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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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桑榆虽然对这件事情感到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涞,到了晚上,她给孙涞打去了电话,他接了,语调依然温和,告诉她,他没事的,他只是太伤心了。

聊了一会儿,陈桑榆确认他没事后,便挂了电话。

这时冉挺回来了,她今天跟着田工去了当地一个治钢企业,该企业被举报6#空分塔东侧泄□□有微量低温气体溢出,该公司立即制定管控措施,调整空分塔冷箱密封气压力,重点监控冷箱密封气压力,冷箱上下部分含氧量、主塔基础温度等,同时,监管部门联系专家到场分析处置,查找泄漏点。

冉挺打开电脑,开始写调查报告,下午他们到达现场后,泄漏点很快找到,并且建议企业对6#空分塔进行停机扒砂检修,目前6#制氧机组已停止运行,正在检修。

她们租住的这个小公寓是一室一厅,冉挺在书桌前写报告,陈桑榆就在一旁玩手机,不经意间一抬头,愣住了,指着电脑问:“这是谁?”

冉挺双击鼠标,把现场照片放大,说:“林工啊,你不认识吗?你不是之前在北市上班吗?”

陈桑榆:“......”

陈桑榆当然认得他,只是太奇怪他怎么会在现场。

“哦,林工下午就到江市了,正巧接到监管部门的电话,就跟田工一块去现场了。”

陈桑榆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想打给林意安,可思索片刻又慢慢放下,她问:“那他现在在哪?也是刚回来吗?”

“那倒没有,找到漏点后就先走了,好像有朋友陪着他吧,田工问他的时候他好像说是要去峰市来着,林工是峰市人吗?”冉挺琢磨着,不经意间一回头看到陈桑榆眼睛直直盯着某处,“喂!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陈桑榆回过神,说:“好像是吧。”

接着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打开通讯录页面,良久后,又慢慢合上。

她的男朋友,在丝毫没有知会她的前提下,来到了江市。

而她昨天才旁敲侧击问过林意安这两日的行程,她不信林意安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如果他要回峰市,她是很愿意陪他的,可他就这么来了,身边还有别的朋友作陪。

陈桑榆说不上是难过还是生气,第二天上班一直没法集中精力,好在这一天上班也不忙,下班后她和冉挺一起回家,大概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冉挺一直找各种话题逗她开心。

晚上做好饭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她又寻了个好玩的事逗她,“跟你说个八卦!跟老板有关的。”

陈桑榆吃不准是分所老板田工还是林意安,于是问:“老板?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林工。田工孩子都多大了,哪还会有八卦?”冉挺从前也在北市待过,是后来因为婚期将至,才回到老家分所,她跟所里大部分人都有交集,她把手机拿出来,给陈桑榆看照片,“看,是林工和他的女朋友。”

是分所里一个年轻同事发来的,陈桑榆也有她的微信,但是和她不是很熟。照片是隔着外面玻璃拍的,她看到林意安和乔欣然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乔欣然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在让林意安看,她们离得很近,四周灯光很暗,在这样的暧昧氛围中,就算没事,看起来也像有事。

“这不是乔欣然吗?她和林工是很多年的好朋友,还是瞿教授的侄女。”

“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嘛!好多人都说瞿教授非常中意林工,是想让他做侄女婿的!”

陈桑榆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起了,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她说:“他们好像不是男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不是?就是她陪林工回峰市的,你想啊,回老家还能干嘛啊?肯定是介绍她给亲戚朋友认识啊!”

陈桑榆愣了一下,同住酒店,又一起回峰市,听起来好暧昧,尽管还在生他的气,陈桑榆依然选择相信林意安,林意安不是那样的人,即使他移情别恋,也会先同她说清楚,然后再和别人在一起。他不会脚踏两只船,那不符合他做人的素养和道德。

“也可能只是住一个酒店而已。”

“谁知道呢,不管他了,咱们先吃饭吧。”

陈桑榆看着桌上的粥和小菜,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冉挺费了很多心思,还是很勉强的吃了几口。

晚上闲下来之后,那种空落落的情绪更加明显,陈桑榆想找个人说说话,她习惯性的打开盛夏里的聊天页面,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刚刚给孙涞打了电话,他声音好了很多,你不要担心。”

