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馆

深夜,漆黑街道。

一架马车在道路上疾驰,车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风呼啸着,吹起帷幔,露出里面幽暗的光。有黑影在车边摇曳,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潜伏着,下一刻就要从黑暗中扑出。

车速渐缓直至停下,片刻后,一位英俊的绅士优雅地从车厢中迈出,他站定后,朝车门处托起一只手掌。

随即,一双白皙纤瘦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穿黑红连衣裙的少女被他牵下马车。

少女下车后,立刻受惊般四处张望。

本该绅士的男人,却忽略了少女的紧张和害怕,他松开牵着对方的手,说道:“伊芙琳,我们到了,来吧。”

说罢,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塞伦无声扫了他一眼,避开了接触。

上了马车后,他原以为对方会迫不及待地直接啃上来,没想到一路上对方都是体贴有礼的样子,还关心地询问各种问题,害得他不得不花费更多脑细胞去编造伊芙琳的身世。

在他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马车终于减速了,然而直到马车停下,瑞文也没任何逾越的举动。

隐约察觉到不对之处,联想到近期吸血鬼们的密谋,塞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压下杀意,伪装出的紧张样子,不着痕迹地摩擦了一下盖在大腿上的裙子,感受到了那里静静存在的枪,决定要跟随这个吸血鬼深入调查。

此刻进入视线的,是一座被围墙阻隔的公馆,虽破旧却难掩曾经的华丽。黑暗中,公馆内透出微弱光芒,它仿佛被时光遗忘,静静伫立。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公馆?

来的路上塞伦暗中感知了前进的方向,他们是在往市中心走。可塞伦来过市中心的教廷那么多次,却从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所隐藏在闹市中的公馆。

谁能想到吸血鬼们就在眼皮子底下,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塞伦提着裙摆走在由灰石铺成的道路上,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暗自打量这座建筑物。

他不知道公馆里藏着多少吸血鬼,如果超过他子弹的数目,那他就得逃走了。

这前进速度放在一个少女的身上并不奇怪,瑞文极有耐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一步步慢慢挪动,似乎不担心前方的少女会因退缩而逃跑。

也是,如果真的是普通少女,上了马车的那一刻,结局就已注定。

在吸血鬼看不到的地方,塞伦的眼神冷的可怕。

大门无声打开,“少女”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挂着微笑的男人,片刻后,她压抑住恐慌,轻轻踏入昏暗的公馆。

压抑的氛围瞬间笼罩,四周模糊不清。

塞伦小心摸索着,走过长廊,突然面前一暗,一个男人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就像是从黑暗里钻出来的似的。

他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地摸到藏于腰间的匕首,但又很快止住。

他是来调查的,不能打草惊蛇。

前冲的趋势生生改为后退两步,“少女”僵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陌生男人动了,脸部轮廓在烛光下显现——年轻、苍白且俊美。

但和瑞文的沉稳不同,眼前的人衬衫领口大敞,金棕色半长发散落于肩,脸上挂着邪肆的笑,眉尾高高挑起,看起来非常风流浪荡。

“真好闻……你刚从马上车下来我就闻到了。”男人眯起眼,肆意打量胆怯的少女,却不是在对她说话,“瑞文,从哪找到的?还是个……”

他嗓音轻佻,戏谑般笑道:“妓-女。”

“少女”本来通红的脸色,一下刷白。

“我不接受两个人,先生,抱歉,这不是一开始说的,我,我得回去了。”

终于意识到危险,伊芙琳因恐惧而结巴,她猛地转身,却被身后男人高大的身躯挡。

“西格恩,这不关你的事,马上离开。”

瑞文没有看她,他伸手搭在塞伦的肩上,后者身体剧烈一抖。

“伊芙琳,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走。”

塞伦忍着想把吸血鬼甩出去的冲动,配合着转过身,当她转过脸时,西格恩歪着脑袋,忽地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一刻,碧蓝的眼睛被鲜红覆盖,两颗尖锐的獠牙自他张开的嘴巴中露出。

