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奶奶经过医院的数日检查,确认过真的并无大碍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当天,赵繁声特意从周二哥那里借来汽车,与年榕一同前往医院去接她。
不曾想,在医院的大厅里,赵繁声意外地遇到了熟人,是陈新朵和她的女儿。
陈新朵女儿陈秋果是早产,身体一直不大好,几乎成天泡在药罐子里,因此经常出入医院,这不奇怪。
小姑娘跟赵繁声见过几面,但不熟,只怯生生地叫了声赵叔叔。
陈秋果脸色差得不行,陈新朵解释说是因为发烧刚输完液,说着她问赵繁声,“你怎么来医院了?”
“一个邻居今天出院,我来帮忙接一下。”
陈新朵住在镇上,不是他们村的,自然也不认识冯奶奶,所以赵繁声并未提及具体是谁。
陈新朵闻言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到赵繁声身旁的青年身上,她第一印象是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第二印象是有点眼熟。
“这位是?”
“我弟。”
陈新朵跟赵繁声也认识很多年了,知道他以前有个弟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逐渐淡去。如今,经过赵繁声的提醒,她终于将这位青年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联系起来。
她跟赵繁声来往最频繁的那会儿就是她怀孕那阵,赵繁声以前提过一嘴他弟在上高中,那时候她还远远见过他这个弟弟几次,但后来她就没见过了,以为他去了外地念大学。但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后来几年的寒暑假,她都没有再见到过这个赵繁声的弟弟了。
人对好看的事物难免有几分好奇,她也不例外,但她看赵繁声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多问了,她向赵繁声道了个别,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医院。
只是一次偶遇,赵繁声没放心上,和陈新朵道别后,他继续冯奶奶病房的所在楼层走去。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发觉有点不对劲,他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发现年榕没有跟上来。
赵繁声不明所以:“愣着干嘛?走啊。”
年榕却站在原地没动,赵繁声只得往回走几步,想拉着年榕走,只是走到年榕跟前,才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赵繁声蹙眉,“身体不舒服吗?”
年榕木讷地摇摇头,没有回答。赵繁声觉得奇怪,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得无精打采了。
他担心年榕是身体不舒服,还强忍着不说,于是把手背贴在年榕的额头上,想探探他的体温。额头是有点热,但在大热天里,这样的体温也算正常,看起来并不像是发烧。
赵繁声收回手,去拉年榕的手:“走,去看医生。”
还好他们刚巧就在医院,不用多跑一趟。他拉着年榕就往前走,谁料年榕却回握住他的手,停下脚步。
“哥哥,我没有生病。”
“那你怎么了?”
年榕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喜欢那个人。”
“嗯?”赵繁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年榕有些急:“就是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
刚刚跟他说话的,不就一个陈新朵吗?赵繁声不明白,年榕和陈新朵压根就不认识,怎么会莫名不喜欢她。
他以为年榕只是小孩子闹脾气,,转换了方向,一边往冯奶奶的病房走,一边问道:“她哪里惹到你了?”
“她没有惹到我。”
“没有惹你你还讨厌人家?”
年榕抿了抿唇,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那个女人,心里就烦躁得紧,看到哥哥和她说话,就更烦了。就好像他以前在哪里见过她,又好像有谁告诉过自己哥哥会被她抢走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也不明白。
今天的冯奶奶精神看上去比以前好很多,不仅认出了赵繁声,甚至还认出了年榕。
坐在车上,她一个劲儿地感谢两人,还说自己都好久没见到年榕了。年榕不记得自己以前有见过冯奶奶,但还是笑着跟冯奶奶聊天。
把冯奶奶送到家后,她却不让两人离开。
“都还没吃饭吧?你们专门来接我,帮我了我那么多,我也没什么可感谢的,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赵繁声知道冯奶奶是真的想感谢他们,但又没有什么可拿出手的,于是没有推拒,答应了。
冯家屋子破,家徒四壁,但后院里种的瓜果蔬菜却十分新鲜,没有打过农药,看起来格外诱人。冯奶奶摘了些蔬菜,又取下房梁上挂的腊肉,开始忙碌起来。
赵繁声、年榕、冯小筑和冯奶奶四人分工合作,赵繁声往灶台里添柴火,冯奶奶洗菜,冯小筑淘米,而年榕则蹲在地上刮土豆。很快,冯家的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饭香。
很快,冯家的烟囱里就冒起了白烟,也飘出阵阵饭香。
这顿饭虽然简单,但量很足,冯奶奶的手艺也很好,将简单的食材做得美味可口。年榕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一碗饭,还直夸冯奶奶做的饭好吃。
等几人吃完饭后,年榕又自告奋勇去洗碗,冯奶奶直夸他乖巧懂事。
洗完碗后,两人没有立刻就离开,赵繁声陪冯奶奶说了会儿话,而年榕则和冯小筑比赛起了写字。
冯小筑好歹每天都在学校里上课,有专门的课程针对读书练字,自然是年榕这个刚入门的不能相比的。
年榕看着自己认认真真写出来的字被冯小筑轻轻松松秒了,有些不大高兴地撇撇嘴,但赵繁声看了他的字,却说:“写得不错,有进步。”
年榕瞬间又高兴了,哥哥夸他写得不错诶!
