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说说话吧!”陈苏叶瞧着香兰哭红的鼻尖,不由得放缓语气。
香兰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主子的脸,不明白先前哭的伤心不已,如今怎么能心平气和的哄她。
她从榻上跳起,沾湿面巾给主子敷着。
陈苏叶却撤下面巾,替香兰擦了擦脸。
香兰慌乱摆手,说自己只是奴婢,不配被主子伺候。
“擦个脸罢了有什么不妥?我明儿是要做戏去的,你没有缘由弄得满脸憔悴,会被人做文章。”陈苏叶想起任骄阳,觉得不该是如此。
明儿温白荷定会为难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要放到身后。
萧易说的对,她得先活下来,才能跟温白荷斗,和洛轻铭讲条件。
柳莹的死让她明白这个道理,她要是走不了,温白荷也别想消停。
这会香兰反应过来,忙问她什么做戏?
自知失言她乖乖闭嘴。
陈苏叶笑着答道:“自是今晚这出戏的后场。”
她不但要演,还要演的让洛轻铭分不出来她究竟是做戏还是真的。
香兰迷迷糊糊的点头,许是太晚的缘故,她竟然直接睡下。
而陈苏叶以为自己可以撑过去,没成想在梦里看见柳莹。
柳莹身上数不清的血窟窿,对她喊着苏姐姐我疼。
她的心又被揪起,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莹怪她,怪她的计划全是纰漏却吹嘘万无一失,怪她明明才被害死,却装作无事发生,恨不得挤干净最后一滴血。
哪怕她跪下忏悔依然于事无补。
她明白往日无尽的梦靥便是柳莹来找她补偿。
次日一早她瞧着香兰精神恹恹,找了胭脂给人蹭了蹭。
香兰的气色好些了,而她比昨天更为糟糕。
她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身上疼的厉害。
尤其是胃里,要不是极力控制,怕是会直接吐出来。
她不敢用早膳,浑身无力被香兰扶着走出陨月宫。
昨儿的梦她还记得,那种钻心之痛也记得,可现在根本没办法服用安神散。
洛轻铭要她去做证,怕是早算好今儿她会后悔,逼着她真情实感去演一场。
“主儿,奴婢陪着你。”香兰瞧出自家主子不安,立马开口安慰。
陈苏叶笑着摇摇头,这事儿香兰可没办法帮她。
她走到大殿之上,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罪人拜见陛下。”她跪着叩头,洛轻铭没吩咐,她不能抬头。
可她耳朵灵,细若蚊蝇的声音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见柳知青骂了一句,紧接着其他人跟着说了句家乡话。
说她不要脸。
她依然没有抬头,等着洛轻铭传唤。
以洛轻铭的手段,输了不丢人,真丢了命才是吃大亏。
她知道柳知青手里有柳莹给的东西,最多是被罚,不至于没命。
但她要是不说清楚,就会丢了命。
洛轻铭这会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苏叶,好一会才吩咐人抬起头。
“你有何罪?”他冷声质问陈苏叶。
陈苏叶只得将头俯的更低,说温贵嫔害人是没有的事,全是樱贵妃诬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柳知青面色惨白,踉跄了几步立马走到陈苏叶面前呵斥她胡言。
他忘了自己如何背弃柳莹母子,只记得柳莹要他想救的陈苏叶居然是如此忘恩负义的货色。
陈苏叶还是嘴下留情,毕竟洛轻铭要她说的是柳莹同任骄阳苟合,二人勾搭成奸见准备死逃出宫,不小心被自己发现,挟持到城门口。
假死是欺君,闯宫救人是杀头的大嘴,洛轻铭要她说是想堵住柳知青的嘴。
柳知青面上青白相映,其实柳莹求他帮任骄阳时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再加上宫里的流言蜚语,不可能全然听不见。
可他不能接受,更不能承认,若是真任由他们说出真相,自己一家老小算完了。
“你以为朕冤枉你?或是陈贵嫔说谎?”洛轻铭没理会柳知青的暴跳如雷,示意孙德容将宫女带上来。
这宫女陈苏叶没细看,但是听声音时完全不熟悉的人。
她只听得那位宫女恭敬行礼,紧接着对着洛轻铭哭诉,说任骄阳如何胁迫于她。
别说洛轻铭,连陈苏叶也觉得恶心。
任骄阳怎么会是奢靡享乐之人?她的屋子明明最为清简,洛轻铭送的东西除了赏赐给下人,其余的都没动过。
这人是洛轻铭找来诬陷的,那她呢?她又是什么作用?
