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鸷抬手把灶台上的碗塞到他翻皮青肿的手里:“我看你手指都能动,又不是小娃子饭总能自个儿吃吧……”
温热的土瓷碗刺的手又痒又烫,萧羊愣了会儿神等意识过来这是买他那人给他的吃食后,立马就伸出另一只手将碗给死死捧住,猛地一个埋头嘴巴跟鼻子都砸在了热乎的汤饭里,他饿的顾不得嚼烂口中的食物,还跟在猪圈里跟猪抢食一样大口大口的连肉带米的直往喉管里吞。
“呕……呕……”过于大块的野鸡肉卡在了他的喉管里,遮眼的黑布不知是在哪一瞬松掉的,因痛苦而分泌出的泪水滚滚落入他张开的口中。
“呃……呃……”
柳鸷吓了一大跳!他瞅着人逐渐青白的脸,意识到这人正傻不楞登的想要把堵住喉管的那块野鸡肉往下咽,咋是个蠢的嘞?他立马夺过这人紧紧抓在手里的碗慌乱的放在灶台上,又将人一手拦腰抱起一手按住上半身往下压,两根手指伸进人嘴里再左右分开去撑大口腔。
“别往下吞了快吐出来!你个蠢蛋子!”
被药瞎了的眼子再怎么用力的去睁都只能看到一片灰蒙的模糊,死就是这样个儿啊……大脑急速充血让萧羊的四肢渐渐失力,那被土瓷碗挨上的热在肿胀的指尖凉去,但扼在他腰上的手臂却强有力的按压着他的腹部。
“往外吐!一坨肉咋还能要你命嘞?”
凉飕飕的三月天冲的柳鸷一脑门儿的汗,他手上动作没停直到听见人伴随着大口大口呼吸声的干呕后,他才大喘着气松了劲儿扶着人站直。
萧羊捂着胸口又呕又咳,过了好一阵才缓和了下来:“我谢你嘞……你救了我的命嘞……”被骨头划伤的喉管出着血,他着话听人耳子里又费力又腥气。
这一天天的……柳鸷呲着嘴擦着脸上的汗觉着自个儿是买了个祖宗回来,好是人说的话听着算是个有良心不糟践他那铜钱的,他脸上的肉松了些:“个小蠢蛋子可不兴再这样个儿吃饭了哈,要再吐出来糟践了粮食就没你吃的了!”
萧羊气稍微喘平了,喉管里有一小块儿地儿火辣辣的让他说话格外的费力:“晓得了……”
呕出来的汤饭混着酸水弄出一股怪味来,柳鸷脸上嫌弃但又没挂心上去,摁着他往凳子上一坐,没想自个儿手一松他就要倒,我的个……只好把他的手往自个儿叉开的大腿上摁:“你抱着我的腿别摔你吐的东西上嘞!”
萧羊两手环住了柳鸷的一条大腿,裸露出来的皮肤触到了有些粗糙的布匹,而这布片裹着的是人粗壮有力的大腿,自个儿要是有这样个儿的一双腿就好了,结实,粗壮……就跟那地里长的好的庄稼一样,要是自个儿是这样个儿的一双腿……
柳鸷麻利的拿过铲子铲了几铲灶膛里的灰铺在呕出来的东西上,这下是干净了,肚皮儿里头还差着食儿,他随手把铲子一靠端起那还剩了大半碗的汤饭,拉开人抱着自个儿大腿的双手,将土瓷碗重新放回了人手里后大掌刨着人脑袋免得真给人摔着了。
萧羊脑袋一重眼皮抽跳抽跳的被他这举动弄得动也不敢动,他僵手僵脚的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咽着不断分泌的唾沫却是不敢再吃了。
柳鸷觉着自个儿把人控稳了后,立马拿起插了双筷子的盆,大掌在人脑袋上旋了半圈直接就坐在人后头,萧羊提颠着腚跟着他的动作转半道险些跪在地上磕了个响的。
柳鸷大腚落定两腿一伸一曲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倒是舒坦了留了个惊魂未定的萧羊呆坐在凳子上紧紧的抓着碗,他身型高大就算是坐在地上也要比坐在凳子上的萧羊高上一些。
他脑袋稍微朝后转了点:“你坐不稳就把背靠我身上。”
萧羊贴上去的那一刻心头就不由一颤,就只单靠上去都能想到买他这人肯定肩宽体阔高大威风,更别提那透过单薄的衣裳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量了,这身体去种地去开荒……那得出多少粮食啊?
他心绪正往自个儿的心窝窝里头钻去,想着想着就觉着这人好像用啥东西戳了他一下。
柳鸷刨拉了几大口饭后突然想到身后的人好像没有筷子可用了,家里挂单的不差他这一个,他好吃的多能吃饱就能乐,逢年过节的也都是要在灶房里叮铃哐当的忙活开的……不过楞是凑不出三个菜来,好在装饭的家伙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能凑出两个来,不过嘛……这筷子确实是只有这一双了。
“给你只筷子家里没多的了,就你一只我一只夹不起来你就刨饭吃,你刨饭要把嘴儿贴着碗对着你嘴刨,别弄洒了光糟践粮食!晓得了不?”
