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宫妃开始吃花糕[2]庆祝。初九重阳，皇帝从万岁山[3]登高回来后，将在山前殿[4]举办宫宴。

我作为新晋妃嫔，自须赴席。这是我首次穿上宫嫔吉服，身边的梨欣正替我披上霞帔[5]。闺阁小姐没机会穿霞帔，梨欣也是头一次帮人穿，所以扒拉不开。

梨欣虽沉稳，但终究只是个官家丫鬟。进宫后，我多把彩芸带在身边。毕竟彩芸进宫早，深谙皇宫忌讳，更能助我避险。

梨欣偷看了彩芸一眼，又窥视我的神色，欲言又止。我不说话，只轻按她的手，朝她摇头。她随即低头，不敢再乱看，只专心替我整理衣摆。

确保穿戴整齐后，我就带着梨欣、彩芸赴宴。皇帝升座后，宫妃就按照位份入座，我是末等妃嫔，自然不能独占一桌，席位也离帝后甚远。

与我同坐的是温御女和陶慧瑜。温御女芳名温沅蔓，长得秀美柔婉。其实我也在选秀时见过她，她当时身穿粉衣，还与郑羡、陶秀璧凑在一起。

家宴规矩多，后妃吃席还要用位份碗[6]。我与温沅蔓是御女，用的是白底五彩龙凤碗。陶慧瑜是末等的采女，只能用普通釉瓷碗。

宴桌上摆放着各式冷热盘，最吸引我的是重阳独有的「迎霜麻辣兔」[7]。据说重阳临近霜降，吃这道菜就能进补养生。我向来喜欢川菜，但平常只吃到北方菜，现在难得见到麻辣兔，我立刻食指大动。待我酒醉饭饱后，才发现对面的靖王，似乎一直痴看着我与温御女。

靖王张晏是先帝张晟的幼弟，不过他丝毫不似张佑丰。他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远比张佑丰有男子气概。听说靖王一直驻守边关，皇帝几天前才下旨召他回京。

皇帝坐得极远，但靖王的睃看或许太明目张胆，已惹起皇帝注意。皇帝锦里藏针般问他：「靖王刚回京就赶来赴宴。难道不必陪靖王妃吗？」

靖王脸色闪过一丝冷厉，但又旋即压下情绪，诮讽：「臣驻守边关多年，难道又要因陪王妃而回京吗？」

我惊愕，靖王怎敢这样回话？谁知，皇帝非但不动怒，还给靖王敬酒：「朕代所有大黄子民，敬靖王戍守边彊，保家卫国，为国家尽心尽力。」

靖王沉着脸喝下酒。他放下酒杯后，又将视线移过来。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于是刻意回避他的眼神，并东睃西望。

无意间，我察觉身旁的温沅蔓已不胜酒力，有些呆愣。我掩嘴问她：「温妹妹可有发觉，靖王一直看着你？」

温沅蔓闻言，心慌意乱。我抓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再提议：「不如妹妹向皇上敬酒吧。如果皇上看着你，靖王应会有所收歛。」

话毕，只见温沅蔓脸色微红，跄踉起身，语带醉意地祝酒：「今日重九佳节，臣妾祝愿我国丰收连年，国祚绵延，国寿无疆。」

皇帝眯起双眼，犹豫半晌才问：「你是……」温沅蔓乖巧答：「臣妾御女温氏。」

她自报身份后，靖王竟不再看她，反而紧盯着我。他的注视使我心烦，于是我假装失手，将菊花酒[7]泻在裙上，借故逃席。

我刚步出山前殿，梨欣就怯畏地拉着我。我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发现靖王竟然也离席了，正向我走近。

他忽地抓住我的手腕，哑声问：「你到底是谁？」

注释：

1.还来就菊花：出自孟浩然《过故人庄》。

2.花糕：重阳节糕点，现时尚有不少地方流行重阳节吃重阳糕。

3.万岁山：北京景山，在紫禁城的北面。

4.山前殿：景山下的建筑，清朝时称绮望楼。

5.吉服：参考了《明史》对内命妇吉服的规定。

6.位份碗：参考了《国朝宫史》中对妃嫔宴席餐具的规定。

7.据《明宫史》记载，重阳节要吃「迎霜麻辣兔」和喝菊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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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还来就菊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