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什么样?
许愿闭上眼睛思索,眼前出现了学校广场上的落叶黄桷树,六月份的栀子花香,夏天荷塘园此起彼伏的青蛙叫声,活力满满像永远也不会累。
还有与之对应的,死气沉沉的学生们。
“要是你们早读的声音有青蛙那么大,我就烧高香了。”
月高的早读课是语文和英语轮换,理科清北班的同学好像都不太感冒这俩科,教语文的老杨或许早就习惯,每次早读课都不会叫他们大声读出来,他相信这群学霸的记忆,并且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输在任何一科上,甚至默许他们在早读课上做其他科的作业。
英语老师就不一样,或许他比较讨厌被忽视的感觉,每次早读都会阴阳怪气嫌弃13班同学声音太小。
然后有几个嫌他啰嗦的同学就会扯着喉咙大声朗读,怪异又撕裂的声音惹得大家大笑。
每天如此,生活像被困在一个每两天就循环播放一次的卡机里,不停的倒带,重复,倒带,重复。
一样的人,一样的生活,一样的内容:7点起床洗漱,不停刷题听课,食堂饭菜一周一轮换,晚上9点50放学,每周二周四洗头……
压抑的氛围里沉默的大家。
晚自习除了语数外是一样一天之外,剩余两天是理综课程的合集,理综课都是班主任来守,之前分班前都是老杨,而老杨对许愿算是放纵,对她每周至少一次的缺席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许愿也乐得珍惜这好不容易可以跳出循环的机会,为了不让老杨为难,她每次都提前准备好了应对突击检查的方式,那就是让外公配合她一起撒谎。
“对的,许愿身体不适,我带她去医院看看,保证不会耽误明天的课程。”
每次都是一样的说法。
高二伊始,许愿就觉得自己很不快乐,因为这次外公也不奏效了。
余景年不吃这套。
年轻老师可能都有点负责,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突出自己把学生教育的好都会严一点。许愿安慰自己,但是却很难接受,因为她已经错过不知多少次同人会和签售了,并且她也有按照余景年上次的要求在做,到12月底的时候她的物理成绩已经勉强到了正常水平。
虽然只是及格线上,但也是几十分的提升,也能证明自己努力了吧?那余景年依然不准自己请假的理由,就只能是大人一贯的说话不算数了。
许愿闷闷不乐,连带着看余景年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屑,她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特别是这人还很受欢迎。杜云芸的眼睛都快贴他身上了,天天说着他有多好。
……到底多好,灌**药了吗?
“你不懂,他和普通老师才不一样。”杜云芸似乎看出了许愿的腹诽,替余老师辩解道。
没看出来。
“余老师又帅又温柔,要是他和我们一样大,那绝对是和陆春潮一样的人物,不知多少女生迷恋他。”
谢谢,陆春潮我也看不出来特别之处。
“呵,除了纸片男人三次元男人对你来说都一样吧。”
许愿终于忍不住转头:“我没出声吧,你到底怎么做到和我交流得这么顺畅的啊?”
“看你表情就知道,有啥心事脸上就是啥表情。”
杜云芸不以为然,许愿有点啥都表现在脸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除了许愿自己不知道。
元旦前夕,校内氛围终于有点不同,高一高二的同学还在期待马上就要到来的新年晚会,高三的同学却失去了期待的资格,他们马上就要高考,哪怕是寒假也要留校刷题,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元旦了。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就是能一眼区分出高三同学的时候:高一高二都在躁动,表情都是轻松,而高三的同学表情还是一样的死,甚至因为羡慕其他年级的同学而显得更死。
被逼无奈,只有学习。
可就是这种状态,却是英语老师拿来鞭挞13班的“尚方宝剑”。
“还是清北班的学生,学习态度就这样?看人家高三的同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一个元旦晚会就让你们躁动成这样,都这么不成熟吗?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你们不知道吗?”
英语老师外号老嫂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学校的英语男老师都是一样的,讲话教训人的时候喜欢叉腰,喜欢用手指指指点点的碎碎念。
杜云芸受不了这种感觉,偷偷跟许愿吐槽:“每次他一这样说话,我就起鸡皮疙瘩。”
“再说了,期待元旦晚会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是高二哎,高三就没机会了,最后的晚餐还不能期待一下了?”