几乎是用尽全部理智,才压制住拔掉那两颗獠牙的冲动,塞伦来不及转变思绪,只能闭上眼睛,面朝前方往地上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出有现,他腰腹一紧,被紧贴着的瑞文揽住,抱进怀中。

“胆子真小。”

这无趣的反应让西格恩耸肩,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喂,让我尝一口吧,我拿今天晚饭和你换——一个真正的贵族女人。”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瑞文冷淡的扫他一眼,抱着少女转身离去。

“你最好看紧点,仪式之前,我肯定会找机会偷走她。”西格恩用笑嘻嘻的语调,在他背后喊道,“不仅是我,这里的所有血族恐怕都闻到了。”

装作昏迷的塞伦,总算听到了点有用信息。

这里聚集了不止两只吸血鬼,他们正在准备什么仪式——而这个仪式一定十分重要,否则,这群怪物也不会冒着危险呆在离圣庭这么近的地方。

想到这,塞伦的心脏一紧,这个公馆,恐怕有血族的高层!

他至今为止,猎杀过的最高等级吸血鬼也不过是伯爵,和干枯的只剩头衔的吸血鬼不同,那个伯爵正处于巅峰状态——那次也是他伤的最重的一次,断了好几根肋骨,废了一只胳膊,最后用上自己的血为诱饵,花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圣水和子弹,才将对方猎杀。

那是两年前的事。

塞伦觉得自己比两年前更强,但那之后再也没遇到过比对方更厉害的吸血鬼。

血族的伯爵已经非常稀少,而在伯爵之上,又有更高一层的公爵。

圣庭所掌握的情报中,血族公爵只有两位,今天这里要是有其中任何一位,他的选择都只有跑。

塞伦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但依旧不忘有节奏平稳的呼吸,吸血鬼对血液非常敏感,甚至能从气味中辨别出人类的状态,如果他表现有异,和他紧贴的瑞文绝对能察觉到。

现在,他已经没心情再去管被碰触到哪里了。

长廊几乎是无尽的,吸血鬼抱着“少女”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木门发出吱呀响声,塞伦意识到他们进入了房间,他感觉自己被很轻柔的放在中央的大床上,吸血鬼还非常绅士的帮她把裙摆整理好,盖上了毯子。

毯子盖上的那一刻,塞伦才从“还好枪的位置足够高”的庆幸中缓和,然而下一瞬,他察觉到自己的颈边靠近了什么东西。

吸血鬼是没有呼吸的,但塞伦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形且粘稠的东西贴上了皮肤──

那是对方的渴望。

瑞文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他每时每刻都在抵挡塞伦血液流动所带来的极度诱惑。

西格恩说的没错,当他们踏入大门时,所有的血族都会闻到少女皮肤下散发的香气,那是一种能唤醒所有血族最原始渴望的味道。

瑞文深深嗅着床上的少女,獠牙不受控制的探出,如果塞伦此时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他原本英俊正直的面孔上,两只眼睛鲜红,额角脖颈爬满凸起的青筋,绷紧的牙关,使得他狰狞无比。

紧闭着眼睛的塞伦,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就在他以为对方要咬自己的时候,一阵风忽地从耳边掠过。

在最后一秒,吸血鬼抵抗住了血液的魔力,瞬间移动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瑞文拿出手帕,包裹住口鼻以阻挡诱人的气味。

他还不想这么快吸取,一旦少女的皮肤破了口子,血液流出……

到时候,公馆内的所有血族都会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我不能动她……这是为了仪式准备的……

调整好状态的血族,狰狞凸起的血管从额头、脖颈退去,他又恢复成了优雅姿态,缓缓将手帕收入口袋中。

如果伊芙琳不是被选中的那位,他会带着她回到自己的领地,养着她,甚至,他可以让她做自己的新娘,在新婚之夜请求那位同化她。

不敢再靠近,瑞文缓步退出了房间,将门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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