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畔河道,悠悠茶香。
影墨河大小支流与干流蛛网分布连串着奇峦各个地方。对于在奇峦境内随便指出一条河道就是影墨河的某条支流,墨影河在奇峦作用便远远大于可以供应水源这一种贡献。
河流相互串联,较宽较大的河道还可搭船渡行。奇峦这处山水宝地,为了保障不被外面的修士发现当做修练的渡地,或者直接被鲁莽的世家公子做成皇家狩猎场。所以不得不保守起来,做成世外桃源一般缥缈虚幻的外象世界。
俗话说,打不过就躲得过,能打过也不一定要打,还是要躲。
城主嫌打来打去太麻烦,便只留下唯一一条探出奇峦境外的影墨河分支作为出入奇峦的闸口。
出入奇峦需一纸请信,斟酌下批同意之后方可解除影墨河分支河道上的迷阵,平安出入。
至于这道闸口的特别之处,倒也不是一语变幻莫测方可形容的。
墨城主的仙坻藏在与墨影河河道距远不相干另一方圆仙处。
倒是为了图个清净,偏偏挑了这个交通流动不太方便人不怎么多的地方做着看似清闲的隐居。
奇峦的事物有多繁忙,总揽大局的清灵墨幽城主就对隐居的清闲生活有多向往。
说道影墨河上闸口的幻术,若没她的口旨,那是万万不能解除的。她对奇峦众人的调动有绝对的权利,批个准放个假要请示都是要寻她意见,她说可便可,她说不可也就不可了。
至于发布下命令,不是托下人传达下去,就是寥寥草草随手写出一个“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纸旨,就如请假条那般随意。
但如果事关重大,请示便要请示人与城主本尊面对面说明原因了。为确保万无一失,衣服要整洁,同面要本相,同语更有专门的旁人听守,就是要保证消息泄露不耽误大事。
但是今天与平常所不同的是……自己继琅千刃照料的小徒弟现在的青峦峰峰主萧宁婉,要来请示关于他两天私自再外停留未归奇峦这件事。
清灵墨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规矩已经立成,做与不做,执行与不执行倒也不是自己能再说的算的。
她没什么闲心,不苟言笑的走到自己仙坻大堂的正座前。
她心情有些糟糕,但原因不是因为萧宁婉要来觉得麻烦,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使她今天准备好在寝室睡上一天的大好计划泡汤。
她的那些近卫比她要勤快多了,一色金光闪闪的铠甲仿佛比她还不苟言笑。
还没等自觉的齐刷刷站成两对,原本十个人的队伍就被强行驱赶成了两个。
“啧,今天家丑不可外扬,留那么多只耳朵做什么。”
近卫恭敬不如从命,哪里出来的便哪里回去了。余下的两个人立在一左一右就当走个过场,装装样子罢了。
清灵墨幽眼眸深邃,对一成不变的环境没多少耐心。
萧宁婉正立于自己台下,将这两天所作所为如数禀上。
末尾讲述完了,他道:“能否借书信一探究竟。”
“随你。”墨幽道,随后她转身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两张书信交给他。“你自己拿去看吧。”
萧宁婉要来做什么她不用想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初不将这书信直接交到萧宁婉手中。偏偏让秦岑解意写出两张赝品译文,让他亲自去出境一趟看看。
便只是因为她也对这两张书信的内容看不真切。因为看不明白要多花一些时间看懂,便想了这么招让萧宁婉自己去查看,回来装做自己已知虚探的高冷形象,不至于太丢人。
至于萧宁婉回来朝她要原稿,她也只需要将他禀上陈述的挑出一两个知会一声,她不用太麻烦也算不上掉面子。
萧宁婉接过近卫递给他的书信,展开。
望着上面歪歪扭扭,如蛆虫爬行的字迹踌躇几秒,他调趣道:“师祖您自己看的懂吗?”