许愿点点头:“确实,但是他估计也只是怕我们影响学习。”
杜云芸翻个白眼:“装什么老好人,不让逃课的时候怨气比谁都大。”
许愿:“……”
谁都渴望难的放松时间,许愿也一样,只是她不习惯和别人说谁不好,虽然心里还是会一样吐槽,并且想法完全表现在脸上。
英语老师只是嘴巴难听,实际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元旦晚会还是会照常开,不影响。
可是余景年说不让逃课,自己就真的不行啊,这俩根本不一样。
—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3班没人起身,今天的作业太多,政史地都有一张卷子,晚上的自习课还得评讲昨天的,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大家做作业,所以他们也都习惯了挤吃饭的时间写作业了。
常筝笔落在卷子上,眼神已经麻木,分班快一学期,她也习惯了这么多的作业量,习惯了抓紧一切时间写题。
“常筝,常筝。”
依稀听见有人叫自己,常筝抬头,看到许愿正站在门口,脑袋时不时往教室里望望,像小偷一样探头探脑。
常筝丢下笔出去,看到许愿手捧两个烤红薯,在凌冽的冬天发出顶甜的味道。
“给,就知道你没吃东西。”
常筝摸摸肚子,饥饿感席卷而来。边接下烤红薯边发出感叹:“你们作业都不会做不完吗?”
“我们作业不用写很多,会做就能做很快,没关系。”
许愿咬一口红薯,回答得漫不经心。
“说吧,找我什么事?”
“哎?又被发现了?”
两人对视一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有点想你,最近怎么样?”
常筝停止了啃红薯:“说吧,受什么委屈了?”
知我莫如她。
许愿忽然觉得有些想笑,然后她就开始笑,给常筝吓了一跳。
“真没事,就是最近不是快放假了吗,想问问你假期的安排。”
“元旦没安排,寒假应该会去旅游吧,具体是哪儿不知道。”常筝三两口把红薯吃完,估摸着许愿这样是真没事,她还惦记着写作业,回答得也有些敷衍:“每天都一样,都没时间休息,感觉生命进入了寒冬。”
许愿笑笑:“确实呢。”
大家好像都很忙。
回到班上,学霸们捧着各种各样的书在看,看来是课内作业写完了就开始做课外习题了,同样是头也不抬的氛围,除了教室最后面几个已经决定走体育路线的学生,他们倒是显得非常轻松,都在后面无所事事。
许愿迟疑了一下,决定去和他们搭话。
她拖了根凳子坐在旁边,听他们在说什么,听了几分钟好像听到他们在商量怎么去网吧。于是她兴趣更加,毕竟她也想学习该怎么逃课。
段星:“虽然但是,要是被景哥抓了,那后果是真恐怖啊。”
周宇豪:“景哥确实,虽然平时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一旦生起气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许愿来了兴致:“变成什么样?”
然后正在吐槽的体尖们猛的闭上了嘴,有些警惕的看着许愿。
好学生和差学生之间总是有着隔阂,互看不顺眼,所以对于许愿这种成绩挺好的女生,他们也拿不准许愿突然搭话的意图。
许愿当然明白这点,耸耸肩:“他也不准我逃课。”
听到这话,几个男生明显放松了不少,但看向许愿的目光还是有些怀疑,直到段星开口说话。
“那没事儿了,都哥们儿,可能景哥不会对女生发脾气,所以人家才好奇。”
段星是从北京转校到山城,一开口就带着地道的味道,浓浓的京腔。长得很高,性格也豪爽,听他这么说了,几个体尖才完全打开了话口子,纷纷附和上自己的“恐怖经历”。
“上次哥几个周末留校在宿舍打牌,不知道谁去打的小报告,把景哥给招来了,你知道他来干了什么吗?”
许愿满脸好奇:“不知道,他怎么样啊?罚你们打扫厕所?”
