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日子很枯燥,钟向春不喜欢待在学校里,她更愿意待在没什么人气的老宅,偏偏她是走读生,早上五点就得起来,中午休息时间太短回不来,等她下午放学回来都六点了。
钟向春想到这就觉得烦躁,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和小姐相处,以后上高中了待在老宅的时间会更短,还要上晚自习,小姐那个性格肯定会让她住校,天大的事都不能耽误上学,何况没有天大的事。
想不明白小姐找她这样的人来干什么,哪里是没胃口陪吃饭,分明是在做找借口慈善,这样心善的小姐只有一个,可她的客人有很多,在钟向春之前就有三十二个,在她以后会有更多。
小姐压根不需要她,钟向春对此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这样的残酷认知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不仅如此,她还得抽时间应付同学老师。
老师还好说,全科年级第一的含量摆在那,她就是再多打两个人也没事,只是身边的同学很烦,尤其是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叫魏聆音。
在钟向春转学以前,霸占年级第一的人是魏聆音。
这个人的好看和她不是一种风格,中日混血,实打实的贵族大小姐,派头十足,像是会把ごきげんよう(贵安)挂嘴边的人。
大小姐同样是走读生,每天由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开着雷克萨斯接送,好巧不巧今天两个人同时从各自车上下来,魏聆音只是瞥了一眼,就冷着脸进了校门。
好在和大小姐同行的是个温柔女人,称作岛原纪子,正温柔娴静地看着钟向春,后者不是没有礼数的人,也冲着对方点头示意,钟向春没有攀谈的意思,岛原纪子却先伸手招呼她过来说话。
时间还早,钟向春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岛原纪子面色祥和先和她打了招呼:“听聆音说,向春同学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魏聆音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钟向春在心中腹诽,面上倒是恭恭敬敬地应对:“您太客气了,魏聆音同学才是典范生,和她相比我要淘气很多。”
“两位都是好孩子。”岛原纪子一脸慈爱,“周五是聆音生日,不知道向春同学方不方便来我们家吃个饭,都是聆音的朋友。”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魏聆音同学和我并不相熟,感谢您的邀请。”
岛原纪子惊讶地啊了一声,这才慌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聆音在家不怎么和我说学校的事,但是却提起过向春同学好几次,我还以为两位是很好的朋友,实在抱歉。”
怎么可能是很好的朋友,钟向春回忆了一下,抛开这种冷笑见面,上次有交集还是两人一起参加物理竞赛集训的时候,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分明是公式对手。
魏聆音对上她格外喜欢冷笑,人骄傲了点,不过没有出言嘲讽,更没有爆发过正面冲突,所以钟向春也从不主动搭理,集训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大小姐倒是众星拱月一般被人围着。
上周是最后一次集训,领队老师单独把她们两个人找过去鼓励一通,结果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分开走的。
周五那天下午,钟向春没有去参加魏聆音的生日会,路过隔壁吵吵嚷嚷兴奋不已的人群时也没有多看哪怕一眼,她只是挎着书包急匆匆回家,老宅里有位真正的小姐在等她吃饭。
这是钟向春在老宅待的第三个年头,她找到了在老宅生活的规律,却依旧离小姐很远,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各自的东西,一个是难以下咽的素面,一个是鸡鸭鱼肉新鲜菜蔬。
“听说岛原女士邀请你去参加她侄女的生日会了,怎么不去?”小姐挑了一筷子面,吹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吃,“岛原纪子是岛原家的一把手,做军火生意,你和她侄女交好没有坏处。”
比起生日会,钟向春更喜欢在家陪小姐吃饭,但她不敢这么说,会惹小姐生气,所以语气冷漠地回答道:“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我和魏聆音也没有交情。”
“不管怎么说,还是和岛原家的姑娘好好相处吧。”小姐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看向窗外,“不出意外,你和她的缘分长着呢。”
小姐把后来的事猜得很准,她和魏聆音的缘分确实很长,上高中以后她们两个都选了理科,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还是年级一二名,公式对手长达六年,最终都保送到清北大学,一个法学,一个经济学。
换作另一本百合小说,她们最后肯定要相爱,但是没有,大学毕业以后魏聆音跟随岛原女士去了日本接手家族企业,钟向春则留在了国内。
小姐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是对后辈的提点,等钟向春吃完她才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今天天气很好,去外面玩玩吧。”
