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章衡话音刚落,一旁的朱红帘幕里便掀出来一张美丽而让人后怕的脸。

“绍莼已经等了半天了,章衡,你到底在干什么?”李宜澄的语气比订婚宴时更糟,本就瘦削的体型似乎也更纤细。

他说着,懒散地掀开眼皮,然后便看见陆予珠那张不比自己精神太多的圆脸:“你?”

……哎我草,还真是三人行啊!

不是,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真干啊?

陆予珠的反应倒是很快,趁着章衡还没开始满嘴跑火车前,她先让自己掌握了编瞎话的主动权:“李先生,巧遇。”

李宜澄大概并不是很吃这一套瞎话,但他的目光一落在陆予珠身上就格外复杂,魔药似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又是一阵搜罗,这才肯再次把注意力放回来:“你故意的?”

章衡的贤良范在这时突然又复活了,他像个古言婆媳文里处处受气的媳妇,先是微微偏过脸、又是稍稍低下头,一番拿腔拿调后,嘴里的话才姗姗来迟:“陆小姐也都说是巧遇了,要不要请她进去坐坐?我想绍莼会高兴的。”

“不要在外人面前装得这么柔弱,惺惺作态给谁看。”李宜澄的恶毒话像是有自动导航功能似的,向着章衡说完,便能换成另一种仿佛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的语调对上站在旁边的陆予珠,“你……”

“……您好。”面对着那双美丽依旧的琥珀色眼眸,陆予珠一下礼貌不少,常用的温吞也恢复如初。

章衡冷不丁笑了一声,疑似在嘲讽她此刻的人模狗样。

但是,没办法啦,谁让人家确实漂亮。

再者说,虽然这位原男主O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个有点癫的Beta,但对她总的来说还算地道,至少比同为Beta的薛奂拟人多了。

看她态度和善,倒真像是偶遇,李宜澄原本还想发作的心思也因此渐渐安定下来。

他不是这种会轻易放过人的性格,可一看见陆予珠,他就要想起订婚宴那天她劝自己惜命的话——明明是那么的俗气、那么的懦弱、那么的自私。

但当他被送进医院、几次洗胃后挂着营养液仰躺在病床上时,他忽然又好笑又难过地发现,从头到尾,也只有这么一个俗气懦弱自私的废物女A在真心实意地害怕他死掉。

就算哪怕就算他死了,其实也无所谓。

不,这不是重点。

李宜澄拉扯回发散的思绪,琥珀色的瞳仁紧紧盯着不明所以的陆予珠。

他明明是不怕死的,比起这些享用着他的痛苦与未来的垃圾,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怕死,这是生理的本能,和ABO之间那套互相吸引的、野兽般的法则一般是基因的造物、刻在血液里的铁律。

然而他可不怕,他并不会屈从于本能。

正因如此,他才是特别的。

他像是说服了自己,但在陆予珠看来,眼前这人就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会儿眼里怒火中烧、一会儿又是悲痛不已、一会儿又是断情绝爱的,好像他正在单独开着直播演什么恨海情天的电视剧。

……神经。

话又说回来,仔细一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本巨大的狗血小说,虽然如今主要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动,但至少还算是够抽象。那么,假如李宜澄是在拍恨海情天之倔强小O——不,小B——他又双叒叕逃跑了,那章衡拍的就是赘婿难当之龙王归来三年半。

那她呢?

霸道总裁狠狠爱,但是四爱版?

她跟着章衡钻进帘幕,活像个赶着来偷情的奸妇,然而鉴于引路人是苦主本尊,这一幕或许还可以引申为有着见不得人癖好的丈夫正在花钱雇人跟自己老婆演活春/宫。

这么一想,陆予珠便觉得“被金主雇佣来满足其绿帽癖”的身份设定于她而言似乎要比被霸道总裁狠狠爱的小娇妻合理得多。

绍莼三人的观礼露台与薛奂的差不多,不过位置要差些,向下望去,优先看到的是舞台的半侧面。

唐云襄还在卖力唱着,陆予珠不知道对于女高音来说一场演出最好不要超过多长时间,但她总以为这绸缎似的歌喉倘若能够真正堆叠在舞台上,便必将压死这只春蚕吐丝般永远不能住口的鹂鸟——她的节目未免也太久了,中央城的运行规则总不能连话剧也要管吧,奉命正义执行的钦差大臣到底还能不能来了?