说这话的男生一脸悲痛:“我还想他让我扫厕所呢,他直接来也没说咱们,就加入我们一起打牌,最后把咱几个那周的生活费赢了个精光。”
“我又没办法给我爸妈要,要知道是打牌输给老师了,那后果更严重。”
“啊?”许愿一脸震惊,这个举动太出乎意料,她完全想象不到一个老师会以这种非常规方式处理学生。
“还有还有。”话头被另一个男生抢过去:“你知道咱几个有时候都会smoking一下,我那次运气不好被景哥撞见了,他也没出声提醒,直接把我的脸投屏到了主席台上。”
“……”
“我上次也是,体训完太累逃课去吃宵夜,没想到景哥居然跟踪我,最后捞了我一顿烧烤。”
“这算好的吧?”许愿问道。
“确实。”说这话的男生有点咬牙切齿:“比起他问我为啥不在学校吃,我说食堂太难吃了,他硬要载我去他家,说他做饭给我吃这件事来说,请他吃烧烤已经是好得不得了的事了……”
“而且景哥还特会装相,跟个老狐狸似的,看把咱班那些不知情的女生迷得哟,啧啧啧。”
额,这点她倒是知道。于是点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对余景年没好感的女性生物,瞬间跟酒逢知己千杯少似的,滔滔不绝。
许愿耐着性子听了许久,见话题逐渐远离初衷,也有些坐不住了,但是她还好奇一事,于是默默举手:“那个,我很奇怪一件事呢。”
“都哥们儿,有话直说。”
“既然你们都苦于他的迫害,那为啥你们还要叫他景哥,而不是其他难听的称呼呢?”
男生们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突然被这么一问,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哎?好像,就是,讨厌不起来?”
“还有就是余老师身上有种气场,让哥几个莫名其妙就像叫他哥。”
“类似于老大那种?”
段星一句话总结了全部,惹得几人发出哄笑,声音太大以至于许愿清楚的看到有几个学霸转头投来的目光过于鄙夷,看着就觉得自己跟蟑螂一样。
“看什么东西!转过去!”
几个体尖可能被这么盯惯了,直接凶狠的怼了回去,一副再看一眼就要揍人的感觉。
许愿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神奇的一群人,神奇的余景年,还有……
自己也算奇葩。
学生时代的不爱学习的小孩总是比只会学习的小孩更有趣,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给你整什么花活,就像沉闷的一成不变的生活中一些有趣的分支,你过主线的同时也会被那些支线任务吸引。
许愿虽是好学生阵营,但是她却讨厌太过一成不变的生活,于是总想投敌叛变,因为他们比较好玩。
学习很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能够开心过好每天,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过几天元旦你们打算怎么过?”
段星突然冒出这一句,显然是想约人一起玩,他首先看向离他最近的周宇豪,眼里满是期待。
“我和女朋友一起过,你边儿去吧。”
周宇豪盯着手机,无情的拒绝了他。
段星不死心,给了周宇豪一拳:“咱不跟这重色轻友的家伙玩儿。”转头看向其他人:“哥儿几个呢?有没有什么见地?”
其他几个也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要训练就是要陪女朋友,亦或者早就和别人约好了。
“嘿,都拿我当外人呢!”段星悲嚎,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许愿身上。
许愿暗道一声不好,脑子飞速旋转起来想怎么体面拒绝的话。
“我说,许愿姐姐~”段星故意学了个天津腔调,显得更加油腔滑调,许愿被他油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应该没有男朋友要陪吧?”
“——我也和别人约好了。”许愿马上回答,没想到段星像早就料到一样,直接追问三连:“和谁?去哪儿?什么时候?”
