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凑在一处商量,联系上先前军中所掀起的迟水身份之风波,他们确信军中定是出了叛徒。
迟水和愉放在一侧跟着听,她想起林洪说的“大人”,她问过自己能否开口参与将领们的讨论后,把心中的定论说出:“或许不是叛徒,而是私通谋反。”
男人们把眼睛看向她,都没有否认她的看法。
迟水挑了挑眉:“我说过,他们大胆得很。”
小项将军皱起眉:“若当真如此,敌方不就得以提前知晓我们的战术安排了?”
萧鸣涧沉着眸子:“不管真假与否,都得想法子对付内鬼,不然我们必败。”
屋内众人仍在商量,城墙上的士兵却发现不远处的异动。
此时正近黄昏,橙色的天际线下一座村落,有波南国的军队从烟散城方向闯入,不消片刻,便有村中百姓往外跑,却无一例外皆被抓回,或是就地斩杀,鲜血喷溅。
士兵没耽搁,极快地跑到将领所在屋子前,将消息禀报了上去。
萧鸣涧思量片刻,询问了敌军人数后,即刻便做出了决定:“皇兄和各位将军,你们在佑海城内留守,本王和禁州各位前去那边的村子。有任何情况,彼此之间定要相互通报。”
交代完毕,萧鸣涧披上将军甲,等待迟水和愉放等人列队齐整,他便上马带领着一支小队伍往那个村子赶去。
为了缩减路上花费的时辰,他们人人皆骑着匹马,马蹄几乎快跑出烟来,但的确不到半柱香功夫,他们便已接近了那个村子。
百姓们逃着尖叫着,敌人兵器耍着挥舞着。百姓□□被刺穿了,脑袋落地了,身子倒下了,敌人大笑了,喝彩了,补刀了。
各种声响混乱地叠在一起,和眼前的尘土一起飞扬,看不见听不清。
迟水在村子口放箭,每一支都精准地射停在了敌军的脖颈处。
萧鸣涧带着手下们入了村子,在马上收割了敌军的头颅。
他们往村子深处去,迟水把弓收了,将村口被救下的百姓扶起,沿着路缓缓往村子里头走,以防有敌人的逃兵冲出。
波南国派来的人不算多,约莫不到百来人。有一些刚烈的百姓用自家的锄头或别的农具反抗,多少敲碎了几个敌人的后脑勺。因而萧鸣涧等人处理得很快,和村里几个男人一起把敌军的尸首搬出村外,又收敛了村内人的尸身,萧鸣涧再嘱托了几句,便要带大家返回佑海城。
此时天色已尽暗,离了村子的路是浓密的黑色。百姓们给将士点上火把,又派出一人给他们引路,才在千百句感激后目送他们没入黑暗,渐渐变成几个红色的火星点点。
离佑海城近了,就见城门大开,城内零落着几处火光,城内城外的地上皆有不知身份的东西躺着,城墙上的士兵也全没了踪影。
萧鸣涧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抿着唇,面色上了一层凝重。
他将火把交还给引路的小伙,笑着要他快些回村子里,又把自己常带着的那柄佩剑交于他手,说若是遇上不善之人定要勇敢出击。
小伙谢过王爷,也知前边情况大抵沉重,更知自己在这会添乱子,于是迈开腿往家的方向狂奔。
萧鸣涧见小伙跑得差不多了,才言语简明地说道:“原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速速回城内支援!各位小心。”
说罢,他率先取了剑,扬鞭骑马疾速往城门去,在前头先行没入了浓烟滚滚处。
迟水等人也忙拔了剑,紧跟着入了城,加入了这场混战。
马儿被敌人用刀刺入而吃痛乱窜,他们便借马背一跃,下地的同时刺穿一个敌人的胸膛。
太子和几个将军被敌军层层包围,一个接一个的防守不停。
迟水先一步碰上他们,赶忙用马蹄踹倒一圈的敌人,使出轻功飞入圈子中央,与各位将军背靠背,各自冲向自己眼前的敌军。
迟水身子轻盈,打落了一个人的兵器后,用双腿禁锢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骑在他的脖子上。敌人的剑挥来,她弯腰一躲,或是夹紧底下人的喉咙使得他不得已被迟水操纵着往一边闪。
趁敌人拿她无可奈何之际,她放出袖箭,把周遭围着的男人皆放倒。接着又把长剑插入底下这个的胸口,他往下倒时,迟水松了腿,平稳落地。
她这边的人解决了,一刻不停就过去助力太子。
几个将军沙场经验丰富,身手也是数十年如一日练着的,没几下便取了这些小兵卒的性命。
于是,他们便往别处走,与萧鸣涧会合后,城内的打杀已停息。
波南国此次偷袭来势汹汹,军中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
“波南国此次派出的人数不少,大抵是想着靠调虎离山一计来抢夺佑海城。”
把敌人的尸体清点,把自家的伤员和士兵的尸首安放好,几个将军一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又分析起敌军意图来。
小项将军接过萧鸣涧的话:“如今他们的计谋虽说失败了,但也让我军有了不小的死伤数目。我们下一步是攻入烟散城将他们打退,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全将军:“无论是兵卒人数,还是兵卒能力,他们的军队本就不及我们,不如趁热打铁,此刻就攻过去。”
萧鸣渊:“全将军所说在理,可士兵们方才结束一场大的打斗,又有同袍死亡,此时再要他们进攻,士气可会消极?”