回去的时候冯奶奶又给两人塞了一篮鸡蛋和一大篮子蔬菜。
“吃完了再来拿,管够。”冯奶奶乐呵呵地说。
收了人家的好处,赵繁声道了声谢,年榕则说了很多好听话,又是夸冯奶奶种的菜好看,又是夸她做饭的手艺精巧。
回去的时候年榕很高兴,一直喋喋不休地跟赵繁声说话,什么都说。
“黑豆今天白天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肯定又跟村里那只小花狗出去玩了。”
“冯奶奶给了我们好多鸡蛋和蔬菜,我们可以吃好久好久了。”
“哥哥快看,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年榕的嘴一刻不停,像只小蜜蜂在赵繁声身侧晃来晃去,赵繁声却不觉得烦人。
每一个这样普通的日子里,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小白菜、田野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和每天都按时升起的月亮,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片段,在两人的交谈中一点点放大,成为了彼此间分享的谈资。
是很平凡,却又很有趣的生活。
大概是这顿饭吃得太多了,晚上年榕睡觉的时候肚子胀得不行,赵繁声只得起来找到一板消食片让他吃了两粒,又帮他揉了揉肚子。
年榕的眉头渐渐舒展,哼哼唧唧的声音也慢慢平息。他舒服地躺在被窝里,看着赵繁声给他倒来一杯水,耐心地等他喝完,然后才关掉房间的灯。
黑暗中,他感受着赵繁声摸索着爬上床的动静,忍不住说:“哥哥,你对我真好。”
赵繁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之前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对他好了吗?
年榕又说:“要是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就好啦。”
赵繁声闭上眼,漫不经心地回复:“除了你,我还会给谁每天送饭,给他买零食,给他揉肚子?”
年榕想了想,觉得赵繁声说得对,这些事,哥哥都只对他一个人做过呢。
这么想着,年榕心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冒泡泡,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滚,赵繁声一掌拍到他后腰上:“别闹,睡觉。”
第二天,赵繁声的美梦在清晨的宁静中被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他瞥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尚早,便打算忽略这突如其来的噪音,继续他的回笼觉。
谁知黑豆这时却叫了起来,叫得赵繁声头疼,只得坐起身来。年榕没有受到狗吠的影响,睡得正香。
赵繁声无奈地叹了口气,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他打开门,一阵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汽车尾气的味道。
“黑豆,大清早的叫什么叫?”
黑豆听到主人的训斥,乖巧地闭上了嘴。而赵繁声看到院子外的情景,瞌睡一下就清醒了。
院子外,只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门口,车前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女人神色冷峻,五官精致。赵繁声看着女人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女人正低头打着电话,声音冰冷而有力。她偶尔抬头瞥了赵繁声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赵繁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他稳定心神,问:“你们是谁?”
“你就把他扔在这种地方?”女人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锤,重重地击打在赵繁声的心头。尽管他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但直觉告诉他,他知道那头的人是谁。
时间尚早,太阳还未露脸,外面的温度还不算太热,但赵繁声的手心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
正当他准备转身进屋时,女人身旁的男人开口了。
“赵先生你好,我叫丁孟河,她是我的妻子,名叫年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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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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