清灵墨幽眉间攒动了一下:“看不懂,秦岑是怎么简翻之后交给你的。”
“也是。”萧宁婉幽幽道,在满堂的清冷与不苟言笑却感觉有些欢快。“多谢师祖了!”
清灵墨幽寻着他的目光微微点头,转过身去堂壁上的壁画,想等待会吊哪颗树上睡觉会更舒服些。
萧宁婉揣在怀中往外走,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开口要再说话的。
萧宁婉就这么驶出雅堂,快步返回他平日藏书看阅的房间。
那两张书信原本就已经很破旧,再加上笔迹潦草墨水则多,再次展开已难免磕磕绊绊的辨识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萧宁婉不在意这些。
毕竟已经被秦岑和金箔阁翻译解释过两遍,要发现早该发现了,关键点已然不在纸上的内容而是在纸。
或许清灵墨幽也认识到这一点了,她瞧不真切的东西就让别人来帮着看。
把书信归还原主,不,把书信归还给原主的男朋友的徒弟也就是早晚的事,这不管是遗书还情书什么的也不能算上是公家的。
萧宁婉想起赤沫之前说过的碑文。
石碑是叶晓禁立的,书信是叶晓禁写的。
都是出于一个人之手笔迹也应当差不了多少。
萧宁婉意识里把书信的字体贴到墓碑上去。真丑。
又想着赤沫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还真是因为琅千刃在那,不然那么丑的地方他哪里呆的下去呢。
自己自嘲一段没趣,精神力又投入到这纸书信中来。
秦岑做为这纸书信的最先翻译者,为什么要拒绝我看这张原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而后又仗着除了他自己没人再看过,看过也翻译不出来而没有将上面所提及的内容全部如数翻译写下。
而这件事咽进肚去,现在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纸被他小心翼翼的翻来看去。
纸上的材质是最普通的宣纸。
而字迹是……
萧宁婉辨识不出来。
萧宁婉自叹一口气,把书信又收起来。
还是得找秦岑。
他整理好出了门,不急不慌朝玄墨峰山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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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峦的小柴室里,舒亭远睡足了觉,伸着懒腰从房间走出。
由于那日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梦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回青峦了。他甚至都感觉这次出门都是一场梦,自己在做白日梦从没出去青峦过。
是啊!他的梦过的太稀奇,除了好似一日千里飞奔的快感,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事物。
至于梦的内容早就被这两天消化个干净,分毛不剩的他也懒嫌的再去回想那个毫无实际的梦。
温煦晨曦已经有两天都在催促他先搬到离萧宁婉房间旁的偏室去睡,他们说是萧宁婉准许的,可他不乐意去。
明明这件柴房比萧宁婉的房间还要近,睡哪不都一样。
再者,温煦晨曦这两日的话题风格都变了不少,张口不谈一个人闭口也说不上一个人,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是既是。
萧宁婉拿着书信去找秦岑出门时正巧让舒亭远看到。
豁,还真是在家啊!
他偏过眼,却又一不小心看到温煦晨曦那两双“似乎关心二傻子”的目光。
舒亭远“呵呵”一笑,有眼无眼便开始攀谈:“萧峰主这是去哪啊,他不是受伤在房间里养伤么?”
温煦道:“谁告诉你他在房间里养伤了?”
