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闲扯了一把方竹佶,二人躲在一处塌下的石柱之后。
脚步声从废墟深处传来,由远及近,在昏暗中依稀可见来人身形高大,在香柱前驻足半刻这才离开容家。
方竹佶与风闲一路跟着那人,竟是来到了宁王府四周,那人走到门前,门口高悬的灯笼照出他的脸,宁王的模样映入眼帘。
方竹佶露出足以称之为讥讽的笑意,让风闲带着自己离开。
早在府上等着沉和在看到从宁王府跑出来的方竹佶,还是被吓了一跳,对风闲道:“出来时没被发现吧?”
风闲:“放心吧,没有。”
方竹佶的腿走上一阵便会发软,撑着还在疼痛的身体坐下,看了故渊早命人送来的消息,将陆玖还有七日才可到大漠的消息看了又看,才将其放下。
方竹佶将宝儿的画像摊在桌上,问道:“这个叫宝儿的孩子,有多大了。”
派来送信的人,正是今日在学堂附近的青年,青年道:“四岁,一岁时随父母搬到平乐胡同居住,父母五十有五,据说是老来得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知是做什么谋生的,而那名假扮书生的晦楼楼主,对这孩子颇为关照。”
方竹佶又道:“晦明楼为何迁往江南的消息,还未找到?”
青年应是。
方竹佶应声,沉思心道:四年前,晦明楼从京师迁往江南,那一年后安宁就三年未归京师,直到今年才归来,而那晦楼楼主也对那孩子颇为关照。
“去把那个孩子找来,要快。”
方竹佶决定赌一把。
胡同里的寂静被打破,熟睡中的宝儿被身旁两名老者抱起,觉察出不对的老者从枕头底下拿出短刀,平日里懦弱无力的老者在这一刻变的精明。
在怀中的宝儿迷糊中醒来,不待出声就被其中一名捂住嘴巴,他们示意宝儿莫要说话。家中后门悄然打开,正欲离开的三人被黑衣人拦住,宝儿睁大了眼,拿着短刀的老者先将宝儿放下,二人挥刀上前,不出两招就被黑衣人制服,正欲说话就被眼疾手快的黑衣人用药迷晕。
宝儿慌乱中往前门跑去,前门也闯进几名黑衣人,一把就将他从地上捞起,用布捂着他的鼻子,拳打脚踢的宝儿一下就安静下来。
昏迷中的宝儿被叫醒,四下昏暗,昏沉的脑子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入眼是一张秀丽的脸,眉目间稍显冷淡,一双杏眼亮的骇人,宝儿猛然清醒,从床上一跃而起,欢欣从脸上出现,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又因想起了什么而吞了回去,脸上欢欣被警惕取代,不安地看着眼前人。
这张脸便是安宁的脸,假扮安宁的人用安宁的声音说道:“怎么了宝儿?娘亲把你救回来你不开心?”
宝儿毕竟也只是个四岁孩子,听了这话警惕抛之脑后,立刻欢欣道:“娘亲!你来救我了!”说罢就要上前,却又硬生生停下脚步,拘谨克制道,“娘亲能来,宝儿很是开心,今日爹爹刚与宝儿说,娘亲会来。”
灯光亮起,整间屋子亮如白昼,一名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被两人簇拥着进来,而他的娘亲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宝儿一脸惊恐,盯着女人说不出话,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娘亲只把面具揭下就变成了另外一人。
池鱼见他愣神,怕他被吓傻,便道:“我只是假扮你娘亲,并不是你娘亲。”
被簇拥进来的那名男人来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睨着他,对身边那名脸上带疤的男人道:“把他安置好。”
宝儿这才回过神,不安让他难以说出一句话,方竹佶来到他面前露出温和的笑意,“别怕,我不会害你。”
笑起来的方竹佶总能让人暂时忘了他冷漠又强势的一面,宝儿缩着脖子哀求道:“你放我走吧,你带我来这儿,我娘亲,会生气的,求求你,放我走吧。”
方竹佶温声道:“你不想见你娘亲吗?你应该许久没有见她了吧?你不想见她不想与她一齐回到江南去?”