她的迷思弯弯绕绕,坐在中间位置的绍莼却立即看见了她,原本放在膝头的手便彼此缠握起来,用力得指尖都在泛白。

绍莼也瘦了许多,仿佛这半个月里中央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巨变似的,导致这帮人都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眼看着绍莼快把手攥破了,陆予珠决定还是当个好人,主动递下台阶:“绍先生,近来还好吗?我刚才与章先生巧遇,没想到你们也来看首演。”

章衡虽然口头上把态度放得很低,但这时已经很自觉地找地方坐下了——在没有老丈人的场合,他是一点都不肯苦了自己的。

陆予珠没捞着座位,又不好去占李宜澄这个病人的,尴尬之间,又是有识趣的手从厚重的朱红帘幕后探出,为她送来一把座椅,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向着那双出现时机过于有眼色的手说了声谢谢,随后发现这把椅子竟然与旁人的都不同,不但体积要比其他人坐得更高些,连座垫也裹着朱红的真皮。

……这也太主宾分明了。

而且在座的几个里就她一个是奴才,这真的好吗?

不过不论好不好,她都只能接受,并且佯装无所谓地坐下,毕竟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椅子退回去让人换个新的。

李宜澄显然也注意到了座位的异常,但他罕见地什么都没说,平日里他总是伶牙俐齿,偏偏这时对上陆予珠却哑了火。

“啊,今天,有新编剧目要上映吗?”看她坐下,绍莼又来搭话。

他声音轻细,效果却石破天惊。

陆予珠干笑两声:“啊……啊确实,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说完,大脑陷入了思考。

……我草,什么情况。

陆予珠还没想明白薛奂这老登到底想要做什么,绍莼又开始用温柔孱弱的口吻说些逆天话,这让陆予珠猛然想起绍莼本来就是这种看似善良,实则也不是很把其他人、至少是她的人权看得很重的设定。

竟然没有OOC。

绍莼咳嗽两声,说着说着,像是给自己整激动了:“对不起,我不太清楚这些,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能出来了。”

……说真的,虽然之前确实亲过嘴,但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这么熟吧?

怎么就这么直白地把这种看起来不是很适合告诉外人的事情说出口了,我感觉你我旁边坐着的两个门神也不太像是死人啊!

不仅不像是死人,紧靠着陆予珠的章衡甚至已经开始阴恻恻地微笑。

……不是哥们儿?

陆予珠真有点搞不明白这群逆天是怎么想的了,绍莼被包办婚姻压抑成见到谁都要叨叨两句的怨夫也就罢了,怎么章衡这个赘婿明知道他会乱说还要带自己这个局外人进来啊?

你们这群权贵,玩得是真变/态啊。

……嘶怎么感觉今天已经说过一次这句话了,钦差大臣呢,钦差大臣快来救一救啊!

“原来今天还有首演啊,那,我这算不算很幸运?”绍莼又低低咳嗽两声,煞白的小脸上挂着颇为病态的红晕,“一出来就能看到新鲜事,倒像是没被关起来过呢。”

陆予珠被他的话搞得一顿,不论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绍莼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是真的不大对劲了。

她怕死怕活地向一旁瞄了一眼,却发现章衡正看着他们,仍然笑容满面,甚至有些真心实意的高兴掩盖在其中。

她一下便反应了过来。

……这小子是故意的。

他就是单纯地,想要让也寄人篱下的自己感受感受他的痛苦而已!

……出生啊!

