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怀疑自己错拿了龙傲天剧本,不然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收他为徒。
如果说宫望单纯是为了眼缘,白西林是出于新鲜,而妖王蛟戟究竟是抱有什么别样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这个馅饼也并不是很香。
方觉夏沉默以对,蛟戟等了半晌,没能等来想要的答复,当即脸色一沉道:“不识好歹!能成为我的座下弟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方觉夏挠挠下巴,一脸无辜,“可我早有师从,是正正经经奉过拜师茶的。”
“哼!”蛟戟一甩袖,“宫望小儿能教你什么?可有功法?知你身份?不开窍的愚昧道修,好苗子都要被教坏了!”
“你拜入我座下,功法神器应有尽有,你的灵根本就得天独厚,有我教导必然事半功倍,不出百年!”蛟戟逼近,恩威并施,“我让你成为大荒第一人!”
百年?大荒第一人?
白西林都不敢这么吹。
方觉夏继续推诿,蛟戟却耐心告竭,他撕开表皮露出了独裁者的本性,驱动一根细绳将方觉夏捆了个结实。
方觉夏骇然不已,“师尊说天台山灵气斥外,你为什么还能施展术法?”
蛟戟冷笑,“他是人我是妖,他修的是道我修的是魔,自然不一样。”
言罢,蛟戟抛出传送卷轴,金光乍现后泉眼中再没有半个人影。
与此同时,天台山中的灵气犹如被人抽空般迅速消弭,山中已经形成自然规律的万年禁制在这一刻被悄然打破。整座山峦颜色尽失,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死去。
静心打坐的宫望倏然间睁开眼,指尖掐诀演算,凌厉的目光向天边远望。
夕阳西落,逢魔时刻。
浮尘界子是方觉夏的机缘,宫望早已有所预料,所以才能沉心静气为他打坐护法。可蛟戟的出现却是宫望始料未及的。
方觉夏只是一个无辜雉儿,蛟戟目的何在?
宫望沉眉,抬手召出万钧剑,弹指间一剑疾出,银白的剑光直冲云霄,剑气将天边的霞光生生震碎。
远在渤海的蛟戟若有所感,他回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忽的一阵大风袭来,蛟戟迎风化蛟,卷着方觉夏纵身投入海中。
“咕噜咕噜咕噜……”
方觉夏冷不丁被腥咸的海水灌了一嘴,张开嘴吐了一连串的泡泡。蛟戟圈着他不断往下坠,眼看着海面的光晕离他越来越远,方觉夏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喂!醒醒!”
朦胧中,有人拍了拍方觉夏的脸颊,两指撬开他的唇关喂下一颗灵珠。灵珠下肚,方觉夏感觉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口鼻被海水覆没的窒息感也在顷刻间褪去。
万丈海底礁石铸成的巍峨宫殿中,蛟戟满脸嫌弃:“身为我的独门弟子,你竟不会避水诀,真令我颜面无光!”
方觉夏欲哭无泪。
“罢了!”好在蛟戟是个急性子,他迅速将前言翻过,一掀衣袍跨坐在位,微微眯起眼,问:“我且问你,入昆仑月余,宫望教了你什么?”
方觉夏:“……”放牛喂鸡打鸟算不算?
见他沉默,蛟戟心中暗爽,连忙趁胜追击,“洗经伐髓?”
方觉夏摇头。
“引气入体?”
还是摇头。
“天经地理?”
继续摇头。
“诶!”蛟戟装模作样狠叹一口气,“宫望小儿果然误人子弟!”
方觉夏:“……”
蛟戟是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在知晓方觉夏仍是修行道上的一张白纸后,就迫不及待要教他点儿什么。蛟戟思来想去,决定从洗经伐髓开始。
洗筋伐髓是修行的第一步,在引气入体之前,先将体内的杂质排净,会让修行者此后吐纳灵息事半功倍。
蛟戟一脚踹开尘封已久的宝库,疾风卷起灰尘迷了一行人的眼。海域中寿命最长的老龟迈着蹒跚的步子,手中捏着的折子摘录了长长一串药草灵植,几只还没有化形的蟹精在老龟亢长的语调中挑挑拣拣,八只手挥舞得密不透风。
老龟:“蔓荆实三钱,木香两钱,冬葵子五钱,藏红花——”
“等等。”蛟戟本在抱臂上观,突地沉声打断,“哪个贵?”