这话让宝儿垂下眸子,脸上流露出向往,喃喃道:“我当然是想的。”
方竹佶让他在床上坐下,坐在他身边说道:“这就对了,我与你娘亲是旧时,早就听闻你已长大,想去江南看你,却没办法从京师离开。”
“你与娘亲是旧时?”宝儿狐疑地看着他,方才这人的气势好生吓人,活脱脱一副绑匪的架势,而现在又说他是娘亲旧时。
方竹佶温声道:“当然,论起来,我还要叫她一声姐姐,你与她儿时长的一模一样,今夜你就先休息,改日我与你娘亲一齐来见你。”说罢离开屋内,对风闲道:“传信给明楼楼主,让她三日后来这里见我。”
在宁王府焦急等待着的莺柳在房中来回踱步,再过一炷香,茧丝便要来接替她,到时露馅就麻烦了。
听到窗外有动静的莺柳赶紧推着四轮车来到窗边,窗户被推开,见方竹佶平安归来便赶紧与风闲一起,扶着方竹佶坐上车子,替他褪去衣物,在床上那人也揭下面具,脱下衣服,与风闲一起离去。莺柳把车子放回原处,再三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心。
短刃冲进明楼楼主房中,破风声让明楼楼主从睡梦中惊醒,刀尖扎进了她身旁的墙上。
明楼楼主冷声道:“来人,有刺客!”
客栈外火把亮起,侍女将房中灯盏点起,明楼楼主看着绑在刀身上的信,心中涌出不安,将信取下。
信道:宝儿被我请去做客,三日后来见我。只许你一人前来。
落款则是“竹”字。
信纸被明楼楼主揉碎,能用“竹”字落款,除了安竹翎她想不到任何人,可那安竹翎早已被宁王带走,又如何能把信给她?要么那宁王带走的并不是真的安竹翎,要么,这销声匿迹十五年的废太子,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被宁王带走,是他谋划中的事。
说来,他们又怎会知道自己在这儿?难不成进京师的一天就被发现了?
明楼楼主不寒而栗,说不定现下他们的动静也被他人收入眼中。
正在外搜寻的弟子们纷纷来到屋内说道:“楼主,并未找到刺客。”
沉思中的明楼楼主被打断思绪,冷声道:“最近在附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弟子们恭敬道:“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明楼楼主面纱下的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随我走一趟。”
明楼楼主带着人马闯进平乐胡同,宝儿原本的住处早已空无一人,明楼楼主摸了摸被褥,已经凉透,屋中并无打斗痕迹,枕下的匕首也不见踪影,一块手帕放在床上,明楼楼主眼疾手快将那块手帕收好。
将四周搜了个遍的护卫道:“找不到人。”
夜色中看不清明楼楼主的神情,她身上的肃杀之气让弟子们噤若寒蝉,明楼楼主道:“回去吧,这件事不要与夏楼主说。”
晦楼楼主早已出发去寻第四张残图,若被他知道宝儿出了事,肯定折返归来,拿到残图的时间又要延后。
待晦明楼人马走后,躲在暗处的影子也悄然离开。
一大早就回了宫的安宁直奔安崇合寝宫,她以为还在睡梦中的安崇合,早已醒来,已然梳洗换好衣服,正打算前往朝堂,见安宁过来便道:“皇姐,今日可与朕也一起上朝?”
诧异从安宁脸上一闪而过,露出笑意,“皇帝今日倒是起得早。”
安崇合见安宁脸色苍白关切道:“皇姐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不必了,我怕你没醒,才特意来叫你,既然你已醒来,我就回宫歇息去了。”安宁说完,行了个礼,回到自己宫中,喝了口茶便召来侍女,“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回公主殿下,前夜陛下确实让人出过宫去。”
安宁让她把人叫来,相璃战战兢兢来到殿中,不待行礼就被安宁问道:“皇帝让你出宫去做什么?”
相璃是第一次见安宁,传闻中安宁面目可憎,手段大,脾气大,现今得见,面目可憎倒没发现,手段大脾气大,倒有所感觉,他牢记安崇合的吩咐,恭敬道:“禀公主,臣不能说。”
早有预料的安宁也不恼,慢条斯理道:“若是本宫猜的不错,是你是去了宁王府。”
这话只是诈相璃,说到底还是安崇合自己瞒不住事,见到安宁与宁王时就脸色不对。事情被猜中,相璃眸光闪了闪,安宁又道:“宁王是何等人物,岂能容得他人在府上放肆,你深夜带人闯入宁王府的事若是被他人知晓,怕是皇帝都保不住你。”顿了顿又说:“若你乖乖说来,这件事本宫可替你瞒下,也不会告知皇帝。”
殿外日头高悬,烈日炎炎,殿内寒气入骨让相璃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安宁接过侍女递来的温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只觉心中火气消了一大截,将茶盏放下,问道:“考虑的如何?”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