正当陈苏叶想着,洛轻铭突然问陈苏叶,宫女的话是否属实。
“罪人不敢乱说,这位宫女罪人从未见过。”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给了柳莹体面。
不能因为要保护自己,就往柳莹和任骄阳身上泼脏水。
那宫女哭哭啼啼,说她们来的时候任骄阳已经收敛,自然不会被她们发现。
陈苏叶没再辩驳,看得出来洛轻铭根本不信她,之后又出来几人,全都指责柳莹和任骄阳不守规矩,整日秽乱宫闱。
洛轻铭每每问她,她只得回应今日修养,实在不知情。
可旁人都明白,她说了跟没说一样,从今天她站出来为温白荷洗刷冤屈,已经证明她背叛柳莹。
宫里人人自危见风使舵本是常事,没人会责怪陈苏叶卑鄙。
困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这会她终于看到柳知青的脸。
柳知青承受不住,倒在她面前。
她低垂着头不敢看,随后被洛轻铭揽在怀里。
洛轻铭嘴上说着她辛苦,实际上有笔账要好好跟她算。
还有萧易,他扶陈苏叶时触碰到她的指尖,能感受到陈苏叶指尖有施诊的痕迹。
他明白萧易起了背叛的心思。
但现在不是动萧易的时候,他示意孙德容差人把柳知青给抬下去。
陈苏叶眼睁睁的看着柳知青被人扶出门。
可她半句话都不能说,她现在要依附面前的男人,哪怕这个人曾经做了许多恶事。
洛轻铭关切地询问她这些时日是否受苦,又吩咐小全子将人送回去。
陈苏叶还想说什么,却在面对洛轻铭愧疚的神情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朝堂上各方争论,吵吵嚷嚷像是夏日的蚊蝇。
有说柳知青教女无方的,也有说他苦心教导,结果女儿不争气的,只差当众撕扯起来
陈苏叶瞧着小全子,小全子低眉顺眼的请人出去,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一句谢主隆恩结束了这场荒唐戏文,她用柳莹和任骄阳的死,为自己赚足了好处。
也赚足了骂名,至少在佩兰面前,她抬不起头。
她走在宫道上,没想到柳知青会在路上等她。
再看小全子,小全子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给人让了路,她不得不迎上前。
她终究是懦弱,不敢和柳知青说半个字。
反倒是柳知青同她打招呼,上前一步拦住陈苏叶的去路。
柳知青面色惨白,却依然挺直脊背,这是他为数不多不需要佝偻着的时候。
陈苏叶愧疚的低头行礼,瞧着地上的石子,直到柳知青唤她,才敢抬头看人。
“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柳知青像是同小辈聊家常,随意问起几句。
陈苏叶看向柳知青,发觉人憔悴不少,甚至白了几根头发。
“她说了请您保重自身,也说了会让您脱险,看得出来她十分敬爱您。”她不明白柳知青这种渣爹,在这个时候还会为女儿流下眼泪伤心至此,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她看柳知青不像是装的,若是她不知道柳莹的经历,一定会被骗到。
柳知青叹了口气,笑声夹杂着苦涩。
“她啊,她才不会,她巴不得我去死,给她娘赎罪。”他摇摇头,眉眼添了些柔和。
他这位女儿临死之前的确给他留了东西,的确是护着他的。
可他心里门儿清,柳莹和任骄阳私奔只是个幌子,洛轻铭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他。
话虽如此,但听到自家女儿被污蔑,他也是想要辩驳一二的。
他害怕却无可奈何。
“平安不了了,哪里有什么太平日子。”他更清楚陈苏叶做了洛轻铭的棋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陈苏叶犹豫片刻,眼见无人在意,直接给柳知青跪了下来。
她还没跪下就被柳知青扶起。
柳知青显然吓得不轻。
“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让旁人瞧见,他更有把柄在洛轻铭手里了。
陈苏叶此时被愧疚填满,哪里顾得上其他。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她还有命活。”她似是要将心中郁结全部抒发出去,只不过吓坏了香兰和小全子。
二人立马上前遮住,生怕来个多嘴的说出去。
好在一路上根本没人来。
“哪里是你的错,要变天了,轮也该轮到我,怎么都逃不掉的。”柳知青只是老了点,又不是糊涂虫,怎么会不明白洛轻铭的心思。
自己这回真是赔了女儿又折了兵。
“你不必自责,老夫朝堂上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想洗清嫌疑,我知道莹儿最难的那几年是你照顾,托你的福她活的像个人,她要救你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做到,孩子,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他瞧着陈苏叶,就像瞧见自家女儿,毕竟二人幼年相处许久。
他不怪陈苏叶,也怪不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脱困。
“伯伯,您会平安的,一定会的。”陈苏叶朝人挥了挥手。
她不在意周围有谁,那是现代人的挥手告别,才不是紫阳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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