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自诩风流人士,但也不过就是对饮赏月,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平日里出门喝酒都是和陈颐一群武将,也都是关系好的亲兵,凑在一起没羞没臊的喝点小酒调戏两个小姑娘,也算快活。
萧祁没喝醉过几回,一是前些年在西北与蛮族一战,因为些原因没能救下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眼睁睁看她被踩在马下,活生生踩死,他回去以后一个劲的朝自己灌酒,好似那样就能忘了那个场景似的,不要命的喝,喝醉了一次。
二是……好像还没有第二把。
萧祁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洋人进贡来的……什么……琉璃做的高脚杯,杯子里盛着半碗葡萄酒。
“这酒可非同一般哪!”大理寺卿周易推了外衣,靴子随脚一蹬踢在塌边上,背靠在萧祁所在的美人榻的一条木腿上,“这酒是西洋人特供的葡萄酒,一共就三瓶,两瓶在陛下手里,一瓶在赵首辅手里,您就这么给了我们这群俗人喝,怕不能玷污了这酒几分啊!”
被点名的不是旁人,正是赵首辅之子,赵伟光。
赵伟光闻言大笑两声:“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喝不惯这些洋酒,其实在家的时候打开尝了一口,没想到这老爷子不识货!赶紧让我拿走招待了能喝的人去!但这酒毕竟尊贵,且来之不易,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喝它……这不今日难得能请来怀瑾侯,便赶紧拿出来伺候侯爷了这不是!”
萧祁冷地抬了下嘴角,合着是那个老东西剩的:“难得了,我竟然有这等面子能让赵爷费心。”
这赵爷竟也是个听不出好赖话的,连忙笑着摆手:“哪!侯爷能来就是我赵某之幸啊!”
萧祁:“……”
蠢货。
“我今日请的还不止侯爷一个稀客。”赵伟光“嘿嘿”笑了几声,装模作样的吊着几位宾客不说,到最后还是逼着萧祁张口问,他才道:“算是侯爷熟人,乃是自从封了王就没露过面的平清王!”
萧祁:“!”
这孩子不过才十四岁,这么屁大点孩子,冠都没及,闲的没事来凑什么热闹!
他不是身子骨羸弱吗!装也装的像点不行吗!
心里叽叽哇哇骂了黎颂安一大堆,面上一点也没显出来,淡漠着仿佛没听见,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周易:“呃……侯爷与平清王……是有了什么过节?”
“我与那孩子能有什么过节?”萧祁手里不愿意再攥着那个倒霉催的高脚杯,那个杆……可能是高脚杯的脚,细的跟什么似的,他都怕一使劲给它掰断让他成个残疾杯,赶忙随手递给旁边的陈颐攥着去了。
黎颂安就是这时候进的场。
他身上还披着萧祁给他的棉袍,携着一身春寒就进了暖阁,给在场的各位大人请了安后才忙着把棉袍脱了,里面倒是穿的整整齐齐,不似之前的抹布素衣,倒像是江南那一带的刺绣手艺,浅色的衣衫上绣着金线,华而不俗,倒是真有了几分平清王的架子。
萧祁就瞥了一眼,就把眼神收回来了。
黎颂安识趣地走到萧祁跟前,靠着美人榻的另一条木腿坐下了。
赵伟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黎颂安,咋了两下舌:“要不说这英雄出少年,平清王这相貌……啧啧啧,仪表堂堂!你来这中原,住的可还习惯?”
黎颂安:“承蒙侯爷照顾,竟是比家里都舒坦。”
几位大人哄堂而笑,赵伟光一招手,在塌下站着的美人便贴到黎颂安身上来倒酒。黎颂安年纪轻轻的,在西北唯一关系好一点的女性就是他阿娘,那受过这种待遇,当即脸烧了个通红,推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忽然后颈一凉前襟一紧,竟是被萧祁提着领子给提到了美人榻上!
这些女人在这里讨饭吃见过不少达官显贵,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怀瑾侯便是这么个例子。黎颂安坐到萧祁旁边后,自然没人敢碰他,那婢女也就替黎颂安倒了杯酒,抬眼看了怀瑾侯一眼,便又贴到赵伟光身上去了。
“侯爷啊,你说你都及冠了,还未曾有家室,不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赵伟光调笑道,“你说你长得这么张好脸,一双桃花眼最能勾人魂,女人都不想碰你!太凶!”