许愿噎住了。
正当许愿觉得完了的时候,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和我,去书店,元旦早上。”
转头一看,居然是陆春潮。
“哟——”那几个男生都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吹口哨起哄:“怪不得人家不乐意说呢,原来是和学霸在约会啊。”
“那确实不好说。”
“段星,你殷勤现晚了——”
经过他几个一嚷嚷,教室瞬间变得闹腾起来,甚至正在做题的学霸们也无心做题了,转过来对着陆春潮调侃一笑。
看热闹是人的本质啊……
许愿闭眼,虽然她很感谢陆春潮的解围,但是这也无疑让她陷入另一种流言中。
段星也挺干脆:“咱也不知道这是少爷女朋友啊,哎,丢脸丢大发了。”
几人发出哄笑,许愿则尴尬至极,偷偷瞄了一眼陆春潮,只见他的脸色也不太好,应该也是没想到解围而已却搞成了这样。
不过好在哄笑没持续多久就突然安静了,许愿刚松口气,却看到余景年正站在讲台上抱着手臂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许愿绝望了。
“我来说一下过两天元旦晚会的事。”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余景年缓缓开口道:“初步拟定,12月31号当天,只用上上午的课,下午自由活动布置班级,晚上6点晚会开始。”
“原则上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违法学生手册,但是——”余景年声音稍微拖长,见底下学生完全被吸引到注意力之后,他才继续开口:“由于你们这学期成绩非常好,再加上我们是清北班,所以我去给你申请了一点点特权。”
“只要别把电脑砸了,把窗户敲了,房顶掀了,其他的,我都能装不知道。”
“哦!”“好耶!”“太棒了啊啊啊!”
教室瞬间响起欢呼,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接下来的元旦晚会上,刚刚的小插曲俨然已被忘记,许愿没有参与欢呼,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余景年,意外极了。
“余老师,在帮我们解围。”
在她身边,陆春潮轻声说出了她的猜想。
——
奇怪的人又多了一个。
许愿这么想着,除了这几个体尖和自己以外,还多了个余景年,他们口中的景哥。
一般来说学生恋爱老师总是如临大敌,早恋躲老师跟打游击似的,可余景年却不一样。
他好像不在乎学生恋爱。
不在乎就算了,还会帮学生解围。
真的很神奇。
月高的学生两极分化相当严重,要么学习很好,要么学习很差但是家里钱多的没地烧,许愿还记得前几天平安夜,有人半夜偷偷在女生宿舍底下放烟花棒,放完之后二楼某宿舍阳台就多了一束鲜花。
那之后所有老师都像在排查通缉犯似的,一个一个排查盘问班上的男生,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顶着这么多双眼睛玩浪漫。
当时余景年也没有排查,所以许愿一直觉得那个男生绝对就是自己班上的谁。
“景哥不在乎恋爱的。”欢呼声中,周宇豪这么说了一句,许愿抬头看向他,眼里全是询问。
周宇豪点了点头,对着许愿笑笑,全是回答了她的疑惑,同时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往外说。”
虽然是这样,这个动作配上周宇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却丝毫显不出威胁,反而无比扭捏。
许愿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真的啊姐妹们儿,真别往外说,要是给我女朋友知道我就完了。”这次周宇豪语气里明显带上了慌张,低声央求道:“她学习好,我不能影响她。”
许愿越发觉得好笑,点点头:“不会说的,只是很惊奇,你到底从哪儿搞到的烟花。”
“我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你要喜欢玩这个,我叫人给你家拉一车过去。”
许愿摇摇头,连忙拒绝他的提议:“不用了不用了,一车太多了,我得玩到明年去。”
——
元旦晚会当晚,正当各班同学陆续散场的时候,教学楼顶楼突然放起烟花。常筝拉住许愿,一脸兴奋的指给她看:“我去,谁呀这么大胆,又是给女朋友告白的吧。”
“谁知道呢,可能吧。”
她陪着常筝驻足观看,同样停下脚步的还有其他的同学,甚至高三的同学也从宿舍探出头,纷纷望着烟花爆开的样子,疲惫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表情。大家眼睛都亮晶晶的,贪婪的享受着此刻的灿烂,和这瞬间惊喜的光芒。
“要是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太浪漫了。”常筝满脸羡慕。
“那估计,有点困难吧。”许愿无情戳穿她。
“切,这是少女幻想,怎么的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许愿征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没有回答常筝的问题,再次把目光投向烟花炸开的方向。
直到烟花燃完,大家纷纷回宿舍,嘈杂声中,她才用低如蚊蝇般的声音偷偷说了一句:
“可能,我也喜欢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