“晓得了……”
隔着衣裳的相贴让萧羊既紧张又自愧不如的难堪,他抿着唇把碗贴着自个儿的小腹放,又抬起过分细瘦的手慌里慌张的想要去接这人递过来的一只筷子,不晓得是他手抬的低了还是这人的手举高了他试了几次也没接到。
弄半天的柳鸷手递的烦了,他咽下嘴里的野鸡肉刚要发火转头却瞥见了买来那人的一只眼,这只眼睛凑近看要吓瘆人,气煞的祖坟指冒出两条天经地义根埋入人皮子,那两眼眶子引来百种疫疾要瘟了全族死出个有姓无字,红血丝是天给的良药要爬穿烧烂的香灰掐灭那又干又无神的两眼珠子。
柳鸷能被这下吓倒?他是进山掉了刀也能跟山精大肉比瘆的人:“你那眼是瞎了还是伤了?”
萧羊正巧手往高伸了点儿刚好抓到他递过来的筷子,还没接住,一句话就砸的萧羊一惊一顿:“伤到了……不晓得还能不能瞅的见。”
柳鸷嚼着食像是没问也没听见人回答一样迅速收回手转头刨饭去了。
多个人真不好,还是两只筷子用起来顺当,伤了?咋不是瞎了,瞎了就刚好不治了……哪里还要花多的闲钱?
萧羊沉默的捏着身后人分给他的一根筷子,掌心在膝盖上磨了又磨,买他那人没有要跟他讲的话了……筷子晃晃悠悠的插进碗里,他不晓得身后的人是怎么瞅他这双伤了的眼的,不过他绕开自个儿伤了的两只眼晓得现个儿已经好的不晓得咋个说了,他小心的端起贴着小腹的碗再把碗沿贴在嘴唇上,刚轻刨了下饭他猛然意识到这碗饭早些时候端给他时其实是满的。
还有些许温度的饭菜一入嘴就爆开了食物的香甜,他眼眶里酝酿已久也未滚出的眼泪水儿砰的一下无声的流了满面,是他心里记着这人说过的话,这让关住眼泪的四片皮肉和包住食物的两片嘴唇子都在同一个人的脸上将某种哽涩又香甜的东西细细慢慢的往胃里磨。
萧羊在很多次拿了砍柴刀梗着脖子跛着脚跟个倔强的烂牛犊子一样左摇右晃的往山上冲,转而又从小路翻到那屋子的背后猛猛吸鼻子时就晓得食物的味儿是一种较易得到的扎实的珍贵。
更多次后那屋子背后的乱木林被他羞耻的躁动磨出了个滚圆的小坑,他在那小坑里对着自个儿的脸猛扇,凶暴的埋了那张贱模样长长张开的嘴,要多多嚼嘴里的食……嗯,要多多嚼。
身后那人嚼鸡骨头的动静戳弄的萧羊牙齿红痒,这让他想起了那几只□□谷杆戳一下腚就要跳飞开去的老鸡婆,米糠烂菜叶熬搅出来的糊糊定在原地恨恨的看,越看那几只老鸡婆越跑的远,越看越觉着跑远的那几只老鸡婆是几只肥肥黄黄的鸡腚上插着几堆塞在被褥里头的鸡毛。
柳鸷吃的火急火燎上牙撞下牙的咯吱作响,他是个好吃的逮着肉了每每连骨缝里的一丁点儿肉味也得被他给嚼巴嚼巴吞进五脏庙里见它祖宗去!
他刨拉完盆里最后一粒米趁着发饭呆的空瞅了眼搁人手上的自个儿那碗,碗里还有几块没多少肉巴在骨头上的荤物,这份量乍一看就跟没吃一样,不过他不觉着是买来这人撑的肚大或是烂命挑食,他这双眼睛瞅了不干不净的便宜玩意儿烂物件后,又晓得了难死得成活不了好的苦命穷人也是便宜玩意儿烂物件,他磨了磨干燥的嘴皮心里头不爽快了。
死了那疯娃的埋了的爷,活着时成天个儿的在那大老槐树下骂哔赖,这骂是咋个哔赖的嘞?
柳鸷使劲儿挠头皮想了会儿,指甲扣出了一个个月牙似的脏污,他一个个的给弹了出去,嫌弃的呲牙咧嘴突然个灵光一闪!
麻了个他祖宗的天亮,天亮晒透他了个祖宗,懒得穿裤子拉屎,穷的闷抖自个儿子臭。
嘿,我那个呸!就骂的这个哔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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