“藏,藏红花。”
“贵的多加点,效果好。”
“这……”这洗经伐髓的方子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擅自改动是利是弊没人知晓。老龟左右为难,但瞥见蛟戟那双凶煞的眼,只好把心一横,随了蛟戟的意。
不出半日,洗经伐髓的药浴便在鼎中熬得滚烫。蛟戟提拎着方觉夏的后襟将他丢入鼎中,不忘居功自赏,“这药浴费了我好些心思,你且泡着,定让你伐得体内一丝杂质也无!”
方觉夏猝不及防在鼎中打了个滚,尝到了满嘴的药味,他伏在鼎边止不住地干呕,忍不住讥讽道:“是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干净吧!”
蛟戟不屑与无知小儿争论,并不理会。
有一说一,在冰冷的海底泡上这么一遭滚烫的药浴,倒还真有几分爽利。那阵恶心劲儿一过去,方觉夏索性摊开双手享受起来。
但渐渐的,药浴的作用一旦上来,方觉夏就有点熬不住了。倒是不痛,一波接一波密密麻麻的痒意,像是千万只蚂蚁在体内钻孔,这比疼痛还要折磨人。
方觉夏趁蛟戟不注意几次想要爬出去,却次次被反手镇压回去。蚀骨蛀心的痒烧红了方觉夏的眼,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蛟戟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他召来老龟询问缘由。老龟两股战战磕磕绊绊地讲明了自己的推测,当即令蛟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说白了,蛟戟是妖,渡灵决修的是灵,这二者压根不搭边。蛟戟纯粹是瞎子牵瞎子过河,盲上加盲。
蛟戟自知理亏,再加上老龟年事已高,只好将迁怒的斥骂咽回肚子里。他思索片刻,毅然地脱掉外袍迈入鼎中,对方觉夏道:“这次是我草率了。但若半途而废恐怕会堵塞你的经脉,你只要熬过此番,我便将渡灵决传给你。”
蛟戟制住方觉夏胡乱挥动的四肢,将其牢牢固定在胸膛中,“别乱动,我陪你一起受苦便是了。”
这短短几个时辰方觉夏度秒如年,他脑中一片混沌,到最后竟然麻木了,身后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待到一鼎药浴凉却,方觉夏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蛟戟甩甩手,指尖仍在轻颤,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这真不是人该受的罪。
方觉夏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感觉整个海底都在动荡。蛟戟的怒吼响彻海域,令方觉夏一瞬间清醒过来。
“宫望小儿,你敢擅闯我便叫你有来无回!”
是师尊来了!
方觉夏一股脑起身循着动静往外走,一路上与无数海中小妖擦肩而过,疲于奔命的精怪无暇顾及到他。
远远地,方觉夏看到宫望立在一块礁石上,手中长剑寒光凛然,广袖仙袍无风自动,一身气势咄咄逼人。
而蛟戟化身为蛟龙盘旋在半空中,他的腹部中了一剑,正潺潺流着血。
很明显两人刚刚已经斗过一番,蛟戟落堪堪了下风。
“师尊!”方觉夏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张开双手瘪着嘴,一边跑一边哭,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宫望怀中。
宫望心中酸涩鼓胀,动作怜惜不已。
方觉夏哭着糊了宫望满襟的涕泪,又悄悄用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转头一手指着蛟戟用鼻音告状,“师尊,他害我,害得我好苦啊!”
正说着,两眼一眨,鼻子一耸,又是一串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小模样好不可怜,看得宫望恨不得立马将蛟戟斩于剑下为他报仇雪恨。
蛟戟本就身受重伤,闻言更是吐出一口老血,“小儿!我为你洗筋伐髓,你还这般污蔑我!”
“洗筋伐髓?”宫望皱眉。
说起洗筋伐髓,方觉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哭得更凶了。
他一哭,宫望哪还有心思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提起剑就要攻上前去。
蛟戟自知不敌无心恋战,故技重施祭出了传送卷轴,走之前丢给方觉夏一块发着光的蛇鳞,“爱徒,这是为师答应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别被宫望小儿骗了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宫望没有去追,别看他表面从容,实则也是强弩之末。
鳞片刚落入方觉夏手中便化作光点融入了他的体内。宫望被蛟戟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用灵识将方觉夏从头至尾查看一番才放下心来。
宫望收回万钧剑,迟疑一瞬还是问到:“刚才蛟戟为何唤你为‘爱徒’?”
方觉夏莫名地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左思右想之下又“哇”地一声哭开了,企图蒙混过关。
宫望:“……”
宫望:“别哭,讲明白。”
方觉夏:“他,他逼我的!”
“逼你?”
“嗯。”
“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方觉夏可怜兮兮地摇头。
“那便好。”宫望轻叹气,为他抹去脸上斑驳的泪痕,“莫哭了,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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