萧鸣涧正欲说话,却又看一旁的迟水似乎有话可说却又不敢冒冒然开口,便让迟水说说她的看法。
迟水先是问道:“殿下和各位将军方才可看见波南国有人逃出城外?”
全将军回道:“应当是没有。”
迟水继而说道:“波南国此次派出的兵力强势,大抵是抱着灭了我军的想法,既如此,此刻烟散城防守定是薄弱。我们解决他们的来袭解决得快,他们那边该是还未收到战败的消息。那不如此刻杀过去,趁他们没有防备,夺回烟散城。至于我军士气,军中大家皆是一心一意为我朝之人,各位将领鼓舞他们一番,定能把士气提起来。”
几位将领对对眼,萧鸣涧颔首表示赞同。
“皇兄,你的太子身份说服力强,由你去把士兵们集结,并对他们做激励。本王先写下一封军书寄回皇都,告知我们的情况。城中马匹数量可多?”
负责管理马匹和兵器的那位将军回道:“回王爷,约莫三十来匹。”
萧鸣涧一面点着头,一面说:“各位将领各一匹马,余下的分给毅州士兵,再有多的便给军中的骁勇之士。毅州的将士对地形熟悉,由你们领头,再便是我们和能战的士兵,剩下的便跟在我们后头。刻不容缓,快去准备吧!”
他话音刚落,屋内的人们就按着他的吩咐各自动了起来。
瞬息之间,屋内便只剩了他一人。
萧鸣涧取出笔墨纸砚,磨出一点墨后就立即用笔沾了落到纸上。
时间压迫着,他只觉自己的脖子悬在刀尖上,也就没顾得上美观与否,只需分辨得出这是哪个字形便可。
萧鸣涧很快写完这封信,出了房门,寻到了林洪,要他亲手把信传回去,还特意叮嘱待信交到了宫里,他便无须再折返毅州,要他在京中的军营静候佳音。
分出一匹马给林洪后,萧鸣涧同各位将士重整盔甲和兵器,跨上了马。
全将军在队伍的最前头,举着火把,手臂上沾血的布条子被风卷动。
他高喊道:“为毅州百姓而战!为家人而战!”
他身后,全体将士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器,或把兵器撞地,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他们口中,随着全将军把声音放到最大:“为毅州百姓而战!为家人而战!”
为了掩人耳目,火把并非在每一人的手里,而是几部分几部分的人举着,大家的心紧在一起,就这样在荒凉的夜幕下往敌人抢占的烟散城进发。
站上最后一个山头,萧鸣涧回身对各位将士道:“波南国国王有可能就在烟散城内,只是不知他是否伪装成将军模样。各位若是遇见了气质不凡的敌人,切记活抓为首要,但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愿我们凯旋,出发!”
萧鸣涧、萧鸣渊和小项将军驾马,赶到全将军身边,带动着整支队伍都有序地加起速来。
烟散城的灯光照耀,亮堂了城外的几里路。
迟水领着善于射箭的一众军士上前列阵,用火把点燃弓箭,待余下的士兵分散隐蔽完毕,就一声令下发出了带火的箭。
无数支闪着红光的线划过,烟散城城墙上的小卒还未做出逃跑的反应,就已经被刺中了要害处,直直往后倒去,或往前摔下城墙。
他们撞翻了照明的柴火,燃烧起身上的皮囊,城墙上顿时成杂乱的火光一片。
萧鸣涧等人迅速行动,费了一些时间把城门撞开后,直接冲向了正打算出来防守的敌军。
烟散城内百姓也早已被波南国屠杀,这使得将士们无须担忧误伤本朝的百姓。
城内的防备果然如迟水所料般是单薄的,波南国的兵力本就较弱,又把大量兵力压在了今日傍晚的那场袭击,因而烟散城内稀稀疏疏地跑出了些敌人装扮的士兵拼死一搏后,就只剩下了几个将领前来捍卫他们夺去的城池。
两方正交手之际,忽然从城池深处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喝声叫停打得正酣的两军,牵出来身后的一串女子和男子。
他们衣裳破碎,头发披散,脸上淤青和恐惧明显。
农村人家养的牛和马,主人家要带它们上集市出卖时,会用一根绳子把它们前后绑在一起,再拉着它们到市集。他们如今就是双手被捆住,十来个人前后站了一排,被迫跟着那个男人往前。
“你们百姓的命,不想要了?”那个男人站定,刀横在为首的男子脖子上,对着萧鸣涧等人挑衅。
一时间,无人再动手,都眼里烧着火盯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挑挑眉,发令要他的手下快上。
未曾想,一支箭刺破寂静,恰好插穿他举着刀的手肘。
男人吃痛缩手,身子跟着一弯。
萧鸣涧等人知晓定是迟水,便默契地再次挥剑向眼前的敌人。
百姓被救下,而被打倒在地但性命尚被留下的波南国人这才慢半拍地往来箭方向看去——
他们看见火光在一个姑娘身边舞蹈。
这个姑娘身穿兵甲,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手里握着弓和箭。她的身上和脸上都被溅了血,可她黑色的眸子里是坚毅,是直视他们时的无所畏惧。
可惜他们没有后来的后来,不然定会知晓将来在禁州人人尊敬的迟将军便是今晚促使他们被俘获的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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