说真的,正常情况下,在孤军奋战的地方看见老乡,难道不应该是兴高采烈地真心相待吗?怎么你们赘婿的风俗不一样啊!总不能是怕我以后也走上你的老路当竞争对手,所以提前给个下马威好劝退吧?但你看我长得像是适合去勾引闺阁小O的样子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按照目前她的社交状况来看,她未来走的也是豪门阔太路线。

章衡作为龙王赘婿完全可以和她兼容,甚至还能互相帮衬。

所以她是真的不明白,章衡这样贸然把她扯进来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真是在泰康集团的高门大户里压抑了太久成心理变/态了,那也太菜了,意志力这么弱还当什么赘婿——这还不如连做恨都没能变成A同的她意志坚定呢。

又或者——她想起李宜澄刚才的话——或者章衡的确是故意的。

但他想要折磨的对象其实不是陆予珠,而是带着陆予珠来到这里的薛奂呢?

毕竟刨去薛奂暗恋自己这种听起来就很普信女的言论,至少他目前对她的表现确实不是太清白,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总而言之,他应该还是挺看重自己的。

所以,不能直接对上薛奂的章衡曲线救国地盯上自己倒也很正常。

但章衡为什么要折磨薛奂呢?

换句话说,章衡为什么要用这种压根不痛不痒的把戏来兜圈子似的膈应薛奂呢?

……她还是想不通啊!

不管为什么,章衡这行为都太下头了,完全是冲着下三路去的,这也太不体面了。

[花送到了吗?]

想不通的陆予珠听见了消息提示,她打开手机,看见薛奂发来了信息。

大约是消息立即显示了已读,薛奂很快又发了一条过来。

[让我猜猜,被不知天高地厚的麻雀给缠住了脚步,对不对。]

对,但是你这个幼教园老师一样的语气是个什么情况,又研发出来什么新的Play了?

陆予珠有些难绷地皱起了眉头,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很可笑。

看看这个稳操棋盘的态度,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出,又何必把我推出来呢?

果然,比章衡更难搞懂的还得是薛奂。

毕竟章衡的难懂本质上是一种信息差,只要补上渠道就很容易破解,而薛奂的难懂就像是猫与狗的语言系统不能互通一般。

他明明是重视甚至在意自己的,但与此同时,他还会在需要拉拢甚至引诱她的时刻将她推出去、让她一遍遍地认清事实。

这简直比傅霓那套“爱她就让她为自己出生入死”的理论更抽象。

还是说这才是纯正天龙人的价值观,章衡那种靠着卖沟子实现阶级跃迁的臭要饭的思维才是天龙人中的异类?

嗐,干嘛想这么清楚。

陆予珠在动摇间再次选择了开摆,反正说到底,天龙人之间的风波又能管她什么事呢。

充其量也就是神仙斗法时一不小心给她这条哮天犬打死了罢了。

[再坚持一会儿,救兵很快就到。]

得,开摆失败,这是下死命令,要她这次上战场准亡不准逃了。

闹了半天,原来我才是钦差大臣啊。

她甚至能想象到薛奂打字时那股又睥睨又烧包的表情,想必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假如被算计的人不是她,她甚至还能磕一磕。

可惜,这种事但凡轮到自己头上,那就只能剩下想要把对方的脑袋瓜靠在墙上磕一磕了。

“陆小姐,你是不是还要处理什么事情?”绍莼看着她的脸,有些小心翼翼。

“嗯,确实,还有些工作。”陆予珠如今已经能编瞎话编得面不改色,哪怕是把陈峥节的那个测谎仪搬过来,她也未必会露馅。

听她这么一说,绍莼人性中那点善的部分便立刻不安起来:“啊,抱歉,那你要么先去忙吧……我就是,就是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不,不用,”陆予珠微笑着,她的表情与语气再次变得像个靠谱的商业精英,“没关系,比起陪你说说话,工作也没那么重要。”

她说罢,绍莼的脸上突然蒸腾起两块可疑的斜红,两人间的氛围渐渐变化,仿佛丝毫没有把两旁的正牌未婚夫与闺蜜放在眼里。

陆予珠一面同绍莼说着话,一面心想。

既然你让我再坚持一会儿,那我可就要趁机跟对方部队交流一下感情了哈。

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吸血鬼作息了……按你胃,虽然大家都各怀鬼胎,不过傅总确实是这里面玩心机玩得最弱的一个,所以他也白给的最早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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