也是会让你长痘的元凶哦。”
“可是要我戒掉奶茶和甜品真的好难。”
“林若安,你要是不想变成大胖鹅就戒掉吧,亏你还是跳舞的呢。你不怕被老师训啊。”余书烟在一旁开口,她可没有班长的好脾气,一顿毒舌说得林若安无言以对。
柳翊尘把曲奇拆开,小口吃了一块儿,“好好吃哦林若安。”
“这下不怕长痘了?”余书烟酸溜溜地看了一眼,“林若安,怎么没有我的?”
柳翊尘把盒子推到余书烟面前,“一起吃啊。”
余书烟捏了把班长水嫩的脸,又嫉妒又羡慕。“泥不要扯窝里脸。”柳翊尘无法反抗余书烟的暴力揉搓,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林若安笑得肚子疼。柳翊尘和她们闹了一会儿,就去单老师那里了,余书烟小声凑到林若安面前问,“昨天我们走了,你和高恒说了什么?”
林若安说,“就问我有没有人骚扰我,还说段林超的坏话。”
“啧,这么幼稚。”
“这算什么,这还不够。”林若安勾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两颊浅浅的笑纹,像是溢满桃子香气的苏打水,很快,她敛了眉,原来是路西西过来了,两个人如常聊了会儿英语课留的作业,余书烟暗忖,变脸真快。
她有点起鸡皮疙瘩,摸了摸手臂,心想幸好及时醒悟。
今天林若安下午只上了两节课,就去了刘老师的舞蹈教室。她换了新的舞鞋,将系带一圈圈缠上脚踝。
她跳完舞已经很晚了,本想打电话让爸爸来接她,心思一转又把高恒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通了,响了一下。
林若安又很快挂掉,自己上了末班公交车。经过学校时,看见高恒推着自行车,她注意到高恒的自行车已经装了一个后座。
——垫了软软的蓝色的垫子。
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高恒后面还跟着一名女孩子,她身型和发型都很像韩嘉语,但不是韩嘉语。
公交车很快就驶过了他们,林若安只看到那女孩儿坐上了高恒的后座。
心脏像是变成了一捧灰,情绪随着夜风湮灭无踪。
她捂了捂胸膛,浑身发冷,练过舞后,衣服可以换,头发却还湿着,软软地堆积在脑后,林若安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看我一眼呢。
估计高恒是看到了林若安给他打的一个电话,林若安下车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林若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异样,“喂。”
压抑着愤怒与痛苦,听筒里林若安的声音微哑,却还是带着惯有的轻柔。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
“没事。”
“你在哪呢?在家吗?”
“我快到家了。”
“好,我还有点事情,下了晚自习就早点回去啊。”
林若安说了很多次她的舞蹈课表,高恒以前都不会忘记的,林若安若有所觉,高恒在躲她,比之前自然的疏离更甚。
“我今天......”林若安刚想说自己是从舞蹈教室回来,可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忙音刺耳,她眼眶酸涩,泪水聚积,她站在自己家和高恒家之间的楼梯间,看到一只飞蛾撞在了楼道的感应灯上,听得见细微的声响,奋不顾身,以身殉光。
林若安吸了口气,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打开了自己的家门,“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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