萧祁取下腰间随身带着的流光刃随手扔到桌子上,推的盘子都动了几下,发出不小的动静。
一瞬间气氛冷到了冰点。
赵伟光一个文臣家里长大的,平生最厌恶这些刀啊枪啊的,发自内心的觉着都是些粗鄙之物上不了台面……但怕也是实实在在的怕。
赵伟光立刻打哈哈两个婢女都知道谁惹得起谁惹不起,他还能不知道?于是这聊天的人立刻换了一个:“你看看,就开个玩笑吗!不过王爷,你可知我们汉人的规矩,是迟到了,自罚三杯啊?”
黎颂安:“……”
萧祁本想帮他拦住,却未曾想黎颂安立刻举杯:“今日是我来得晚了,未曾想汉人竟然有这分规矩,我父亲虽为汉族人,却未曾教与我这些,是我疏忽,自罚三杯。”
说完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没喝洋人进贡来的葡萄酒,喝的是这极乐坊珍藏的佳酿,连萧祁都得一口一口抿着喝,他倒好一口全灌进肚里。
黎颂安看着像没喝过酒的,三杯酒下肚当即咳了起来,也不只是辣的还是醉了,刚被婢女调戏染红的脸又烧了上来。
咳一声两声就算了,怎么还咳得没完没了了?
萧祁这么想着不由得靠的他进了一点,黎颂安碰到他的衣物就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咳得越来越凶,萧祁一手揽过黎颂安,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还不断帮他顺着气儿:“你说你,不能喝酒逞什么能?你……你该不能是过敏吧?不是,他们西洋来的太医……不对他们叫……叫什么……”
陈颐提醒道:“医生。”
萧祁:“对!医生!没说过过敏还有这么个过法的啊……娘啊。”
黎颂安喘两口气的功夫,捂嘴的手帕上竟然染了红!
萧祁一看惊了心,赶紧双手一抱把他扶住,双手交替间,黎颂安仅在一瞬,把不知什么东西塞入了他的护腕。
萧祁:“!”
萧祁心觉他绝不会害自己,这孩子如此也不是想让外人知道,一瞬间他竟然也不知道塞的是什么东西。
“颂安……身体不适。”黎颂安在萧祁的搀扶之下站起身,“就先告退,下次等身体养好了,一定奉陪。侯爷……玩的尽兴。”
他这么说了,萧祁也不能借着送人回侯府,只是吩咐了让穗穗照顾好他,,借了个由头出去了一趟,从护腕里找出刚才黎颂安塞的东西。
这张纸和寻常的纸似有不同,更加厚一些,然而上面无字,只有一块黎颂安的血痕。
萧祁用手一摸,似乎被血腌过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
他当机立断,用腰间别的一壶酒冲了一遍,全部打湿。
他早些年在西北听说过有种墨水写了字,平常看不出来,要么用水淹,要么用火烧,没想到还真有这么种东西。
这是……
蛟龙在中,四周竟是火器钢甲组成的鬼画符,仔细看过,才发现这可能是某人的私印。
民间最忌讳蛟龙之类的东西,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让蛟龙为中。
火器钢甲……
简直大胆!
萧祁把东西往自己兜里一塞,他原先就有些不近人情,冷下脸来更是让人望而却步,回去急匆匆的拿了东西,说是军中还有事,转身就走。
陈颐一时间还没反应上来,见萧祁就剩了个衣角了才反应上来跟着往外跑。
“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了?不会吧萧子攸,你该不会是因为平清王被人灌酒咳血,跟赵伟光他们甩脸子?!”陈颐赶紧跟上去,“你疯了吧!萧子攸,这孩子才跟你几天,你就这么心疼他?以后还了得!你要因为他跟整个大靖……”
“亲娘啊!你快把你那个嘴给闭上吧!”萧祁停下脚步,“你是不是疯了?什么话都敢说!你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说本侯要因为一个小屁孩谋反了!”
这话一出把陈颐吓得脸苍白,赶紧捂住他的嘴四处张望,确认没人以后才低声骂到:“疯子!”
萧祁把怀里的东西给他,陈颐骂骂咧咧的接过来:“这什么?这……私印!?何人的私印,竟然敢印蛟龙和火器钢甲,不要命了!”
萧祁:“这是刚刚颂安咳血的时候给我塞在护腕里的。”
陈颐:“……”
亲娘啊……
这是要了谁的命啊!
这小祖宗上来就专挑个这么大的事来闯吗!
萧祁道:“所以我不是因为黎颂安甩脸子,我是因为这个事!我得回去一趟问问他……就怕这孩子不信任我,不愿和我说。”
陈颐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到最后从腰间抓了把饴糖:“你实在不行哄哄他?”
萧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