过了半个多小时,盛夏里才回她,“好的,我知道了。”

陈桑榆又问她,“你去参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了吗?记得发照片啊。”

盛夏里回,“没有去,一个朋友出了状况,计划只能延后了,我如果去,会记得的。”

“好。”

陈桑榆没有多想,她不知道盛夏里已经在北市国际机场落地,刚刚约到了车,在去安市的路上。

陈桑榆并不是真的想看博物馆的照片,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随便聊点什么都可以,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孤单过,这种孤单感来自于她的男朋友,以前她很快乐,因为从来没有对某个人有过要求,而生命中出现了这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对他有了期待。有期待,就会有心理落差。

这种伤心难过的情绪令她几近崩溃,她觉得这是不对的,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深陷情绪,可林意安却可以做那个无事人,她想问林意安为何这样,可又顾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只能拿着手机自己消化,过了许久,她还是决定给林意安拨个电话,她可以什么都不问,但她要知道林意安此刻在做什么。

可是林意安没有接,他刚刚和乔欣然将老家的房子打扫干净,这里有快二十年没人住了,尽管打扫得一尘不染,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林意安特别不喜欢这种味道,却还是决定要在这里住一晚。

林意安对乔欣然说:“你去旅馆住吧,过了这条街就有一个,很正规。”

乔欣然问:“那你呢。”

“我住这里。”

乔欣然默然片刻,说:“我陪你吧。”

于是她陪他在堂屋前的门槛上坐下,林意安坐着,他的表情很哀伤,许多年之前,他也这么坐着,看着天边火烧云似的红,然后那红带走了他的父母。

那年平安夜没有人陪他吃苹果,他就那么呆呆的捧着一个苹果,坐着,等着,可是直到苹果干枯,皲皱,他也没有等来他的家人。

从此,一切盛大的,美好的,温暖的离他而去,取而代之是腐朽的,衰败的,如影随形。

“刚刚在叔叔阿姨墓前说了些什么?”当他手机在口袋里面响起时,乔欣然轻声问,在山顶墓园时,他说他想一个人陪父母说说话,于是她便离开。

林意安垂着头,几绺碎发挡住眼睛,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说:“希望他们不要怪我。”

乔欣然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眼圈红了,侧过身浅浅拥住林意安。

口袋里面手机依然在响,林意安没有接,他似乎察觉到那会是谁,但他现在只想在这里,在与父母生活过十来年的家中,静静的待一会儿。

*

陈桑榆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又拿起来,从卧室出来洗漱的冉挺看到,问她:“你在做什么,给手机翻身吗?”

“没有,我就是无聊。”

“你现在这样子可不想无聊,像是在等谁的电话。”

陈桑榆的确在期待林意安能回过电话,至少能说一说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样,这两天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给她个解释吗?或许他突然回来是出了什么急事,她都可以谅解,她也希望她的男朋友遇到事情可以第一时间想到她,和她分享,虽然她可能帮不上什么,但是她可以宽慰他。

她真讨厌林意安什么都不说。

陈桑榆赌气扔掉手机,但今天偏偏是她的生日,现在的朋友、同事,以前的同学,关系好的,陆续发来消息,祝她生日快乐,她每次都满怀希望打开手机,然后失望的按上屏幕,其中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是来自林意安的。

这绝对是陈桑榆过得最差劲的一个生日,因为他让她连收到祝福都高兴不起来了。

这晚,陈桑榆一直睡不踏实,手机就放在手边,每隔一会儿就点亮屏幕看一眼,辗转反侧的一整晚,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在这天早上感冒了。

因为是和冉挺一起住,所以她们共用一个闹钟,冉挺起床并不会刻意降低声音,陈桑榆听到后自然会起床。但是这天她洗漱完了,沙发上还没有动静。

她走近,拉开被子,被子下的人脸蛋通红,凌乱的发丝遮住半张脸。

“陈桑榆,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她伸手一摸,额头烫的吓人,“呀!你发烧了!”

冉挺刚刚洗过手,很凉,触到她额头时,陈桑榆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我发烧了?”