没有拒绝的余地,钟向春沉默地看着张姨走过来把小姐送回房间,双脚不由自主往外面走,梁真已经把车停在那里,车上是备好的生日礼物,目的地是哪里不言而喻。
迈巴赫驶进岛原公馆的时候,梁真亲自领着钟向春过去,和岛原家的闲谈了几句便把她往前一推,礼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她手上,沉甸甸的。
她木然地跟着礼仪人员进屋,穿过林木回廊,拾阶而上,来到了会客厅,里面是热闹的人群,各个光鲜亮丽,西装礼服,大家成群结队,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魏聆音穿着一身金色长裙,往日的长直发此时微微卷起,用蓝色发带扎着,头戴蓝宝石王冠,高贵得像个公主,七八个同龄人围着她说笑,脸上是虚伪客套的笑意。
大小姐手里端着香槟,不经意间瞥到了傻站在门口的人,穿着上学时候的黑白校服,拎着沉甸甸的礼物,神情麻木,丢了魂似的。
她眉头微皱,身边人也注意到了不速来客,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钟向春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向她,单手递过礼物,低头送出了极不走心的祝福:“魏聆音同学,生日快乐!”
钟向春在等她接过礼物,再客套地表示一番感谢,之后再顺理成章地找个借口离开,但是礼物僵在半空迟迟没有被接过,正要抬头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伸了出来,越过了礼物,直接拉住自己的手腕。
“陪我跳支舞再走吧。”
礼物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没人理会。
没有感谢,没有客套,魏聆音拉着她越过所有人,径直走向舞池中央,新的音乐正好开始,小提琴响起第一个悠扬的音符时,公主挽上了她的腰,不过只是虚虚带着。
“我们是可以一起跳舞的关系吗?”钟向春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窘迫,她不懂得跳舞,只会笨拙地一进一退,踩到了魏聆音好几次。
“当然不是。”魏聆音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她,“我们是公式对手。”
说话间,钟向春又踩到了对方,只能再次低声道歉。
“你只会说抱歉吗?”
“那就…生日快乐!”
魏聆音这回笑了,和她交换了位置:“你知道自己送了什么礼物吗?”
“不清楚。”钟向春很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魏聆音没有再打趣她,而是借着舞蹈动作靠近她耳边说道:“下次生日我会邀请你,那个时候再送我礼物吧。”
“谢谢。”钟向春没有说好,而是说了谢谢。
“干嘛说谢谢。”魏聆音小声嘟囔着,“要花心思送礼物的人可不是我。”
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至少见面的时候会点头打招呼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梁真在外面等她。
“我以为你会直接扔了礼物跑出来。”梁真习惯性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小姑娘的神色,意外地发现状态还不错,“不要生气,小姐只是在担心你。”
钟向春本来想说自己哪敢生气,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交朋友也要大人管。”
“可不就是小孩子吗?只是这两年你长高了很多,个头都快赶上我了,是大孩子了。”梁真爽朗的笑声在车内响起,“你刚来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小,我居然一点没怀疑过。”
“梁姐姐,你不怪我吗?”钟向春喉咙有些干涩,她在今天终于尝到了被人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过去自己撒弥天大谎却没有人怪她。
“长大了就好。”梁真的视线对上后排的小姑娘,“岛原家的孩子也很优秀,和你性格很像,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能被小姐挑中做朋友的人,能不好吗,钟向春只敢在心里埋怨,不过魏聆音人确实很好,在没有交情的情况下也肯替自己解围,她还以为两人的关系很僵,毕竟大小姐总是冷笑。
“向春”
人心软就会犯错,梁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年纪渐长,否则怎么会喊客人的名字,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错愕地看向她。
“要快点长大啊!”
换做往常,合同已经要结束了,钟向春是个例外,她还有几年时间,可她开始留恋了,而小姐的耐心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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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公式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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