舒亭远心道“不好。”他这两位师兄的确没告诉他萧宁婉在房间里养伤,是那日他在沐羽剑上差点摔下来迷迷糊糊睡着时恰巧听到萧宁婉亲口说的。
他道:“我听师尊有说过的,但忘了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记错了。”
舒亭远这话一说完,温煦和晨曦对脸大眼瞪小眼:“你一定是记错了。”
“哦。”舒亭远浑然不在乎。
要他来说,这两个人这两天太反常,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是自己这两天太反常的原因。
舒亭远:“那知道我师尊要干什么去吗?我这两天睡的沉,有好些东西想问没机会问呢。”
温煦:“那你就等萧峰主回来再说呗,又不是不回来问不到了。”
温煦才刚刚从付易秦岑那里脱离苦海,两天还没缓过来的大狗狗方才又被萧宁婉无故批了一顿撒气,正也看舒亭远不大顺眼。
“可我现在就想去找他的呀。”
“那你去吧,他说他不管——”温煦这句话的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晨曦从身后娴熟的捂住嘴巴。“唔唔…………”“你快去吧,温煦就这样脾气不好就容易口无遮拦,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萧峰主要去找秦峰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走没走,你去瞧瞧。”
看到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舒亭远也不好说什么。短短的应了声“好”,就向玄墨山的山尖驰去。
画面一转,萧宁婉来到秦岑的寒舍。
一栋高大的教堂城堡,偏偏是大不列颠式中英混合风格。
萧宁婉不勉想秦岑或许也是中英混血的妖精,鼻梁高,皮肤白,传闻还有一半的英国冥龙的血脉。
如此想来赤沫有沐阳殿,秦岑有欧式城堡,莫断垣有雪居罗塔,就数他的四合别院最寒颤。
他正当往城堡里走,却正巧瞧见秦岑数落桃琴。
秦岑道:“你怎么又哭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城堡门前点燃火烛,焰火会失控的。”
桃琴嘟着小嘴:“呜呜……对不起,我太想它了……我想点开看看它……”
“那去安全点的地方去啊。门口阴气那么重,不是唤灵的好地方。”
“哦,呜我到后面去。”桃琴呜呜的答应着,抱着怀里的蜡烛往城堡后面的长亭走廊方向走。
秦岑这才有空同已经等待许久的萧宁婉打招呼:“萧峰主,您还有事吗?”
萧宁婉:“哦,有一点。我先跟你之前道个歉。”
“无妨无妨。”秦岑恢复了端雅和温润如玉。“我也有错,实在是太累,今日确实有点怠慢。”
紧接着后面又加上一句:“望峰主海纳,别同我一般见识。”
听到这话,萧宁婉心中“呵”了一声。
还是老样子。
秦岑显然注意到了萧宁婉怀里揣的书纸。他道:“管城主要到了。”
萧宁婉“嗯”的一声。
“也好。是出什么问题了吧,要不然进城堡在说?”
萧宁婉的嗓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好。”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在城堡的长廊里。
这里的确是个城堡。
但这里却有着与其他城堡所不同的东西。
推开偏室的门,中央泛着莹绿色水晶晶石将整个房间点亮,各类书籍有秩序的摆放在四周高有几丈的巨型书架上,一摞一摞卷轴,熙熙攘攘拥挤在书架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一间书房。
格格不入的是秦岑在书架的角落发现了架在那里燃烧的一截蜡烛。“不是说这里是书房不能明火,又点这根蜡烛在房间里是想把整个屋子给毁了么?”
萧宁婉冷冷道:“不。他或许就是觉得有根蜡烛在这里燃烧会更有人气些,不至于太孤单。”
秦岑明明晃晃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这里地形跟你们不同。我是修邪术的,这里阴气太重,与这个人气活气实在是相冲,门前没几颗叶子树,搭建这里的时候没敢用活木而是用岩石垒成石堡。说到用蜡烛,沐阳殿那片灿烂的地方或许更合适。”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主动拉回来道:“叶晓禁在世的时候我还是知晓他许多事情的,至于那个摘草大会的那次活动就是他拜托于我举办的,至于为何,我想你已经看到,收集来的全部灵力我都给琅千刃叶晓禁渡灵用。”
“我没在说你。”萧宁婉道。
“哦,那怎么?我翻译的有问题?”
萧宁婉:“我看不懂。”
秦岑把书信拿了过去:“那不是有译文可看吗?”
萧宁婉:“字迹是什么染料写上去的?”