“快试试表。”冉挺在客厅的家用药箱里找到体温计,“38.5,怎么好好的突然发烧了?”

陈桑榆不愿意承认是昨晚睡不着,在床上烙烧饼,翻身时候把被窝里的暖气全部放走了,冻着的原因,于是随口说:“可能是被风吹到了吧。”

“先把退烧药吃了,今天不要去上班了,我帮你给田工请假。”想了想又说,“我也不去了,在家照顾你。”

“别。”陈桑榆贴着退热贴抬头,“我没事,就是个小感冒,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年底事多,今天林工要来,你快去整理报告。”

“可我不放心你,万一又烧高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就烧高?我都吃过退烧药了。你快去吧,你现在多干点,等我病好了,就能少干点。你是不是想趁机偷懒?”

冉挺看她还能开玩笑,放下心来,“这样吧,我每隔一小时给你打个电话,确定下你的情况。”

“行。”

林意安在这天下午如约出现在事务所,当他坐在会议室里时,脸上的疲态已经消失不见,他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会后他问冉挺:“陈桑榆今天没有来参会?”

他是她在北市的上司,冉挺没有多想,说:“桑榆生病了。”

林意安点点头,划开手机屏幕看了眼,半小时前他发给陈桑榆的消息,至今未得到回复。

而这时,冉挺按约定每个小时打电话给她,很快那边接了起来,林意安隐隐听到陈桑榆的声音自话筒传来,说她没事了,还喝了不少温开水。

*

林意安在江市待了三天,这三天里陈桑榆几乎没有出现,她生病了,尽管最后两天已经基本见好,可她就是懒得去上班,也懒得面对任何人。

到了林意安临行前的这天下午,林意安又打来几个电话,陈桑榆依然没有接。她有点厌倦这种相处模式,即使接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到了傍晚,冉挺出去倒垃圾,回来说:“我好像在楼上看到林工了。”

陈桑榆一愣,问:“哪里?”

冉挺站在窗前,向下指,对陈桑榆说:“你看那是不是?”

是他,站在路灯下,身姿还是和从前一样笔直。

陈桑榆深呼吸了几下,突然拿起桌上的钥匙,冲了出去,冉挺在后面惊呼,“你干什么去?”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早点睡,不用等我。”她攥着钥匙和手机,一路上叮咣叮咣的,晚上人少,没人占用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她迎着夜晚的寒风冲出去。

林意安兀自站着,手插在兜里,看起来孤零零的。看着她跑出来,皱起眉头,“怎么穿成这样跑出来?”

陈桑榆穿了一身薄款的棉质睡衣,露着一截纤细的小腿,在江市不算很冷的冬日里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林意安没有叫她回去换衣服,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她,将她塞进事务所派的车里。

事务所的车有些年头了,暖风不热也就算了,还四处漏风。他们很快到了林意安住的酒店里,一进入屋中,很快暖合起来。

林意安给她倒了杯热水,叫她坐,却没有问她为什么这几天不接电话。

后来还是陈桑榆主动开口问道:“你哪天来江市的?”

林意安似乎没有瞒她的意图,说:“4号。”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陈桑榆捧着杯子的手在轻微的发抖,不是很明显,她惨淡的笑了笑,“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陈桑榆仰视着他,“为什么你来这里我却不知道,我有问过你啊林意安,我问过你的安排,也想陪你回老家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就算你已经有了别的人选作陪,可跟我说那么一句两句就那么难吗?”

那明明是她男朋友啊,为什么最后落得她像个局外人似的,“还有,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林意安看着她,从她不接电话开始,他就猜到她已经知道了,其实他本来没想过在江市停留的,要不是田工那个电话,他本来应该在酒店放下行李后直接乘车去峰市的。

所以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哑口无言。

陈桑榆苦笑着摇摇头,最后抬起头来说:“因为乔欣然陪着你对吗?”

“那跟她没有关系。”林意安终于说。

“那跟什么有关系?”陈桑榆不管不顾的问,她一定要一个答案,“林意安,我一直在体谅你,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吵,可是你有想过我吗?”陈桑榆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擦了把泪,“你知道我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男朋友来江市的心情吗?我像个傻瓜一样,林意安,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傻瓜一样!”