秦岑转头瞧了他一眼:“朱丹和叶晓禁特制的灵力。”
他有些不大相信:“我以为你知道。”
萧宁婉:“没往那边想。”
时间停置几秒。
秦岑:“那现在峰主可以用灵力将上面的字读懂了。这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字写的是留于逝人之徒,我怕我翻译错也是因为城主的缘故,这句话我可没写在译文里。”
“城主能将原稿还你,我想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多谢。”萧宁婉此时想起之前九鸣寺那位僧人,以及不经意看到的墨色身影和那位戚笑的青年。“我想先回去。”
秦岑有似疑惑:“在这里看呗,这张纸上附的灵力带有攻击性,在这里打开我帮你护法,要在遇到问题难道还要你再跑一趟么?”
萧宁婉看着秦岑清晰俊美的五官没说什么,他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
思考略刻。
萧宁婉五指张开,选出一片空旷的地面坐下,凭借手指的灵力牵引出一股浓郁清冽的叶香。
清绿色的灵流被他勾起,秦岑立在旁边将自己的一缕灵力打进清绿色的灵流。
墨色的灵力在清绿色的灵流中消散,淡雅的莲花微香在叶香之间化为虚无。
秦岑:“灵力堆积久了,不认生,峰主多加小心。”
萧宁婉:“它连我都不认识?”
秦岑:“它没识别过你的灵力。”
萧宁婉再一次被秦岑征服,全神贯注的将自己的灵力与清绿色灵流相融。茉莉花茶香和叶香掺杂在一起,一个在努力融进,一个在奋力排挤。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了,秦岑面无表情帮他驱散欲想挤进干扰的戾气灵流。
萧宁婉眉头紧皱,微细的流汗浸湿了他的额头直流置锁骨下面。灵泉的灵流受到叶香清绿色灵流的冲撞,灵丹微震牵引到心脏跳动,一阵巨痛使他迅速将左手腾出按住胸口。
绿色的灵流掺杂进了蓝色,在房间四壁乱撞,茉莉花茶香愈来愈烈,牵引清绿色的灵流窜回到地上的书纸里。
绿色的字迹在纸上原本的字迹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点,一个竖,一个字在纸上显出。
字写的十分慢,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不再往后书写。等第二个字完全写出,绿色的灵流又不受控制的乱窜。
它围着屋子转一圈。
还没等到蓝色的灵流将它压回去,它抢先一步钻到萧宁婉的身体里。
为稳住心神萧宁婉不得已闭紧双眼。
见他闭眼秦岑索性连周围的小杂碎也不清理了,抱臂看着在中央打坐的萧宁婉若有深思。
瓷器碰撞破裂的声响清脆又悦耳,在外面看守的莺蕊“哎呦”的喊声针尖一般刺进秦岑耳朵里。
“什么情况!”
秦岑冲了出去。
舒亭远却随着他出去后脚溜进了房间。
他只看到萧宁婉额头上的细汗紧促的双眉和半肩受伤未愈的手臂。心里嘟囔开:“这算哪门子护法?”随即他以最快的速度画好传送阵,抢在秦岑回来之时将自己和还不明外界事的师父传回青峦去。
秦岑找到莺蕊。他脑袋被麻袋裹住,双手被反绑,身旁边的瓷器碎片散了一地。
莺蕊慢吞吞的将反扣手臂的绳索解开,刚将头顶的麻袋取下就看见了秦岑几乎都要弯进自己脸上的双眼。“师尊,我没看住。”
“那是什么人把你变成这样的。”
莺蕊没看见有人,他是被偷袭的:“我也没看见,是那贱货偷袭的我。”
秦岑盯进自己徒弟的眼睛看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不好,调虎离山!”
他冲回书房里,萧宁婉和那个偷袭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半蹲下身子识别残留的传送阵,清淡的杏花香还未消散。
秦岑有些疑惑和玩味:“舒亭远?”
偷袭莺蕊的罪魁祸首和画出传送阵的真正主人此时探查到秦岑进入自己残留在传送阵上的朔回法术里,一通朔回回忆后,他同样玩味道:“玄墨山峰峰主座下,秦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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