陈桑榆痛苦的捂住脸,林意安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想安慰陈桑榆,却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很久后,陈桑榆抓过桌上的纸巾擦干净眼泪,再一次看向林意安,说:“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很难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陈桑榆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将过去的事情敞开说清楚,把林意安的心结打开,可是林意安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抵住唇,明显不愿意再交流的样子。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期间抬头看了陈桑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纠结。

陈桑榆侧了侧头,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林意安会说些什么。但最终,林意安只是放下胳膊,身体坐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心里有一道坎,我要迈过去。”

“是什么?”虽然觉得让他说出的可能性不大,陈桑榆还是追问道。

林意安抬起头,看着她,回答道:“没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又是这样一句话。

陈桑榆彻底失望了,她发现她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看不懂这段感情,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困住了林意安。她觉得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林意安说与她无关,所以她不想问了。

“算了,挺累的,今天不适合谈话,你送我回去吧。”

陈桑榆说完,往外走。门开了,走廊的冷风灌进来,林意安只怔愣了一会儿,紧跟了上来,外套挂在衣架上,他拿起,往陈桑榆身上套,她穿得太单薄了。

“我不穿,我不冷。”陈桑榆躲开。

“太冷了,穿上,你病才好,这样走进寒风里,明天感冒复发起来更难受。”林意安再次把衣服披到她的肩上。

陈桑榆不知犯了什么犟,拧着身体不肯穿,衣服从肩头滑落,林意安捡起,用力裹住她,陈桑榆挣了几次没有挣开,突然爆发,“我不穿!”

她疯了一样推搡林意安,“我不穿!我不穿!我不穿!你听没听懂?”

衣服滑落在地上,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天花板上是一盏冷光射灯,映着陈桑榆眼中的水光,五彩的,潋滟的,但是那么哀伤,她抬起右手,手背狠狠抹过脸颊。

有时候陈桑榆会问林意安,为什么我们总是吵架。

林意安回答不上来。陈桑榆想,大概他们没有相遇在一个很好的年龄,然后又重逢在一个错误的时机,林意安走得很快,陈桑榆在身后拼命的追赶,但仅凭她一腔孤勇,又能坚持多久呢。

陈桑榆看不到林意安一星半点的留恋,她记得邱意从前漫不经心的问过她,你究竟喜欢林意安哪点?

陈桑榆回答说,她就喜欢他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专注感,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扰他一样。但是他有多久没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过她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痛苦的,茫然的,令人琢磨不透的。

这晚陈桑榆没有离开,“分手”两个字在她唇边滚过很多次,最后却只是颓然放弃,是啊,为了这次的复合,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这才在一起多久,就这样分开,那实在太可惜了,她真希望林意安也是这样想的,也和她一样珍惜这段感情。

于是这一场谈话无疾而终,就像这草草结束的一年,一周后,陈桑榆乘坐高铁回到老家,林意安踏上北归的路。

直到除夕,他们都没有发过消息。有时,陈桑榆会靠在床头刷手机看视频,又无意识的点开微信向下拉刷新看是否有新的消息,她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又或者在祈盼什么,或许是一条最寻常不过的消息,臂如,你到家没有,吃了吗。可是什么都没有。

有时等来朋友的拜年短信,有时是群聊消息,工作群里又到了一年一度发红包的环节,林意安终于上线,连着发了几个拜年红包,说了些吉祥话。陈桑榆抢到了,但是没有做声。

陈桑榆其实有些想问问他别的,比如过年是怎样的行程,今年是否还会和瞿教授有旅行计划,但是那句话让她没有交谈的兴趣。

她心里晓得这是一种别样的冷暴力。至少任何一段正常的关系,情侣间的谈话,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不知晓彼此的行程,不应该像是不熟悉的人发一些没有营养的群发消息,也不应该很多天没有联系。

陈桑榆怀疑只要她不主动,他就永远不会联系自己。

这段关系在逐步走向病态,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当一方打算离开又不想担责的时候,就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冷暴力会催生邪恶,这晚陈桑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时不无恶毒的想,或许林意安知道她还喜欢着他,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他在用这种方式消磨她的爱意,等到油尽灯枯的那天,他们好一拍两散。

这章毕业两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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